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绫先前觉得慕谨言说此人行事一板一眼,她很是不认同这个说法。
江则看似是个恪守礼制的人,但他这个恪守只体现在那些不相干的人身上,否则怎么瞧见未来太子妃睡在怀王的床榻上,还不急着写折子呈上去?
一板一眼的人就该是不徇私情,哪怕是家人朋友也不该为此遮掩。
由此可见,他是个从容待亲待友,却严格待己待旁人的人。
山澜堂里沉静了许久,江则是第一个开口说话的人。
他们俩还以为他有什么要紧事说,直到......
“颜姑娘,那些碎银子我连夜称出来了,除了您买珠子的钱之外,总共是三两。”
他正欲从怀里把银子掏出来,慕谨言重重的把碗一放:“咱们之间的交情......”
还未待慕谨言说完,江则那只掏银子的手立刻抽了回来,不动声色的端回了桌上的饭碗。
容绫瞧见这一幕,举着饭碗挡在面前闷声笑了出来,慕谨言身边的朋友当真一个比一个有趣。
慕谨言瞥她一眼:“你又笑什么。”
容绫这才止了笑清了清嗓子道:“没什么,不过是觉得殿下威严十足。”
“快吃,吃完饭我送你回去。”
“不用麻烦殿下我自己回去就行,这一天一夜都没个信儿,春水该是担心坏了。”
慕谨言淡淡道:“昨日夜里我让长宁去传了趟信,她已知晓你在这的事情。”
“那便好。”
江则等着他们用完了饭,便自觉地端着碗盘从山澜堂里退了出去。
容绫拿起在他书架上翻出来的一本闲书,里面写了他同妻子是何等的恩爱,每日会为彼此做什么事。
他出门时,瞧见什么东西也会惦记着妻子可能会喜欢。
先前她不大喜欢这种只写情爱的话本子,还是那种在战场上英勇杀敌,为了家国大义忍辱负重。抑或是江湖侠客恣意快活,仗剑千里、热血激荡的故事更有意思些。
可这本书写的全是真情实感,是他记录同妻子共同生活的内容,有些细节若非亲身经历,想必是写不出这么完整。
是以,也勾起了她内心深处的情感。
果然人这一生,还是要和喜欢的人度过才算不枉此生。
恐怕她今生都不会找到这样的人了。
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容绫把那本书拿在手里,一抬头正看见慕谨言在窗下的坐榻上同自己对弈。
这样的光景和书里写的那些......
察觉的自己生了这样的心思时,她赶忙转过身不再去看他。
待心绪平复了些,她才道:“殿下,此刻已经过了子时,我也该回去了。”
她说着吗,又朝他晃了晃手里的东西:“这本书先借我看看,等我看完就还你。”
慕谨言抬头看了一眼,她手上拿的是《金玉良缘》。
慕谨言微微勾起了唇角,随后又将手中的棋子,稳稳地落在了棋盘上:“回去路上小心。”
容绫把书妥善的收进袖中往外走去:“殿下早点休息。”
听着她的脚步稳稳的落在了屋顶上之后,慕谨言抬起手,情不自禁地抚上了自己双唇......
——
日子一晃,窗外已是蝉鸣蛙叫。
容绫的女红做的算是有些成果了,至少她自己认为是这样。
似秋凑过来瞧了一眼。“姑娘这大鹅绣的甚好,尤其是这头上面的一点红绣的恰到好处,显得这大鹅栩栩如生!”
容绫脸色一黑,手上的针却没再落下去。
她绣的分明是仙鹤!
那一点红也并非是丝线,而是她不小心染在上头的指尖血......
她装病在家中足不出户绣了个把月,连谢辛的邀约都推脱了去。
虽不是废寝忘食,但也算是下了些功夫心思,却依旧会被人错认成别的。
这活真不是人干的,唉,罢了,还是别为难自己了。
遂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端着茶盏喝了一口。
“今早宫里来了人把姑娘的喜服送来了,恪静公主的仪仗将要抵达京城了,想来是婚期就要到了,只是不知陛下到底会定在哪一天。”
她不在意这些,她只在意公主的仪仗要抵京一事。
她随便回了一句:“哪天都不重要。”
上月中旬,祝照白传了一封书信,将赵无寒被他爹关在了家里,以及景修护送和亲队伍至云晟等事告知于她。
还有这装病一事,想来也没能管得了什么用。
——该来的还是如期而至。
闲暇时她也细细想过,想来想去都没有万无一失的法子。
若她此刻还是孤女,便不用顾忌那么多。
慕谨言给她安排的这个身份,既救了她的命,同时也成了她的禁锢。
本也想着同慕谨言商量对策,可这厮却是日日都不得空闲。
这些日子容绫有多闲,慕谨言就有多忙。
他忙着把京城的大小勾栏逛了个遍,即便是群臣上奏怀王品行不端,寡廉鲜耻。皇帝罚了他一年禄银,也依旧没耽误他夜夜笙歌。
从起初的没上过台阶到左拥右抱,莺歌燕舞、日日夜夜都不曾断过。
此事一传出,那些整日嚷嚷着若能嫁与怀王便如何如何的贵女们,也再也没了动静。
唯独,赵迎雪。
在一个无比平静的清晨,拦住了才从楼子里出来的慕谨言。
赵迎雪声泪俱下的劝说他莫要再堕落下去,最后也不过换来慕谨言问她,是不是也想同他一处寻乐子。
这一句话,登时吓得赵迎雪连哭都忘了,最后被婢女搀扶着才回了府里。
听说她这些日子,在府里哭的眼睛都快要瞎了。
容绫觉得,她哭应当因为是接受不了慕谨言那般高高在上,不染纤尘的人,一朝之间变成了色令智昏的登徒子。
最后皇帝没了法子,只能把他禁足在王府里,等到大婚那日再放他出来。
然而......人想要找乐子,岂能是禁足能拘束得了的。
出不了门他便醉心于王府后宅之中,他的乐子是一点都没少,甚至比在楼子里还要更放纵花俏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