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怒涛如墨,重重拍击着岱舆岛嶙峋的黑色礁岸。弥漫在岛屿与外围战船之间的,已非寻常海雾,而是浓得化不开的靛青色毒瘴!这瘴气源自岛上那日夜不息的熔炉巨鼎,更混杂了运河青铜毒屑与议会调配的诡秘药剂,粘稠如胶,带着刺鼻的金属腥甜与腐败海藻的恶臭。寻常海鸟飞经其上,不及哀鸣便直坠而下,羽毛迅速被腐蚀成靛蓝色,沉入墨浪之中。
岳镇海的“靖海”旗舰,如同破浪巨兽,率领着数十艘被迫臣服的中原各派船只,碾过翻涌的毒瘴边缘。船头玄甲身影巍然不动,身后血旗猎猎。他左臂护腕处那精钢喷毒暗匣的缝隙里,一丝微不可察的靛蓝色流光随着他每一次呼吸而明灭,与周遭毒瘴竟隐隐呼应。他鹰隼般的目光穿透浓雾,死死锁定岱舆岛中央那映红半边天的熔炉火光,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弧度。剿灭蜂巢余孽?不,那冲天的熔炉火光里,有他更想要的东西——议会百年技术积累的核心!那才是真正能“净江湖”、让他立于不败之地的力量!
“盟主,毒瘴太烈!船体包铁已见蚀痕!弟兄们…” 一名点苍派长老捂着口鼻上前,脸色发青,话未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
“聒噪!” 岳镇海头也不回,玄甲右臂猛地一挥,“传令!各船以‘铁索连舟’之法推进!船首泼洒生石灰阻毒!畏缩不前者,立斩!” 他声音在金铁交鸣中透着不容置疑的杀伐。命令层层下达,铁索哗啦绞动,船只被迫连成笨拙的阵线,如同巨大的浮筏,硬生生撞入翻滚的毒瘴深处。生石灰投入海水,发出嗤嗤爆响,腾起大片白烟,与靛青毒瘴激烈冲撞,暂时撕开一小片视野,旋即又被更浓的毒雾吞噬。船阵所过之处,海面上漂浮起大片翻白的鱼尸,皆覆着一层诡异的靛蓝。
岱舆岛东侧,一处被汹涌浪涛和嶙峋怪石遮蔽的天然断崖之下。萧烬如同壁虎般紧贴在湿滑冰冷的岩壁上,斗笠早已收起,露出一张被海风盐霜刻下深深痕迹的脸。他下方十几丈处,海浪疯狂拍打着犬牙交错的礁盘,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浓烈的毒瘴在这里被强劲的海风撕扯得稀薄些许,露出断崖底部一个极其隐蔽、人工开凿痕迹明显的洞口——那里正是议会蜂巢的一条秘密运输水道!
洞口幽深,海水倒灌。几艘形制奇特、船身低矮狭长如梭、覆盖着暗色非金非木装甲的小艇,正如同幽灵般悄然滑出洞口。艇上人影憧憧,皆身着议会制式的靛蓝色密闭防护服,动作迅捷而机械。他们正将一个个长方形的、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密封箱体,快速转运到洞口外停泊的一艘悬挂着狰狞“丸之十字”倭幡的关船上。箱体表面,蚀刻着议会独有的齿轮与眼睛交叠的徽记,其中一个箱体的密封条似在搬运中破损,透过缝隙,萧烬锐利的目光捕捉到一抹惨白——那竟是浸泡在淡蓝色液体中的、属于孩童的细小肢体!克隆体!议会正在紧急转移核心实验品!
更让萧烬瞳孔骤缩的,是那艘关船船头傲然挺立的一个身影。此人并未穿议会防护服,而是一身剪裁精良、肩部绣着精致菊花与交叉刀剑徽记的深紫色东瀛武士服,腰间斜挎一长一短两柄倭刀,刀柄缠着金丝。他脸上覆盖着一张毫无表情的惨白陶瓷面具,只露出一双狭长、冰冷、如同毒蛇般的眼睛,正冷漠地注视着转运过程。此人气度凝练,渊渟岳峙,绝非寻常浪人,赫然是倭寇中地位极高的指挥官!他腰间悬着一枚小小的、似乎由某种奇特合金打造的怀表,表盖微开,里面并非指针,而是缓缓转动的微型金色菊花纹章。
“倭寇高层…议会核心…果然勾连至深!” 萧烬心中寒意更甚。议会残余力量正通过倭寇渠道转移,那指挥官腰间的菊花怀表,极可能是指挥信物或身份象征!必须留下他!
焚天令残柄在袖中发出低沉嗡鸣,渴望痛饮仇寇之血。萧烬足下发力,身形如一道融入夜色的轻烟,顺着嶙峋湿滑的岩壁,无声无息地疾速下坠!目标直指那倭寇指挥官!他要在对方登船前,雷霆一击!
岱舆岛西侧,距离中央熔炉盆地尚有数里之遥的一处废弃采石场坑底。这里是毒瘴相对稀薄的区域,却充斥着另一种令人窒息的灼热——地面蒸腾着滚烫的硫磺蒸汽,岩缝中渗出粘稠、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靛黑色油状物。
慕清雨背靠着一块滚烫的巨石,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却泛着诡异的靛蓝色。她怀中的女婴气息微弱,小小的身体滚烫。慕清雨一手紧贴女婴后心,精纯的寒玉真气源源不断输入,压制着孩子体内翻腾的运河剧毒与蜂巢晶棺侵蚀之力;另一只手,冰簪深深刺入自己左臂肩窝处!
簪尖周围,一圈冰霜正艰难地蔓延,试图封冻住伤口下那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靛蓝色毒线!这毒线,正是她为保护女婴,在剑池底硬接议会金线、又被晶棺爆炸能量侵入后,一直潜伏在体内的“毒根”!方才穿越毒瘴时,这沉寂的毒根受到岛上浓烈毒瘴与熔炉辐射的刺激,骤然爆发反噬!
“呃…” 剧烈的痛楚让慕清雨闷哼一声,额上冷汗涔涔。她能感觉到那毒线如同贪婪的毒蛇,正疯狂吞噬着她的寒玉真气,并顺着经脉向心脉侵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火交织的剧痛。更让她心惊的是,怀中的女婴似乎感受到了她体内毒根的狂暴,后颈那片嵌入的碎片正发出越来越强烈的、冰冷的脉动蓝光!碎片的光与熔炉方向传来的无形波动隐隐共鸣,每一次脉动,都引得女婴痛苦地抽搐,体内两股毒力的冲突骤然加剧!
“阿姐…议会…你们好狠的手段…” 慕清雨眼中闪过决绝。她猛地拔出冰簪,带出一溜靛蓝色的血珠!随即,她毫不犹豫地将沾染了自己毒血的簪尖,轻轻点向女婴后颈那片发光的碎片!
“嗡——!”
一声奇异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颤鸣响起!冰簪触及碎片的刹那,簪身瞬间覆盖上一层厚厚的、流转着靛蓝与冰白双色光芒的奇异冰晶!女婴后颈碎片的脉动骤然一滞,那狂乱的共鸣被强行中断!孩子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丝。
然而,慕清雨自己却如遭重击!她体内被暂时压制的毒根,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竟顺着冰簪与碎片连接的通道,狂暴地涌向女婴!她这是要以身为桥,引毒入己!
“噗!” 慕清雨猛地喷出一口靛蓝色的鲜血,气息瞬间萎靡下去,眼前阵阵发黑。但她握着冰簪的手,稳如磐石。女婴体内翻腾的毒素被这更强大的“毒源”吸引,暂时平复下去。代价是慕清雨体内毒线暴涨,靛蓝色毒纹已如蛛网般爬上她苍白的脖颈!
就在这生死一线之际——
“轰隆隆——!!!”
一连串震天动地的巨响,猛地从岱舆岛南侧海域传来!整个岛屿都在剧烈颤抖!坑底碎石簌簌落下!
炮击!是岳镇海舰队的火炮!
剧烈的爆炸冲击波撕开了浓厚的毒瘴,也狠狠撞在慕清雨的心神之上!她维持冰桥的意念瞬间出现一丝不稳!体内狂暴的毒根抓住这千钧一发的空隙,如同脱缰的毒龙,猛地冲破寒玉真气的封锁,疯狂反噬!
“啊——!” 慕清雨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呼,再也支撑不住,抱着女婴向后倒去。冰簪脱手,插在滚烫的地面上,簪身双色冰晶寸寸碎裂!失去压制的毒根在她体内疯狂肆虐,靛蓝色的毒纹迅速向心脉蔓延!而女婴体内刚刚平复的毒素,也因冰桥中断而再次躁动起来!
炮火轰鸣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密集!岳镇海的舰队,正顶着毒瘴,撕开倭寇与议会外围的防线,向着熔炉核心,悍然推进!整个岱舆岛,如同被投入炼狱熔炉的核心,在毒、火、血、仇的狂潮中,沸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