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小境，出口广场。
往日空旷的青石广场，此刻人声鼎沸，如同煮沸的开水。试炼结束的传送光柱早已停歇，各色光华散去，显露出归来的弟子身影。
“哎哟…我的腿…”
“快！止血散！谁还有多余的止血散？！”
“哈哈哈！看我找到了什么！三百年份的赤阳参！”
“晦气！转悠三天就采了几株破草，还差点被铁甲蜥啃了屁股！”
“王师兄威武！竟然斩杀了一头筑基初期的裂风狼！”
广场上众生百态，淋漓尽致。大部分弟子都带着或轻或重的伤势，道袍破损，沾满泥土、血迹或不明污渍，脸上写满了疲惫与劫后余生的庆幸。有人瘫坐在地，龇牙咧嘴地处理伤口；有人三五成群，互相搀扶着，低声交流着秘境中的惊险；更有人不顾形象地躺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当然，也有少数气运加身或实力超群的幸运儿。他们虽然也难掩风尘仆仆，但精神头明显好得多，正兴奋地向周围同伴展示着此行收获：散发着浓郁药香的珍稀灵草、闪烁着各色灵光的矿石材料、甚至还有几件品相不俗的法器残片。这些收获引来一片羡慕或嫉妒的目光，成为广场上一个个小小的焦点。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汗味、药味，以及各种灵草矿石混杂的奇异气息，嘈杂的议论声、呻吟声、炫耀声、懊恼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躁动不安的洪流。
广场前方的高台上，清虚观此次负责主持试炼的几位长老肃然而立。为首的是面色严肃、不怒自威的执法长老铁面真人，他身边是掌管库房、精于鉴定的百宝道人，以及负责统计积分、一丝不苟的录事长老玄机子。他们目光如炬，扫视着下方归来的弟子，无形的威压让广场的喧嚣略微收敛。
“肃静！” 铁面真人声如洪钟，蕴含着金丹修士的威压，瞬间压下了所有杂音。广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高台之上。
“云雾小境试炼结束！所有弟子均已归返！” 铁面真人目光如电，“现在，开始统计试炼积分！所有收获，交予百宝长老鉴定！录事长老记录表现！积分核算，即刻开始！”
随着他一声令下，早已准备好的执事弟子迅速行动。一队队弟子开始在高台下排起长龙，依次上前，将自己储物袋中在秘境所得倾倒在百宝道人面前特制的玉台上，并口头简述自己在秘境中的主要经历和遭遇。
百宝道人双目精光闪烁，手指如飞，快速而精准地鉴定着每一株灵草、每一块矿石、每一件材料的年份、品阶、价值，口中清晰地报出对应的基础积分。玄机子则手持玉简，一边记录物品积分，一边仔细倾听弟子陈述，结合执事弟子之前收集的零星情报，在玉简上飞速刻录下“表现积分”的初步评估。
“李元，收获：五十年份凝血草三株（10分），百年铁精一块（50分），遭遇炼气后期妖猿一只，苦战逃脱（表现积分+30）。合计：90分！”
“张海，收获：八十年份紫云芝一株（40分），下品灵石三块（30分），无特殊遭遇（表现积分+10）。合计：80分！”
“赵武小队！” 随着唱名声，赵武、李山、王虎、周师妹、孙师妹五人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上前台。他们身上的伤势最为触目惊心，道袍几乎成了布条，脸色苍白，气息萎靡，但眼神深处却有一种奇异的、劫后余生的坚毅，尤其是赵武，看向铁面真人的目光带着一丝复杂。
哗啦啦。他们将收获倒在玉台上，数量不多，但有几株灵草灵气氤氲，颇为不凡。
百宝道人目光一扫，快速鉴定：“收获：一百五十年份地灵花两株（150分），百年寒铁矿石三块（90分），星纹草一株（120分）…嗯？星纹草？！” 他拿起那株叶片上有着银色星点纹路、散发着清凉气息的小草，仔细看了看，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核心区边缘才有的灵植！价值…200分！”
此言一出，周围竖着耳朵听的弟子们顿时发出一片低低的惊呼！星纹草！那可是炼制筑基丹的主材之一！核心区边缘？！他们小队竟然能到那里？！
赵武五人也是面面相觑，眼中都带着茫然。星纹草？他们怎么不记得采过？赵武脑中瞬间闪过小六子那惫懒的身影和他鼓鼓囊囊的怀里…难道是…？
玄机子看向赵武：“赵武，简述经历。”
赵武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复杂的思绪，声音沙哑却清晰地开口：“禀长老。弟子小队初入秘境，传送至中部区域‘铁棘林’，遭遇数波低阶妖兽，均有斩获。后于‘铁棘林’边缘，遭遇黑煞门三名弟子袭击，苦战将其击退（表现积分+50）。随后，我等欲探索核心区边缘…”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还是选择了最稳妥的说法：“…行至‘铁木林’深处，遭遇两批极其强大的铁木傀儡围攻！第一批十二具，力大无穷，配合精妙，我等陷入绝境！幸得…幸得外力相助，得以击溃其中数具，突围而出。”
“后于核心区边缘一处石壁下，再遭六具更强大、速度更快、配合无间的傀儡围杀！陷入必死之局！关键时刻…” 赵武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激动，“关键时刻，又是外力介入！一块飞石，精准击中其中一具疑似指挥核心的傀儡要害！导致六具傀儡瞬间瘫痪！我等方得以死里逃生！（表现积分：绝境求生，关键救援判定，小队共+300分）”
“嘶——！” 广场上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两次绝境！两次被神秘飞石所救？！核心区边缘？神秘飞石？瘫痪强大傀儡阵列？这经历简直传奇！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吊到了顶点！
玄机子飞快记录，在“表现积分”一栏重重刻下数字。百宝道人也将所有收获积分算完：“赵武小队收获合计：560分！表现积分：300分！小队总分：860分！平均每人172分！暂列第一！”
高积分和传奇经历，让赵武小队瞬间成为全场焦点！羡慕、敬佩、探究的目光如同聚光灯般打在五人身上。赵武等人却并无太多喜色，反而觉得压力巨大，尤其那“外力”、“飞石”的来源，更是让他们心头沉甸甸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广场某个角落。
就在高台下积分统计进行得如火如荼，赵武小队风光无限且内心复杂之时。
广场最边缘，一棵枝繁叶茂、提供着大片阴凉的古树下。
这里与喧嚣的中心仿佛是两个世界。
五师姐赤霞，正背靠着粗壮的树干，盘膝而坐，闭目调息。她火红的劲装上也沾了些尘土草屑，气息略有不稳，显然在秘境中也经历了一番战斗，但整体状态比大多数弟子好得多。她英气的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更多的是任务完成的放松。
而她的腿上…
正枕着一个呼呼大睡、人事不省的小家伙——林天生，小六子！
小六子以一种极其扭曲却又莫名舒适的姿势，蜷缩在赤霞盘坐的腿上。他小脸侧贴着赤霞温热的大腿，嘴角挂着一丝亮晶晶的口水，在赤霞那身火红的劲装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他身上的浅灰色小道袍皱巴巴的，沾满了泥土、草汁、苔藓，甚至还有几点可疑的油渍，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刚从泥坑里捞出来，又滚了几圈落叶堆的小脏猴。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怀里。那鼓鼓囊囊的小布包似乎塞满了东西，形状怪异，硌在他和赤霞之间，但他却抱得死紧，仿佛是什么绝世珍宝。即使在沉睡中，他的一只小手还无意识地揪着赤霞腰间垂下的一缕丝绦。
赤霞偶尔会睁开眼，低头看看腿上睡得天昏地暗、口水横流的小师弟，英气的脸上表情十分精彩。有无奈（这小混蛋真不讲究），有好笑（睡得跟猪一样），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毕竟是自己拎进秘境的）。她伸出修长的手指，略带嫌弃地，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捏起道袍一角，试图把被口水浸湿的地方扯离自己的腿，但小六子睡得死沉，脑袋跟着移动，口水又滴到新的地方…赤霞翻了个白眼，最终放弃，只能由着他流，只是默默祈祷这小混蛋千万别打呼噜。
周围的弟子路过这片“净土”，无不投来怪异的目光。有认出小六子的，更是窃窃私语：
“看！是那个惹祸精小六子！”
“他怎么在这儿睡觉？还睡五师姐腿上？”
“我的天，他这身…掉粪坑里了？”
“怀里鼓鼓囊囊的，捡到什么破烂当宝了？”
“听说他传送进去就失踪了？该不会找个地方睡到现在才被传送出来吧？”
“噗…有可能！真是…懒到极致了！”
赤霞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只是闭着眼，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她甚至能感觉到腿上那小家伙因为睡得太香，还无意识地咂了咂嘴，嘟囔了一句含糊不清的梦话：“…鱼…别跑…尾巴…我的…”
赤霞：“……” 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高台上的统计工作接近尾声。大部分弟子的积分都已录入玉简，光幕上滚动着实时排名。赵武小队以平均172分高居榜首，遥遥领先。第二名是一个实力不错的三人小队，平均分才刚过120分。
“最后一人，林天生！” 录事长老玄机子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询问，“林天生何在？速速上前提交收获，陈述经历！”
广场上的目光瞬间被这个名字吸引，嗡嗡的议论声再起。
“林天生？谁啊？”
“哦！就是那个小六子！清虚观玄微真人最小的徒弟！”
“那个整天睡觉惹祸的？”
“对对对！就是他！看！在那边树下睡觉呢！”
“噗…真睡到现在？长老叫他了！”
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唰”地一下，齐刷刷地聚焦到了古树下那呼呼大睡的身影上！
赤霞叹了口气，认命地睁开眼。她伸出手指，带着点力道，戳了戳小六子沾着泥点的小脸蛋：“喂！小六子！醒醒！长老叫你呢！交东西了！”
“唔…别闹…困…” 小六子睡得正香，梦里那条肥美的星辉银梭鱼眼看就要咬钩了，被这一戳，极其不耐烦地皱了皱小鼻子，脑袋在赤霞腿上蹭了蹭，试图避开骚扰，小手胡乱挥了挥，继续睡。
赤霞眼皮一跳，手上加了几分力，捏住小六子一边脸颊的软肉，轻轻一拧：“小——六——子！起——床——了——！”
“哎哟！” 小六子吃痛，终于从烤鱼的美梦中惊醒。他茫然地睁开惺忪的睡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点迷糊的水汽，映入眼帘的是五师姐那张带着“和善”微笑的俏脸。
“五…五师姐？” 他懵懵懂懂地喊了一声，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小脸上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我的鱼呢？”的灵魂三问。
“别发呆了！” 赤霞没好气地把他从自己腿上拎起来，像提溜一只不情愿的小猫，“长老点名了！让你上去交东西！快点！” 她顺手拍了拍小六子道袍上的灰，又指了指高台方向。
小六子这才茫然地环顾四周。广场上乌泱泱的人群，高台上威严的长老，还有无数道聚焦在自己身上、充满了好奇、探究、鄙夷、甚至幸灾乐祸的目光…让他瞬间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啊？交…交东西？” 他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鼓鼓囊囊的小布包，一脸茫然加警惕，“交…交什么？”
“你在秘境里捡的东西！” 赤霞推了他一把，“快去！别磨蹭！”
小六子被推得踉跄一步，在万众瞩目下，像只受惊的小鹌鹑，一步三挪地、磨磨蹭蹭地朝着高台挪去。他低着头，小手死死护着怀里的布包，仿佛里面藏着全天下最珍贵的宝藏，小脸上满是“能不能不交啊”的心疼和不情愿。
他这副畏畏缩缩、浑身脏兮兮、抱着个破布包如同抱着命根子的模样，与广场上那些或兴奋展示、或疲惫上交的弟子形成了鲜明对比，引得不少人发出低低的嗤笑声。
“这傻小子…”
“看他那样子，能捡到什么好东西？”
“估计是些没人要的杂草碎石吧？”
“玄微真人一世英名，怎么收了这么个活宝徒弟…”
小六子充耳不闻，或者说根本没心思听。他挪到高台下，在百宝道人和玄机子两位长老审视，以及铁面真人隐含威严的目光下，慢吞吞地、极其不舍地，将怀里那个皱巴巴、鼓囊囊的小布包，放到了冰冷的玉台上。
他松开手时，那小表情，活像被抢走了最心爱玩具的孩子，委屈巴巴，恋恋不舍。
百宝道人看着这脏兮兮的布包，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伸出手指，带着点嫌弃，小心翼翼地解开布包上系的死结，然后将里面的东西，“哗啦”一下，全部倾倒在了玉台之上！
瞬间，一片五光十色、灵气盎然的宝光，混合着泥土草屑的气息，猛地从玉台上爆发出来！
原本带着几分轻视和看好戏心态的围观弟子，以及高台上的三位长老，目光触及玉台上的东西时，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整个广场，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只见那小小的玉台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每一样，都足以让识货的人心跳加速！
灵草： 几株叶片如同燃烧火焰、散发着灼热气息的“赤焰草”（核心区特产，炼制火系丹药主材，品相极佳！）；几朵花瓣如同冰晶凝结、萦绕着寒气的“玄冰花”（同样核心区边缘才有，冰系灵草，价值不菲！）；还有…几株叶片上布满了细密银星、灵气内蕴、形态优雅的“星纹草”！数量比赵武小队那株还多！品相更好！
矿石： 几块通体乌黑、却隐隐有星辰般光点流转、入手沉重冰凉的“陨星铁”（顶级炼器材料，指甲盖大小都价值连城！小六子怀里有好几块拳头大的！）；还有几块颜色深紫、电弧跳跃、散发着狂暴雷灵气的“紫霄雷晶”（稀有雷属性材料，有价无市！）。
其他： 一个造型古朴、布满铜绿、看起来像个破香炉的玩意儿（百宝道人眼角狂跳，强忍着没立刻扑上去）；几颗散发着诱人清香、灵气逼人、颜色各异的不知名野果（其中一颗灰扑扑的毫不起眼，百宝道人的手却抖了一下）；还有…一颗婴儿拳头大小、通体浑圆、色泽黯淡、蒙着一层厚厚灰尘的灰白色珠子，滚落在灵草矿石之间，毫不起眼。
百宝道人看着这堆“破烂”，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他那双精于鉴定的眼睛瞪得溜圆，手指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株星纹草，声音都变了调：
“赤…赤焰草！年份…接近三百年！品相完美！积分…500！”
“玄冰花！两朵！年份两百年左右！灵气充盈！积分…每朵300！共600！”
“星…星纹草！三株！年份均在两百年以上！极品！积分…每株400！共1200！”
“陨星铁！这…这么大块？！纯度极高！积分…1500！”
“紫霄雷晶！品质上乘！积分…800！”
“这…这是…‘蕴灵炉’残片？！上古丹炉碎片？！虽残破，蕴含道韵…积分…1000！”
“这…这野果…‘朱玉果’、‘青灵果’…还有…‘隐灵果’？！这小子…积分…共500！”
“还有这颗…呃…蒙尘的珠子…暂时看不透，但材质特殊，蕴含隐晦能量…暂定…300分吧！”
随着百宝道人那带着震惊和难以置信的唱分声，一个又一个天文数字般的积分被报出来，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在广场上每一个人的心头！
死寂！
绝对的死寂！
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所有弟子，包括刚才还风光无限的赵武小队，全都张大了嘴巴，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来，死死盯着玉台上那堆“破烂”，脑子里一片空白！赤焰草？玄冰花？星纹草？陨星铁？紫霄雷晶？上古丹炉碎片？隐灵果？！
这些东西…任何一样出现在一个弟子身上都足以引起轰动！而现在…它们像垃圾一样堆在那个小脏猴的破布包里？！
这怎么可能？！他一个炼气六层的小家伙！他…他不是在秘境里睡觉吗？！
玄机子长老也震惊了，但他职责所在，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看向还一脸茫然、似乎对自己造成的轰动毫无所觉、甚至还在心疼地看着自己宝贝的小六子：“林天生！简述你在秘境中的经历！”
“啊？经…经历？” 小六子被点名，吓了一跳，茫然地抬起头，看着玄机子严肃的脸，又看看周围无数道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的目光，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他努力回想着，小眉头皱得紧紧的，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
“我…我也不知道啊…” 他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沾了一手泥，“我就…传进来…好像…掉水里了？一条大河？然后…被水冲啊冲…冲到一个…全是怪花的地方？香香的…闻着闻着…就…就睡着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个香甜的梦。
“醒了…饿…找吃的…看到小溪…有鱼！抓鱼！” 说到鱼，他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垮下来，“烤鱼…刚烤好…就地震了！鱼尾巴糊了！气死我了！”
他小脸愤愤，显然对那条糊掉的鱼尾巴耿耿于怀。
“然后…我就过去看…就看到赵师兄他们…被一群铁疙瘩围着打…好惨…我就…顺手捡了块石头…扔着玩…砸中了…然后…赵师兄他们就跑了…”
“再然后…我又饿了…回去找鱼…鱼没了…就…就摘了点野果吃…还…还捡了些亮晶晶的石头…还有那个破炉子…看着挺结实…想着…以后可以当凳子坐？”
他指了指玉台上的“蕴灵炉”残片，一脸理所当然。
“后来…走着走着…好像…又踩到什么东西…摔了一跤…怀里就…就多了点草…再后来…好像…好像又睡着了？然后…就被传送出来了？”
小六子断断续续、颠三倒四、充满主观臆想的“经历”陈述完毕。
广场上，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掉水里？冲进毒瘴？睡着了？抓鱼？烤鱼？鱼尾巴糊了？生气？扔石头砸中傀儡？捡野果？捡石头当宝贝？捡破炉子当凳子？摔一跤怀里多了草？又睡着了？！
这…这他娘的是什么神仙经历？！这也能叫试炼？！
然而，赵武小队五人，听着小六子那“扔石头砸中”、“赵师兄他们就跑了”的描述，再联想到自己两次死里逃生那匪夷所思的“外力”相助，看向小六子的眼神，已经从震惊变成了彻底的、无以复加的…敬畏？！难道…那两次…都是这小子？！
百宝道人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看向玄机子。玄机子也是嘴角抽搐，拿着玉简的手都在抖。他看向铁面真人。
铁面真人那向来严肃、如同石刻般的脸上，此刻也布满了裂纹，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看着玉台上那堆价值连城的“破烂”，又看看台下那个一脸茫然、仿佛在说“我啥也不知道”的小脏猴，再看看赵武小队五人那如同见了鬼的表情…
最终，铁面真人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满脑子的荒谬感，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宣布：
“林天生，收获积分合计：5400分！”
“表现积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赵武等人，“根据…相关遭遇佐证…其关键行动疑似两次解救我观弟子于必死绝境（赵武小队两次），并瘫痪强大傀儡阵列…表现积分…评定为…1500分！”
“总分：6900分！位列本次试炼…第一！”
轰——！
整个广场彻底炸了！
6900分？！第一？！
那个睡在五师姐腿上流口水的小脏猴？！那个在秘境里掉河里、睡毒瘴、抓鱼烤鱼、捡石头破炉子、摔一跤怀里长草、关键时候只会扔石头的小六子？！是试炼第一？！
荒谬！极致的荒谬！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每一个人的大脑！
然而，玉台上那堆宝光闪闪、积分实打实的“破烂”，赵武小队那无法作假的惨状和他们复杂至极的眼神，还有铁面真人亲口宣布的积分…这一切，都如同铁一般的事实，砸在所有人面前！
“现在，宣布最终排名，并颁发奖励！” 铁面真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压下了鼎沸的声浪，“试炼魁首，林天生！上前领奖！”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那个风暴中心的小身影上。
小六子林天生，此刻还沉浸在“6900分”这个天文数字带来的巨大茫然中。他掰着沾满泥的手指头，似乎在努力计算6900条烤鱼能堆多高…
听到“领奖”二字，他茫然地抬起头，看向高台。奖励？有吃的吗？
就在这时，或许是刚才被强行叫醒还没缓过神，或许是这巨大的信息量冲击了他的小脑袋瓜，更或许是…单纯的困意再次汹涌袭来。
在万众瞩目之下，在无数道混杂着震惊、嫉妒、崇拜、怀疑、以及纯粹看热闹的目光注视下。
试炼魁首，积分高达6900分的林天生小朋友，眼皮如同灌了铅般，沉重地…耷拉了下来。
他小脑袋一点一点，身体晃了晃。
然后，在所有人再次石化的目光中，他极其自然地转过身，一步三晃地、梦游般走回了那棵古树下。
在五师姐赤霞那“我就知道会这样”的无奈眼神中，以及广场上无数道呆滞目光的护送下。
小六子林天生，扑通一声，重新把自己砸进了赤霞的怀里。他熟练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小脑袋在赤霞温热的腿上蹭了蹭，找到一个熟悉的位置枕好。
下一秒，轻微的、均匀的鼾声，再次响了起来。
“ZZzzzz…”
他，又睡着了。
赤霞：“……” 她低头看着腿上瞬间进入梦乡、嘴角似乎还挂上一丝满足笑意的小师弟，感受着腿上那片迅速扩大的口水湿痕，英气的脸上，表情彻底崩坏。
她抬起头，迎向高台上铁面真人那几乎要喷火的目光，以及广场上数千道如同被施了集体定身法、彻底凝固的视线。
赤霞艰难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高台方向，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一句：
“他…睡着了。要不…奖…奖我先替他…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