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车库的水泥墙在车后倒退,江砚寒的指节因紧握方向盘而泛白,掌心微汗,浸湿了皮质手套的触感。
林知暖盯着后视镜里逐渐被甩开的警灯,红蓝交错的光斑在她脸上忽闪,仿佛心跳的节奏。
她的后颈还残留着他刚才那个轻吻的温度,像是一根烧红的细针,扎得她心跳失了节奏。
“到了。”江砚寒的声音比夜色还沉,带着一丝沙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低语。
郊外别墅的铁艺门在车灯下缓缓打开,金属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林知暖刚推开车门,潮湿的青草味便裹着寒意涌进来,泥土与露水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她跟着他踩上铺满碎石的小径,脚下传来细碎的“咯吱”声,像是有人悄悄走在身后。
玄关的感应灯突然亮起,暖黄的光撞在她脸上——门是虚掩的。
“别动。”江砚寒的手掌按在她后腰,温热透过薄衣传来,将她往身后带了半步。
他的呼吸拂过她耳畔,带着紧张的压迫感。
他从西装内袋摸出钢笔,用金属笔帽挑开门把手。
冰冷的金属与生锈的门锁碰撞,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音。
“吱呀”声如猫爪划过木板,缓慢却揪心。
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客厅的景象撞进两人眼底。
林知暖的呼吸陡然一滞。
沙发上的浅粉色针织开衫映入眼帘,那是她上周在商场多看了两眼却没舍得买的款式;茶几上的玻璃花瓶插着刚剪的雏菊,花瓣还带着清晨的露珠,和她办公室窗台上那盆开得一模一样;最让她发懵的是玄关柜,整整齐齐摆着双米白色软底鞋,尺码和她常穿的运动鞋分毫不差,鞋底还有她习惯性踩脚跟留下的折痕。
“衣柜。”江砚寒突然出声,声音像浸了冰水,冷得让人发颤。
林知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主卧的衣柜半敞着,最外层挂着她去年冬天弄丢的驼色大衣,袖口还留着她用红线补的小熊猫补丁——那是她亲手缝的,连干洗店都没发现。
布料的触感在她脑海中浮现,指尖不自觉地摩挲起来。
“谁?”她的声音发颤,指尖无意识揪住他的西装袖口,布料粗糙的纹理硌着她敏感的皮肤。
江砚寒没答话,转身走向床头柜。
林知暖跟着踮脚,床头灯的光晕里,那只棕色毛绒熊正歪着脑袋看她——是她十二岁生日时妈妈送的,三年前搬家时说什么都找不到了。
它的眼睛依旧圆润,耳朵边还有一圈她小时候咬坏的线头。
“有人知道我们会来。”江砚寒的指节抵在床头柜边缘,骨节泛白,指甲盖因用力而泛青,“从地下车库到路线,每一步都被算死了。”
林知暖的后脊泛起凉意,仿佛有冰凉的风贴着脊椎滑下。
她蹲下身想捡地上的遥控器,却在电视柜下摸到张纸条。
展开的瞬间,她的指尖剧烈发抖,纸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像用左手写的:“你母亲没死,她在等你。”
“江砚寒!”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转身时撞翻了茶几上的花瓶。
玻璃碎裂声炸开,雏菊花瓣散落一地,水珠溅上她的裙角,留下深色痕迹。
她抓着纸条的手递到他面前,声音哽咽:“你说过...你说过我妈妈十年前就…”
手机在江砚寒口袋里震动,他低头扫了眼屏幕,眉峰拧紧。
林知暖看见备注是“李经理”的对话框跳出来:“赵总接触海外财团,并购案关键证据是二十年前那笔资金。小心身边的人。”
“去仓库。”江砚寒抓起她的手往外走,掌心滚烫,力道坚定,“你母亲留的保险箱在废弃仓库,现在必须拿到证据。”
雨是在去仓库的路上落下来的。
林知暖望着车窗外斜织的雨幕,雨滴打在玻璃上,模糊了世界。
怀里紧抱着那张纸条,上面的字被她反复摩挲得发皱,指尖已被泪水洇湿。
江砚寒的车速比来时更快,雨刮器来回摆动的声响里,她听见他低声说:“当年医院的记录被篡改过,我让人查了三个月…”
废弃仓库的铁门挂着锈,江砚寒用钥匙捅了三次才打开。
一股霉味混着雨水味扑鼻而来,林知暖跟着他绕过堆成山的旧木箱,在最里面的水泥台边停住。
保险箱嵌在墙里,密码盘蒙着灰,江砚寒输入六位数字时,她看见他的指尖在抖。
“咔嗒”一声,箱门开了。
林知暖的呼吸顿在喉咙里。
最上面是叠泛黄的医疗记录,首页写着“林淑兰 32岁”,正是她母亲的名字。
下面压着张婴儿出生证明,父母栏里“父亲:江正雄”几个字刺得她眼睛发疼,母亲栏却是个陌生女人的名字。
“这是...”她的声音在发抖,手指颤抖着碰了碰纸页,纸张因年久而变得脆弱。
江砚寒捡起最底下的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电流杂音后,是个女人的啜泣:“小暖才三个月,江家要抢孩子...我求你,把她送去林家养...等她长大,再告诉她真相…”
“是我妈!”林知暖扑过去抓住录音笔,眼泪砸在塑料外壳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的声音...她真的没死!”
江砚寒突然攥住她的手腕,力道重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他的眼尾通红,喉结滚动着,声音哑得像砂纸:“知暖,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总说‘哥哥保护你’?”
林知暖愣住。
从小到大,江砚寒确实总这么说,可她从未问过“哥哥”的由来。
雨水顺着仓库的破窗滴在她脚边,凉意渗进袜子。
她望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忽然发现这个陪了她二十年的男人,此刻像座即将崩塌的冰雕。
“如果我说...”他的拇指抹掉她脸上的泪,指尖微凉,“我不是你亲哥哥呢?”
别墅的落地窗外闪过一道车灯的白光。
林知暖的话被截断在喉咙里,玄关的门铃突然炸响,“叮咚”声在空荡的客厅里格外刺耳。
江砚寒的身体瞬间绷紧,他把她往身后带了半步,转身时西装下摆扫过茶几上的雏菊,一片花瓣飘落在地上,无声却醒目。
林知暖透过玄关的磨砂玻璃,看见门外站着个人——身形微胖,西装笔挺,正是赵总。
“江总,林小姐。”门开的瞬间,赵总的声音像涂了蜜,他举着把黑伞,伞沿的水滴滴在地板上,发出“嗒嗒”的声音,“该谈谈合作的事了。”
他越过两人走进客厅,目光扫过沙发上的粉色开衫,又落在林知暖攥着的出生证明上。
林知暖看见他嘴角勾起一抹笑,那笑让她想起二十年前母亲失踪那晚,窗外闪过的黑色轿车——和赵总现在开的,是同一个牌子。
“坐啊。”赵总在沙发上坐下,从西装内袋摸出个银质茶盒,金属光泽在灯光下闪烁,“我让厨房煮了你们爱喝的红豆粥,趁热...”他舀起一勺吹了吹,抬眼时目光正好撞进林知暖发红的眼睛,语气意味深长:“你以为自己是谁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