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令自宛城归来复命,求见陛下!”
昌平君和尉缭对视一眼,都不知道郎中令怎么去了宛城。
嬴政则是大手一挥,“让他进来。”
说着,他又看向国尉和昌平君。
“日前捷报频传,军报之上,赵诚战绩赫赫,于是寡人便派郎中令去宛城传令,若是能够速下宛城,即日命赵诚攻破新郑,灭韩以恐他国!”
“如今正好郎中令归来复命,情况如何,先问一问他便是。”
郎中令已经大步走入大殿,对着嬴政行礼之后,立刻贺喜道,“恭喜大王!得天赐神将!”
嬴政眉头一挑,打量了郎中令几眼,见其喜色不似作伪,心中不由得又轻松了一些。
他施施然坐回到了王位之上,“此去宛城,情况如何?又有何可喜之处,说来听听。”
郎中令看了看丞相和国尉,似乎也察觉到了宫殿之中的古怪气氛。
于是想了想,谨慎如实说道,“宛城大胜!臣为传陛下军令,昼夜不停,四日便达。”
“然而,我抵达宛城的时候,宛城上上下下井然有序,全军上下神采飞扬,并无惨烈战事之后的景象。”
“臣疑惑,故询问蒙武将军。”
“蒙武将军回复臣,此战全军上下,未废一兵一卒。
全赖前将军赵诚一人破城,其斩云梦泽方士于城下,又一戟劈碎城门,杀入城中,如入无人之境。
五万守军被其一人冲杀的狼狈窜逃,可谓是闻风丧胆,仅仅看到赵诚将军靠近,便吓得六神无主……”
一旁的昌平君有点听不下去了,怒斥道,“荒唐!”
“这种混账话,你竟然也信!?”
尉缭皱眉思忖,也觉得很是难以相信,正因为他了解方士修炼的艰难,所以才更清楚这种战绩的含金量。
无论怎么想,都不可能是一个十六岁少年可以做到的事情。
更何况,这个少年并不具有什么隐世传承。
于是他也表态,“确实有些难以置信。”
郎中令笑了笑,“臣自然也是不信的。”
此话一出,两人神色稍霁,嬴政也是静静看着他。
却听郎中令又说道,“如此战绩,实在太过玄奇,莫说是臣,就算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农夫,也不会相信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所以,臣后来于暗中探查,私访将士。”
“这一查,却让臣心惊肉跳。”
几人同时目光一凝,郎中令瞬间压力山大,不敢再卖关子。
“臣首先查的,是那云梦泽的方士云羽。
当时此人正关押在宛城地牢之中,其左臂齐根而断,但如此伤势,短短几日之间,竟已经痊愈,长出了新肉。”
“而且此人当日在宛城城头之上跳下,近十丈高的距离,飘飘然落地。
此事不论是我军,还是韩军俘虏,都曾亲眼见证,军中多有传闻,多面印证,细节对应,做不得假。”
“臣继续查,得知此人传承于云梦泽的隐士云梦子,为其门下三弟子,自幼天赋绝佳,潜心修炼三十余年。
因其被赵诚轻松击败,心灰意冷,但蒙将军慎重,依然以铁链将其牢牢束缚。”
“当夜,那铁链就已经被其绷断,好在那方士并未越狱,依然在狱中浑浑噩噩。”
“赵诚轻松击败如此奇人,更是将其败得心灰意冷,当为佐证其一,不知陛下和两位大人,如何看待?”
嬴政眼中有着惊奇之色,看向尉缭。
尉缭则是说道,“云梦子我亦有所耳闻,此人确实是不出世的隐士大能,百余年前就听说过他在云梦泽的踪迹。”
“听说他收弟子的条件很是苛刻,这叫云羽的方士,实力应是不俗,赵诚能轻松击败此人,恐怕真是不世出的天纵英才。”
昌平君轻哼一声,“哼,云梦泽的方士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宛城?”
“而且,就算他真是云梦泽的方士,或许有些奇技淫巧,但实力又如何能够与大军相比,赵诚击败此人,不能说明他这荒唐军功就是真的!”
郎中令不疾不徐继续说道,“确实如此,所以我继续暗访将士。”
“但我军将士,没有任何一个人对赵诚这一战的军功有丝毫异议。
甚至还有许多将士,因为当时处于军阵后方,没有看到赵诚一戟攻破城门,言语之间对此感到极为遗憾。”
“而且,全军上下,无一不对赵诚崇敬非常,几近狂热。”
“除此之外,我又亲自去看了之前破损的青铜城门,那城门断口平滑,自左上至右下,一力断之,贯彻始终,不论是攻城车还是其它东西,都不可能造成如此痕迹。”
“由此可见,赵诚将军确实身怀不可思议之神力,连青铜城门都挡不住他一戟之威。”
“至此,臣已经对蒙将军的话,相信了八成。”
别说他了,此时尉缭光是听着,也已经相信了八成。
他眼神之中闪烁着激动的光彩,“此人当真是不世出的天纵英才,天赐如此神武猛将,实为大秦之利刃。”
一旁的嬴政更是浑然放松地后靠在了王位之上,静静听着,眼角眉梢隐有轻松笑意,又将之前扔在案台上面的军功拿起来翻看着。
昌平君不再说话,只是眉头依然微微皱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郎中令继续说道,“臣要禀明陛下,这些佐证,自然不够。”
“于是臣又去韩军俘虏之中,探其口风。”
“这些韩军俘虏作为敌军,自然不可能为赵将军作伪证,而且,臣伪作宛城百姓看望他们,他们也没有必要对臣说什么假话。”
“但臣一提起赵诚之名,这些俘虏顿时面露惊恐,有人更是想起当日景象就立刻脸色苍白,两股战战,如此反应,可见当日赵诚将军杀伐之烈,一人追杀五万守军,不是作伪。”
嬴政如今已经完全消去了疑心,再看那惊世战功,也是不由得神采飞扬。
“既然不是军功作伪,寡人让你传递的军令可传到了?赵诚是何反应?”
郎中令回忆了一下,说道,“很平静。”
“他说,回大王话,臣破韩都,旬日必归。”
嬴政嘴角流露出微笑,而后笑意越来越大。
“旬日必归,好一个旬日必归!”
“宛城至新郑,翻山越岭,途中多处重城把守,他如何旬日破韩?”
“莫非只是一句玩笑话,说来哄寡人的?”
尉缭也有些疑惑,看向郎中令。
昌平君更是斜睨冷笑。
郎中令说道,“他领命之后,立刻点兵,只点了八千轻骑,不带辎重,打算急行八百里,以战养战,直插韩都。”
此话一出,三人都是一惊。
如此剑走偏锋,确实能够做到旬日破韩,但其中凶险也是极大。
“真是急功近利!”昌平君冷笑起来。
“如今南阳已下,只要稳扎稳打,破韩已经是十拿九稳,他却如此着急,若是深入敌后被地方重军包围,不光是他要死,就连他带走的八千骑兵也要折损。”
尉缭却是说道,“此举风险确实极大,但是不要忘了,赵诚神武异常,有孤身破城之能,如此战术,或许反倒适合他。”
昌平君说道,“八千骑兵人吃马嚼,每日都需要粮草无数,若是敌城被破之际,直接烧了粮草,没有物资支援,饿也能饿死八千兵马。”
“不出几日,全军饥乏,还如何破韩?”
尉缭也是沉默了一瞬,认同道,“韩若是以坚壁清野之策,破坏沿途农田与粮仓,迁走民众,赵诚不带辎重补给的情况下,确实难办。”
“到底还是太年轻,没有什么经验,突然堪此大任,恐怕多少有些急功近利的心态。”
嬴政闻言,也是微微皱眉,心中反思自己是否有些拔苗助长……
正这时,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谒者令捧着一份军报,碎步踏入大殿,在众人目光凝视之下,行礼报道。
“报——”
“阳翟克复,赵诚军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