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宾休息室里。
沈意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很快,冰冷的广播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播报的是她所乘航班开始检票的消息。
声音一遍遍地回荡在空旷的休息室里,像是在催促,也像是在询问。
沈意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她的目光落在脚边那个被她匆忙塞满的行李箱上,半天都没有动一下。
去还是留?
逃离的理由已经烟消云散。
留下的勇气,却因为这场天大的乌龙,在她心底,悄然生根疯狂滋长。
就沈意心乱如麻时,手袋里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商衍两个字,让她的心脏骤然漏跳了一拍。
她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屏着呼吸,划开了接听键。
“喂?”她的声音很轻。
电话那头,传来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背景里似乎还有风声。
“沈意,”商衍叫着她的名字,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抱歉,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跟你聊聊。你现在……方便有时间吗?”
他是在为咖啡厅里她的不告而别而不安吗?
沈意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登机口,旅客们已经开始排队。
她握着手机,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停机坪上那架即将载她远行的飞机,语气却出奇的平静。
“我在机场,”她轻声说,“准备登机了。”
电话那头,是长达数秒的沉默。
“……这么快?”商衍的声音瞬间沉了下去,带着显而易见的失落。
就是这三个字,让沈意心中最后一点不确定,也烟消云散。
她笑了。
如释重负的轻笑。
“商衍,”她缓缓开口,声音温柔,“我确实要回去了。我的工作室还有我的学生也需要我。”
“但是……”她话锋一转,“如果你还会回来瑞士,我会等着你。”
商衍在电话那头,久久没有说话。
沈意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的模样,或许正站在某个露台上,冬夜的寒风吹动着他的大衣,而他英挺的眉宇间,正因为她这句话,翻涌着惊涛骇浪。
许久,商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被巨大的惊喜浸泡过后温情。
“好。”
“沈意,你等我。”他补充道,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我会尽快忙完这边的事情。等到那边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会亲自……来找你。”
最后的登机广播再次响起。
“嗯。”这一次,换作沈意回答。
最终,她还是拖着那个行李箱,走进了登机通道。
只是这一次,来时的仓皇决绝,变成了离去时的希望。
飞机冲上云霄,穿过厚厚的云层,窗外是璀璨的星河。
沈意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一个值得等待的开始。
冬去春来,京城的寒意被春风彻底吹散。
转眼,便是六个月后。
陆恩仪的预产期,近了。
老宅的卧室里,商执聿此刻正小心翼翼地单膝跪在地毯上,为半躺在沙发上的陆恩仪按摩着浮肿的小腿。
陆恩仪的肚子已经圆滚滚得惊人,因为这胎是双胞胎。
随着孕期的推进,她的手脚开始不可避免地浮肿,夜里也时常抽筋。
商执聿便像是得了某种“老婆不舒服我就活不下去”的病,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这里力道可以吗?”他仰着头,黑眸里满是紧张专注。
“嗯,可以。”陆恩仪慵懒地应了一声,享受着他的服务。
自从确认怀孕后,商执聿就彻底化身为一个无可救药的老婆奴。
早在三个月前,他就已经备好了一支世界顶尖医疗团队,24小时待命。
这份夸张的阵仗,让陆恩仪都忍不住吐槽他是不是想把医院直接搬回家里。
看着男人英俊的侧脸,以及他眉宇间那份无法掩饰的焦虑,陆恩仪忍不住再次心生疑虑。
当初,他为了把自己留下,不惜撒下失忆这样离谱的谎言。
虽然事后他百般抵赖,但陆恩仪又怎么会看不穿。
只是那时的她,被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和笨拙的讨好软化了心肠,便顺水推舟地留了下来。
现在,这颗定时炸弹偶尔还是会冒出来,让她忍不住想,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好,究竟有多少是源于愧疚的补偿,又有多少是……真切的爱意?
不过,她也清楚,现在即便她再问,这个已经被老婆跑路ptSd折磨出后遗症的男人,也绝对不敢吐露半句真话了。
算了,看他表现吧。
就在这时,商执聿的手机响了。是陈渝打来的视频电话。
“快看!我女儿会笑了!”
屏幕那头,陈渝献宝似的将镜头对准了怀里那个穿着粉色小衣服的婴儿。
许今是在三个月前生的。
她一直坚信自己能生个儿子,结果呱呱坠地的,却是一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
陈渝自此得偿所愿,走路的姿势都透着一股扬眉吐气,走到哪里腰板都挺得笔直,逢人便夸自己的小棉袄有多贴心。
商执聿看着屏幕里粉嫩的婴儿,眼神里流露出赤裸裸的羡慕。
可挂掉电话后,他脸上的羡慕,却渐渐转化成了更深沉的焦虑。
他愁眉苦脸地看着陆恩仪那巨大的孕肚,叹了口气。
陆恩仪被他这副样子逗笑了:“怎么了?看到人家女儿可爱,你这就开始发愁了?”
商执聿放下她的腿,坐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她揽进怀里,手掌轻轻覆盖在她肚子上,感受着里面时不时的胎动,语气无比幽怨:“我是在担心……我是说万一……”
“万一什么?”
“万一这里面是两个儿子呢?”商执聿的俊脸垮了下来,“陈渝都有小棉袄了,我的小棉袄呢?一次来两个臭小子,这不等于双倍的讨债鬼吗?”
陆恩仪看着他这副求而不得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个男人,是真的变了。
从那个冷漠傲慢、不懂表达的商执聿,变成了一个会因为担心生不出女儿而焦虑,甚至有点傻气的准爸爸。
“放心吧,”陆恩仪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就算真是两个儿子,那也是你商执聿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