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河的脚步在石室门口顿住。
身后那道幽蓝目光像淬了冰的银针,扎得后颈生疼。
她摸了摸怀里滚烫的古籍,又攥紧腕间玉坠——玉坠里传来细微的震颤,是白璃在提醒危险。
\"小姐。\"
身后传来压低的喊声。
李雪从阴影里闪出来,月白裙角沾着石屑,手里还攥着半块烤红薯——那是她方才溜去厨房顺的,本想等林星河修炼完垫垫肚子。
此刻少女的眼睛瞪得溜圆,发间木簪歪了也顾不得扶,\"方才护院的火把往这边来了,我把他们引去西偏院了,可...可您方才在石室里,是不是又遇上什么了?\"
林星河望着李雪发顶翘起的碎发,喉间突然发紧。
这个总把烤红薯藏在袖子里偷偷塞给她的小侍女,上个月为了替她挡林二夫人的耳光,右脸肿了整整七日。
她伸手替李雪理了理乱发,指尖触到对方耳尖的凉意——李雪定是在石室外等了许久。
\"是最后一重试炼。\"她声音放轻,\"剑冢的守护剑灵,该来了。\"
李雪的手指瞬间攥紧了裙角。
她记得三个月前林星河第一次进秘境时,回来后吐了半盆黑血;半个月前突破第一重剑魄,在柴房躺了三天起不来。
此刻少女咬着下唇,眼眶慢慢泛红:\"小姐...能不能...能不能等明天?
您今日已经...\"
\"不能等。\"林星河打断她,掌心按在李雪手背上。
她能感觉到对方的手在抖,像被风雨打湿的雏鸟,\"林霄的幽冥计划还有七日。
我若不尽快拿到第三重剑魄,等他引动乱葬岗的阴脉...\"
她没说完。
李雪却听懂了——上个月林月河被药庐老医头打,是林星河半夜摸进药庐偷了续骨丹;前日林二夫人要把林星河发卖去青楼,是她在茶里下了泻药搅黄了婚事。
若林星河倒下,再没人能护着那个总缩在柴房角落的二小姐。
\"我留在外面守着。\"李雪突然松开她的手,转身从腰间解下铜铃系在手腕上,\"要是有动静,我摇铃示警。\"她吸了吸鼻子,把烤红薯硬塞进林星河怀里,\"吃了再去,凉了胃要疼的。\"
林星河望着少女跑向洞口的背影,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她低头咬了口烤红薯,甜香混着焦糊味在舌尖炸开——和三年前母亲被逐出家门那晚,李雪翻墙送来的烤红薯一个味道。
石道越走越深,潮湿的青苔漫过脚背。
林星河摸出火折子,微弱的光映出石壁上密密麻麻的剑痕——每道剑痕里都凝着剑意,像沉睡的毒蛇。
她记得古籍里说过,剑冢最后一重试炼在\"无妄殿\",石门上刻着\"以心为钥\"的符文。
当那道刻满星纹的石门出现在眼前时,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石门上的符文正随着她的呼吸明灭,像在回应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将第二重剑魄的星图在丹田运转三周,指尖凝聚起淡紫色的剑意——那是母亲留下的星陨剑意,唯有林家嫡女能引动。
指尖触到石门的瞬间,剧痛从指腹炸开。
林星河倒抽一口冷气,只见石纹里渗出暗红的血珠——不是她的血,是石门在\"尝\"她的剑意。
古籍里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无妄殿门,认主不认力。\"她咬着牙,将星图运转得更快,星芒顺着经脉涌入手心,在石门前凝成半枚月轮。
\"咔——\"
石门发出呻吟般的轻响,缓缓裂开。
林星河踉跄着后退半步,看着门内涌出的雾气——那雾气泛着幽蓝,和方才那道目光的颜色一模一样。
通道里的剑阵比她想象中更狠。
第一重是\"碎玉阵\",七柄悬浮的剑同时刺来,她侧身避开时,左肩还是被划开道血口;第二重是\"流火阵\",地面腾起的火剑追着她的影子烧,她用木剑挑起碎石砸向阵眼,火星溅在脸上烫出小泡。
等走到通道尽头时,她的素裙已染了半片血,发绳散了,几缕湿发黏在额角。
\"停下。\"
冷硬如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林星河抬头,只见一道玄色身影立在三丈高的石台上,玄色长袍绣着银线剑纹,腰间悬着柄寒铁剑——剑鞘上的霜花正簌簌往下落。
那双眼,正是方才在石室里盯着她的幽蓝。
\"剑灵玄武。\"林星河擦了擦嘴角的血,木剑在掌心转了个花。
她记得古籍里提过,玄武是上古剑圣座下四大守护剑灵之首,守的不仅是剑冢,更是\"剑心\"。
玄武的指尖划过剑柄,寒铁剑发出龙吟般的嗡鸣。\"你可知,这最后一重试炼,不是破我的剑,是破你的心?\"他的声音像冰锥砸在石地上,\"三百年间,有十七个修士走到这里。
他们有的被我的剑刺死,有的被自己的执念绞死。\"
\"我来,就是为了破。\"林星河的星图在丹田疯狂流转,第二重剑魄的凉意漫过全身。
她想起母亲咽气前攥着她的手说\"星河,你的剑要比任何人都锋利\",想起林月河被药杵砸伤的手背,想起林霄在祠堂里把母亲的灵位摔在地上时,眼里的嫌恶。
第一剑来得毫无征兆。
玄武的身影化作残影,寒铁剑带起的风刮得林星河睁不开眼。
她本能地挥剑格挡,\"当\"的一声,木剑与铁剑相撞,火星溅在她脸上,比流火阵的火更烫。
她踉跄着后退,脚底的青石板裂开蛛网般的纹路——这一剑的力道,足够劈开一座小山。
\"好强。\"林星河的虎口裂开血口,木剑几乎握不住。
但她的眼睛亮了——这是她第一次遇到能逼得她全力以赴的对手。
她舔了舔唇上的血,星图运转得更快,第三重剑魄的虚影在身后若隐若现,\"再来!\"
第二剑是劈山式。
玄武的剑举过头顶,寒铁剑上的霜花突然全部炸开,化作千万道冰刃。
林星河咬着牙凝聚星芒,在身前布下星幕——那是她用第二重剑魄勉强能施展出的防御术。
冰刃刺穿星幕的瞬间,她听见肋骨断裂的声音,喉头一甜,血溅在星幕上,染出红梅般的花。
\"这就是你的剑心?\"玄武的声音里带着讥诮,\"为了复仇?
为了守护?
这些都太浅。\"他的剑指向林星河的心脏,\"真正的剑心,是看透所有虚妄后,依然能握住的那把剑。\"
林星河突然笑了。
她松开木剑,任它\"当啷\"掉在地上。
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淌,她却抬起手,掌心的星图亮得刺眼。\"您说的对。\"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晨钟般撞在玄武心头,\"我以前的剑心,是母亲的灵位,是妹妹的伤,是林霄的阴谋。\"她的指尖按在胸口,那里有颗跳动的星子,\"但方才在石室里,我看见自己心里的剑了——那把剑,叫'我要活'。\"
玄武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看见林星河身后的星图突然凝实,化作七柄悬浮的星剑,每柄剑上都刻着她走过的路:被扔去柴房的第一夜,偷偷去乱葬岗收母亲骸骨,在药庐外守了三天三夜等林月河退烧。
\"现在,换我进攻了。\"
林星河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当她再次出现时,已站在玄武身侧,指尖的星剑抵住他的咽喉。
玄武的寒铁剑刚要回防,却发现自己的剑被十七道星芒缠住——那是她这三个月来,在剑冢里破解的十七道剑阵。
\"好。\"玄武突然笑了,幽蓝的眼睛里终于有了温度,\"三百年了,终于有人能走到这一步。\"他抬手,寒铁剑\"当\"的一声落在地上,\"但试炼还没结束。\"
话音未落,他的袖中滑出一枚黑色令牌。
令牌上刻着扭曲的鬼面,散发出腐叶般的腥气。
林星河的瞳孔骤缩——这气息,和林霄密室里那本《幽冥录》上的一模一样!
\"这是...\"她的声音发颤。
\"这是你要面对的最后一关。\"玄武的声音又冷了下来,\"林霄勾结阴司,用林家子弟的血养这枚冥令。
你若能在它的束缚下守住剑心,便过了这关;若不能...\"
黑色的雾气突然从令牌里涌出,瞬间将林星河包裹。
她感到经脉像被铁索缠住,血液凝固成冰,连剑魄的运转都慢了下来。
玄武的声音从雾外传来,带着几分惋惜:\"这冥令吸的是修士的生机,你现在每多撑一刻,就少活一年。\"
林星河咬碎了舌尖。
血腥味在嘴里炸开,痛意让她的意识清醒几分。
她望着胸口的星图,那七柄星剑正在疯狂旋转,试图撕开黑雾。\"母亲说过,痛,是活着的证明。\"她轻声说,\"我要活,所以我不会输。\"
黑雾突然剧烈翻滚。
林星河看见,自己的星图正在和冥令的黑气较劲,像两团纠缠的火焰。
她的指尖溢出星芒,一点点,一丝丝,试图在黑雾里撕开缺口。
就在这时——
\"叮铃!\"
清脆的铜铃声从通道外传来。
林星河的瞳孔猛地收缩——那是李雪的示警铃。
她想起李雪说过,若有危险就摇三次铃。
可此刻,铃声只响了一声,便戛然而止。
黑雾里的寒意突然更甚。
林星河望着通道口的方向,星图运转得更快了。
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顺着通道爬过来,带着林霄身上那股阴鸷的香灰味。
而她的星剑,还差三寸,就能刺破这层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