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贵人今日特意起了个大早。
不是每个怀了身孕的女人都有温灼华那般好运气,除了该胖的地方胖,其他地方倒是没什么变化。
如今的方贵人整个人圆润了一圈,远远看去整个五官糊成了一团。还有她那刚满六个月的肚子乍一看去跟快要临盆一般。
身子笨拙导致行动上多有不便,在脚程上要比旁人慢上许多。所以方贵人才会提早小半个时辰起床收拾自己。
方贵人从榻上坐起下来都得两个宫女伺候着才能起。
看她行动的模样,她的亲信侍女都忍不住为她担忧起来,尤其是宴会这种人多复杂的场合,主子身子本就不灵活……
再遇见个上次那样的事情,就不一定有那么幸运了。
侍女显然还没忘记端午宴,方贵人险些摔倒,幸得沅昭仪所救之事儿。
于是侍女一面搀扶着方贵人缓缓前行,一面小声提议道:“主儿,太后的寿宴要么咱别去了吧?奴婢去跟太后娘娘说一声,太后娘娘为了皇嗣着想,必然能理解您的。”
对于这种场合,方贵人同样有些怕。
所以听了婢女的提议,她面上划过一抹心动,嘴上却迟疑道:
“这…这能行么?”
“怎么不行?”婢女扶着腹部高高隆起的方贵人坐在座椅上,“主儿,您想啊,太后娘娘她看在皇嗣的份上都能免去了您见高位时行礼问安。您只要说一声您身子不适,出席不了宴会,太后也不会说什么的。”
方贵人眸中闪烁,能看出她在思考要不要按自己宫女的办法做。
须臾,其他宫人端着洗漱工具从外面进来打断了她的思考。
最后方贵人还是摇摇头说了声“算了”。
“主儿……”
宫女还想说些什么,方贵人看了宫女一眼:“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我的心意已决,不必再劝了。”她顿了下,随即垂下眼眸,语气气馁,“我没沅昭仪那么受宠,出太后真责怪下来,皇上他不会维护我的。”
每日请安,她总会忍不住打量沅昭仪,两人同样怀有身孕,只差不到两个月。
可她们二人的状态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沅昭仪在皇上日日陪伴下,气色非但没有变差一点儿,相反愈发有韵味。
而她呢?
她因为怀孕,每逢夜里休息时腿脚抽搐着疼,不仅会将她疼醒,有时一觉醒来整个小腿到脚脖都是浮肿的。
不过饶是她成这样了,皇上都没来探望过她一次,没派人来询问过一句。更甚至没有想过她出行不便,再升升她的位份给她配备上出行的仪仗的念头。
太后的寿宴,沅昭仪都不能不去。
所以她哪有任性,害怕出事就不去太后寿宴的资格?
洗漱过后,方贵人换好宽大的宫装,簪好头发带着宫人出了谢水斋。
———
关雎宫。
天色灰沉沉的,乌云笼罩上空,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连带着厢房都有一股沉闷。
温灼华今日醒得也早,太后寿宴没有宴请群臣,所以萧峘渊今日还得上早朝。
天儿凉,两个人晚上都是和衣而寝,所以温灼华下了床榻,萧峘渊并未阻止宫人推门进殿。他一边由着陈全安整理衣冠,一边与身旁贴着他手臂的女子说着话:
“渺渺。”
“嗯?“温灼华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半边身子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萧峘渊身上。
“你今日别去坤和宫请安了,等朕下了早朝直接接你去慈宁宫。”
低沉的男声不疾不徐响起。
要是换作以往,温灼华乐得不去坤和宫给皇后请安,可今日不行。自打太后寿宴操办之初,皇后便隐忍蛰伏在暗处。请安散去后,她还有些话想跟静妃交待一下呢。
她眼底流露出异样之色,倏然瞪圆了双眸,义正言辞地拒绝道:“这怎么行呢?俗话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规矩不能乱。后宫各位姐妹都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再从皇后娘娘那里出发去慈宁宫,臣妾不敢特殊,皇上也莫要让皇后再给臣妾记上一笔。”
温灼华对皇后的态度摆在了明面上,她知道萧峘渊嘴上不说,心里也清楚她与皇后之间的关系。所以在有关皇后的方面上没必要再在他面前演戏。
萧峘渊闻言轻“啧“了声。
得,看着女子忽闪忽闪的眼神,他猜出她心里八成憋着什么小九九呢。
萧峘渊瞥着女子娇艳细腻的脸蛋儿,薄唇不自觉往上扬了一分,浅淡的弧度在他俊美如斯的脸庞上像是戏谑,又像宠溺。
还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亏她能说得出口这话,也不瞧瞧谁还敢像她这么没规矩。
另外她对他都敢不规矩,如她这般胆大的女子能真心敬着皇后,为皇后守规矩?
她不需要。
就算她想,他也不准。
不过他这次十分识趣儿地没把心里话说出来,免得她听完再跟他闹上一通。
“想去就去吧。”萧峘渊没再坚持,而是转换了思路,“不过坤和宫请安散了以后,你就在坤和宫等着,朕下了早朝去坤和宫接你,你与朕一同再去慈宁宫给母后请安。”
这个可以有!
温灼华闻言黑白分明的眸子先是亮了一下,而后在眼眶里滴溜溜地打转,冶丽的眼尾透露着勾人心弦的狡黠。
萧峘渊亲自去坤和宫接她,这样既不耽误她跟静妃说话,也能气到皇后这人。
她早已不是最初进宫,吃了皇后给的闷亏还得忍气吞声的常在了。
她现在有了跟皇后掰手腕的资本。
当着后妃,一众宫人的面,萧峘渊对她越特殊,给得恩宠越盛,皇后在后宫的地位和影响力便越会被削弱。想为她办事,想投靠她的人也会随之增多。
这样好的事情,温灼华自然不肯错过。
她娇气开口:
“陈公公给本宫腾出来个位置吧。”
皇上的衣裳还没穿好,陈全安虽然不知道沅昭仪这时让他腾位置做甚,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站到了一旁。
毕竟他心里有杆秤,一端摆得是皇上,另一端摆得是沅昭仪。
开罪了皇上,沅昭仪还能为他求情;可要是不听沅昭仪的吩咐,她随随便便吹个枕边风,皇上明个就能为博美人欢心,将他的脑袋摘下来给美人把玩。
可别说他伺候皇上这么多年,皇上会念及旧情了。为了沅昭仪,皇上不照样下了太后娘娘的面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