冰冷的保密通讯室,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陈羽墨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几乎要捏碎那个黑色的加密通讯器。指尖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飞快地输入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嘟…嘟…嘟…”
忙音。漫长的、令人窒息的忙音。
无人接听。
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搏动都带来尖锐的疼痛。前世血色弥漫的记忆碎片疯狂翻涌,几乎要撕裂他强装的镇定。
“接电话……乖乖……快接电话!” 他在心中无声地嘶吼,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毫不犹豫地,他再次重拨。
“嘟…嘟…嘟…”
依旧是那催命的忙音。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煎熬。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外滩隧道、连环追尾、烛龙刺耳的警告……画面交织,构成最可怕的想象。他几乎能听到金属扭曲的尖啸,看到火光……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无边的恐惧吞噬,手指僵硬地准备按下第三次重拨时——
嗡!嗡!嗡!
手中的通讯器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正是他刚才拼命呼叫的那个号码!
陈羽墨几乎是扑过去接通了电话,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后怕而嘶哑变形:“乖乖?!乖乖是你吗?!”
电话那头先是传来一阵急促的喘息,然后才是田夕薇明显带着惊吓、却又强作镇定的声音,背景音有些嘈杂:“墨墨?是…是我!你怎么了?声音听起来好奇怪?”
听到她声音的刹那,陈羽墨感觉那攥紧心脏的冰冷之手骤然松开,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虚脱感,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靠在冰冷的通讯室金属墙壁上,大口喘息着,努力平复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
“我…我没事。” 他强迫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但尾音还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刚才…突然心口疼得厉害,感觉像要失去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一样……乖乖,你那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墨墨!我…我没事!真的没事!” 田夕薇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但急切地想要安抚他,“就是吓死了!我在外滩隧道出口这边,刚出来没多久,后面就‘轰’的一声巨响!连环撞车了!我的车就在后面一点,差一点点就被卷进去!司机师傅反应快,猛打方向盘蹭到了护栏,车头刮花了,我们人都没事!就是…就是被困在路上了,周围全是撞坏的车,警车救护车都来了,好乱……”
听着她急切地描述,虽然声音还在发抖,但逻辑清晰,确认了没有受伤,陈羽墨紧绷到极限的身体才像是被骤然抽掉了所有力气,后背重重地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额头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压下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心悸和残留的恐惧。
“你没事就好。”陈羽墨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乖乖,答应我,待在安全的地方,等警察处理完,让司机务必小心送你们回去。到了宿舍,立刻给我发个消息报平安。” 他顿了顿,声音里蕴含着最深沉的思念,“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一定要等我回来。”
“嗯!”田夕薇用力地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哭过后的鼻音,却又无比清晰,“我会的!墨墨,你也要好好的!别太累…我…我好想你…”
最后三个字,如同羽毛轻轻拂过陈羽墨紧绷的心弦,带来一阵酸涩又温暖的悸动。
“我也想你,乖乖。”他轻声回应,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电话挂断,通讯室里只剩下仪器低微的电流声。陈羽墨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在地。他低着头,大口地喘着气,额发被冷汗浸湿,贴在皮肤上。刚才那几分钟的煎熬,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烛龙核心:关联目标个体生理指标趋于稳定(心率:98 bpm,缓降中)。环境威胁信号解除。威胁等级:低。】
冰冷的提示信息流划过,确认了安全。但这并没有完全驱散陈羽墨心头的阴霾。这次是意外,那下次呢?敌人或许还未察觉,但命运的恶意似乎总在不经意间窥伺。
他不能赌!
深吸一口气,陈羽墨撑着冰冷的墙壁站起身,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深沉。他再次拿起加密通讯器,这一次,拨通的不是田夕薇,而是远在庐州的父亲,陈建国。
电话很快接通,父亲沉稳的声音传来:“羽墨?这个时间打电话,基地出事了?” 背景音很安静,显然是在书房。
“爸,基地一切正常,项目在推进。”陈羽墨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但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凝重,“我打电话是想问一下,之前收购魔都的那家星海娱乐公司,现在运营情况如何?团队和安保力量都到位了吗?”
电话那头略一沉吟,显然对儿子突然关心娱乐圈公司有些意外,但陈建国没有多问,直接回答:“已经完成整合,新的管理层和安保团队都是可靠的自己人,业务按计划铺开了。怎么?需要星海做什么?” 陈建国深知儿子绝不会无的放矢。
陈羽墨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清晰而沉重:“夕薇在魔都上学。今天……她遇到了车祸,人没事,但吓得不轻。爸,星海在魔都的资源和人手,能不能……尽量不动声色地,把夕薇也纳入最高级别的安全关注范围?不需要贴身,但要确保她日常出行、尤其是离开校园范围时的基本安全信息能及时掌握。有异常,第一时间通知我,或者您直接处理。”
他没有说“保护”,用的是“安全关注”和“信息掌握”,但意思已经再明确不过。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陈建国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带着一种无需言明的了然和父亲的担当:“明白了。星海那边的安保负责人是老唐,以前跟你田叔叔手下干过,绝对可靠。夕薇的安全信息,会纳入星海高层安保简报的最高优先级。你放心,在魔都,夕薇不会出问题。”
“谢谢爸!” 陈建国斩钉截铁的保证,让陈羽墨心头最后一块石头落了地。父亲办事,向来滴水不漏。
挂断父亲的电话,陈羽墨走出通讯室。龙渊基地冰冷的通道依旧灯火通明,机器的低鸣永恒不变。他抬起手,下意识地想触碰腕间的冰凉,却在半空中停住,最终只是紧紧握成了拳。
千里之外的魔都,戏剧学院女生宿舍里。
田夕薇洗了个热水澡,换下沾染了尘土和淡淡汽油味的衣服。室友还在惊魂未定地讲述着下午的惊险。她坐在书桌前,还未完全从惊吓中缓过神。
墨墨刚才的声音……那种恐惧和后怕,那么真实。仅仅是感应吗?她想起他临行前那句沉重的“等我回来”,想起除夕夜爷爷提起的“一年之期”。一股难以言喻的思念和担忧,如同藤蔓般悄然缠绕上心头。他到底在做什么样的工作要承受这么大的压力?
她拿出手机,点开加密通讯软件里唯一的置顶联系人。对话框还停留在几天前她分享的校园初春的樱花照片。她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拨通视频,只是轻轻敲下一行字:
【乖乖:我回到宿舍了,一切都好。你也要好好的,别让我担心。想你】
点击发送。小小的发送图标旋转着,带着少女的心事,飞向遥远的西北荒漠。
陈羽墨走到宿舍巨大的落地观察窗前,窗外是深埋地底、灯火通明的庞大工程。沉默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塑。
腕间的海浪链贴着皮肤,冰凉的触感此刻却带着一丝遥远的暖意。
基地的灯火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明明灭灭,映照出钢铁的冷硬,也映照出心底深处,那片只属于一个人的、柔软的港湾。
龙渊的夜,很长。但总有一份牵挂,能穿透千山万水,温暖这冰冷的钢铁壁垒。他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眼神重新聚焦于眼前的庞然大物。
变强的脚步,一刻也不能停。为了守护这片灯火,也为了守护……远方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