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没,这张总管,真是个好官啊!”
“可不是嘛!听说他以前就是韩爷身边一个跟班的,韩爷真是慧眼识珠啊!”
“这算什么?我跟你说,韩爷那才是真神仙!他不仅让咱们不交税,还让咱们的娃,以后都能去义学念书!这可是祖上几辈子都不敢想的事啊!”
“是啊……是啊……跟着韩爷,有盼头了!”
百姓们的议论,满是感恩与憧憬。
而此刻,城南,李员外的府邸内。
张总管大马金刀地坐着,手里端着一杯上好的龙井,轻轻吹着气,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在他面前,肥头大耳的李员外,正用袖子拼命地擦着额头的冷汗,两条腿抖得跟筛糠似的。
“张……张总管……您看……这义学,小人……小人是真心实意想捐的!绝无二话!只是……”
张总管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淡淡地说道:“只是什么?”
“只是……只是……韩爷前几日,不是已经从我这儿……‘借’走了一半家产了吗?这……这手头实在是……有点紧啊……”
张总管闻言,终于抬起了眼皮,那眼神,像极了韩云看刘勋时的样子,带着几分懒散,又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威压。
“李员外,你这话说的,可就见外了啊。”
“主公那是看得起你,才跟你‘借’钱。怎么,你不乐意?”
“不敢不敢!小人绝对不敢!”
李员外吓得差点跪下去。
“至于这义学嘛……”
张总管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李员外身边,拍了拍他肥硕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主公说了,教育,是头等大事!是给广平郡万千子孙,谋个出路!”
“你捐了义学,那就是积德行善!全城的百姓,都会念着你的好。以后你的生意,主公自然也会多加照拂。”
“可你要是不捐……”
张总管的声音,陡然一冷。
“那说明,你心里,对主公的仁政,有意见。你觉得,还是以前那个鱼肉百姓的刘郡守,更好一些?”
“噗通!”
李员外再也撑不住了,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涕泗横流。
“总管大人饶命啊!我捐!我捐!我把城东最好的那块地捐出来!再出五千两银子!不!一万两!我给孩子们盖全城最好的学堂啊!!”
看着李员外这副模样,张总管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这就对了嘛!李员外,你是个深明大义的人!”
“起来吧,主公说了,咱们是文明人,不喜欢搞抄家灭门那一套。”
“只要你们识相,以后,有的是富贵日子过!”
处理完李员外的事,张总管只觉得浑身舒坦,腰杆挺得更直了。
他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主公总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了。
这种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感觉……
真他娘的爽啊!
与此同时。
与广平郡接壤的东郡,郡守府内,气氛却是一片肃杀。
一个身穿锦袍,却形容枯槁,状若疯癫的中年男人,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在地上,抱着一个身穿官服,面容沉稳的中年人的大腿,哭得撕心裂肺。
“孙郡守!孙大人啊!您要为我做主,为整个广平郡的士绅豪强做主啊!”
这人,正是从广平郡侥幸逃脱的王氏家主,王宗耀!
他现在哪里还有半分昔日广平郡第一望族家主的威仪?
整个人就像一条被抽了脊梁骨的丧家之犬。
“那个韩云!他不是人!他是个魔鬼!是活生生的魔鬼啊!”
王宗耀的声音凄厉无比,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怨毒。
“他用银子,用那该死的三百两安家费,就把我王家百年的基业给毁了!佃户跑了,护院跑了,连家里的下人,都跑得一干二净!”
“他还杀了刘郡守!杀了王将军!把他们的脑袋挂在城墙上啊!那可是朝廷命官啊!他就这么杀了!”
“他还妖言惑众,说什么‘永不征税’!这……这不是在掘我大炎王朝的根基吗?!”
“孙大人!此獠不除,天理难容啊!您手握东郡精兵,乃是朝廷的肱骨之臣,您一定要发兵,剿灭此獠,为我等,为朝廷,讨回一个公道啊!”
坐在主位上的,正是东郡郡守,孙传庭。
他年约四旬,面容刚毅,眼神深邃,不怒自威。
与惊慌失措的刘勋不同,孙传庭久经宦海,城府极深。
他静静地听着王宗耀的哭诉,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只是端着茶杯的手,轻轻地摩挲着杯沿。
“永不征税……”
孙传庭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凝重。
他不在乎刘勋的死活,也不在乎王宗耀的家产。
但韩云的这个举措,却像一根毒刺,精准地扎在了他的心头。
这是阳谋!
是任何一个统治者,都无法容忍,却又最难应对的阳谋!
因为它动摇的,是整个王朝的统治根基!
“你说的那些……什么‘天雷’,什么‘连珠铳’,又是何物?”
孙传庭放下茶杯,沉声问道。
“是……是妖法!一定是妖法!”
王宗耀吓得一个哆嗦,语无伦次地描述着那日攻城时的恐怖景象。
“就……就是天上打雷一样!‘轰’的一声,城墙都炸开了!还有那什么铳,比弓弩快了不知道多少倍,城门一下子就被打烂了!王将军的守军,连一炷香都没撑到啊!”
孙传庭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妖法?
他不信。
但能在一炷香内,攻破广平郡城,这绝不是什么普通的草寇流匪能做到的。
看来,这个韩云,比他想象中,还要棘手得多。
“来人。”
孙传庭淡淡地开口。
“大人!”
一名侍卫立刻上前。
“将王家主带下去,好生安顿。”
“是!”
王宗耀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侍卫直接架了出去。
待书房内只剩下自己和一名心腹幕僚时,孙传庭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先生,此事,你怎么看?”
那幕僚捋着胡须,沉吟道:“大人,王宗耀所言,或有夸大之处,但广平郡失陷,刘勋被杀,应是事实。那韩云以‘不征税’之策收拢民心,又以雷霆手段立威,其心之大,其行之狠,绝非池中之物。”
“最关键的,是那所谓的‘天雷’与‘连珠铳’。若真有此等利器,此人,恐成我大炎心腹大患!”
孙传庭点了点头,眼中寒光一闪。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广平郡与我东郡唇齿相依,韩云此獠,既然已经露出了獠牙,我断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目光落在广平郡的位置上,久久不语。
“不过,王宗耀毕竟是一面之词,我等还需亲眼看看,这韩云,究竟是何方神圣。”
孙传庭转过身,对门外喝道。
“传我将令!命校尉钱彪,点齐五十精锐斥候,即刻前往广平郡,探一探虚实!”
“记住,只探不打!我要知道,广平郡现在,到底是谁家天下!”
“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