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的生物钟第一次失效了，这是颜嫣睁开眼后的第一个念头——她居然睡到了七点。
床上早已没了陆臣的温度，只有微微凹陷的枕头证明他昨晚确实睡在这里。颜嫣猛地坐起身，抓过手机一看，屏幕上已经堆了三封会议提醒。
“完了完了……”她掀开被子就往浴室冲，刷牙洗脸一气呵成，连头发都只是随手抓了两下就扎成马尾。
拎起包正要冲出门，厨房方向突然传来一声：“站住。”
陆臣靠在料理台边，白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手里端着杯黑咖啡，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挑眉看她：“不吃早饭，跑什么？”
“来不及了！今天研讨会八点开始，还堵车——”颜嫣一边穿鞋一边喊，手忙脚乱地去够门把手。
陆臣放下杯子，从碟子里拿起一个包装好的三明治，长腿一迈就拦在了她面前。
“我送你。”他把三明治塞进她手里，顺势抽走她肩上的包，“车上吃。”
颜嫣愣了下，三明治还是温的，培根和煎蛋的香气透过包装纸传来。她抬头，正对上陆臣似笑非笑的眼睛。
“看什么？”他单手开门，另一只手自然地搭上她的腰，“再不走，真迟到了。”
原来他早就准备好了。
晨光透过车窗洒进来，落在陆臣握着方向盘的修长手指上。颜嫣小口咬着三明治，目光却忍不住往他身上瞟。
他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衬衫领口解开两颗扣子，喉结线条凌厉，下颌线在晨光里镀上一层淡金色。明明只是寻常地开车，可那股从容不迫的气场，却让颜嫣无端想起昨晚他困倦时蹭她颈窝的模样。
……反差太大了。
心跳忽然漏了一拍，颜嫣赶紧低头猛喝一口豆浆，结果呛到，咳得眼角泛红。
红灯亮起，车子缓缓停下。
陆臣单手搭着方向盘，忽然侧过身，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看了我这么久……”他嗓音低沉，带着晨起特有的微哑，尾音微微上扬，“是要干什么，嗯？”
颜嫣耳根一热，嘴硬道：“谁看你了？我在想会议资料……”
陆臣低笑，拇指蹭过她唇角，抹掉一点面包屑：“撒谎。”
指尖的温度一触即离，却像是点燃了什么。颜嫣僵在座位上，连呼吸都放轻了。
要命，这个男人怎么连擦个嘴都这么苏？
绿灯亮起，陆臣收回手，重新握上方向盘。那抹若有似无的笑像是刻在了颜嫣脑海里，让她一整路都没敢再抬头。
车内安静了片刻，颜嫣终于忍不住小声嘀咕：“你昨晚是喝多了吧？”她捏着豆浆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杯壁，“原来你醉了就安安静静睡觉，酒品还挺好。”
陆臣唇角微扬，目光仍看着前方道路，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我那是真醉了。”
他顿了顿，嗓音低沉，带着点无奈的笑意：“要把人家喝满意了，才能早走啊。”
颜嫣一怔，心跳倏地漏了一拍。
她别过脸，假装整理安全带，耳根却悄悄红了：“下次别喝那么多。”
陆臣低笑，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两下：“那得看值不值得。”
车子稳稳停在会议中心门口，他侧头看她，眼神深邃：“晚上尽量来接你，没忙完就让司机来接？”
颜嫣想说和他一起，又想到他最近也忙，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了。
陆臣把她拉过来，在她嘴上重重允了一下“有事发信息”
颜嫣瞪他一眼，“恩！”抓起包就推门下车，可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
颜嫣推开会议室大门时，主持人的麦克风刚好发出\"嗡\"的一声轻响。
她踩着最后一秒的时限闪身而入，顺手带门的动作让发尾扬起一个利落的弧度。会议室内灯光已经调暗，只剩下投影仪在空气中划出的那道蓝色光柱。颜嫣快速扫视全场，目光在赵明远所在的前排区域稍作停留，他身边三个医生正低头核对资料。
主持人沉稳的声音透过音响在会议室里荡开：“各位同仁，今早的研讨会现在开始。上午需要上台发言的医院有某省第一人民医院、某省中心医院、某医科大附院……”
名单念出的同时，颜嫣像一尾悄无声息的鱼，轻盈地滑进了倒数第二排靠过道的空座。她精准地选择了一个绝佳的位置，既能将前方演讲台的一切尽收眼底，又巧妙地避开了头顶中央空调出风口那略显霸道的冷风。
她抬头就看到了斜前方区域挂着的传统医学席位牌。齐司礼就坐在那片区域里，隔了几排，侧影清晰。他明显没在听台上的演讲，微低着头，目光落在空无一物的桌面上，不知在想什么，神情是一种放空般的沉寂，只有右手手指间夹着的笔，偶尔会在面前的便签纸上无意识地划上一两笔。
关于他的病情，那些不容乐观的身体反应，和教科书上的字句瞬间涌入脑海。紧接着，这思绪像不受控制的藤蔓，缠上珠珠。那个从小被齐家、赵家两家人如珠如宝捧在手心里宠着的小公主……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几乎是强行掐断了这串危险的联想，一股混杂着恐惧和酸楚的情绪堵在喉咙口，让她不敢再往下想哪怕一秒。她强迫自己把目光从齐司礼身上撕开，重新聚焦在面前的笔记本上，指甲用力掐了一下掌心，用轻微的痛感来阻止思维的失控。
就在这时，主持人已经念到了关键处：“……以及，本次研讨会的重要环节，赵氏医疗团队的专题分享。”
这一声如同提示音，瞬间点醒了她。是了，赵氏医疗的代表医生团队昨晚就已经抵达本市，为今天的亮相做足了准备。他们今天上午就要上台，展示与明远科技深度合作研发的那项前沿应用。
中央民族大学的宿舍楼里，扎西把最后一件藏袍塞进背包，转头看了眼趴在窗台上的珠珠。
“珠珠，别发呆了，检查下你的东西。”
珠珠晃着两条细瘦的小腿，过头，眼睛亮得像高原上的星星：“扎西哥哥，我们真的要回阿坝了吗？”
扎西“嗯”了一声，没多说。
珠珠看着扎西，犹豫道：“房子塌了，回去住哪儿呢……我们两个也没钱盖房啊……不如留在北京打工？”
扎西苦笑。地震过去两个月了，政府开始发补贴，需要回去领补贴，趁着暑假跟着大家一起盖房子。
就算盖不了房子，哪怕只是看一眼那片被震碎的土地。
两人拖着行李往校门口走，准备去医院把老丹增。珠珠蹦蹦跳跳地数着路边的蒲公英。突然，扎西停住了脚步——
公告栏上贴着一张鲜红的海报：《格桑花的远方》剧组招募藏族演员，待遇从优，包食宿，有演出费。
下面还印着副导演的电话。
扎西盯着那行字，心里一动。
“珠珠，想不想试试？”
“试什么？”
“演戏，能赚钱。”
珠珠歪着头：“赚钱能盖房子吗？”
扎西揉了揉她的头发：“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