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正是晚辈。”许南鸢不卑不亢道。
曲远侯夫人虽常来府上拜访,但许南鸢却从未见过她,她以前一直跟着老太太生活,就算是给温夫人晨昏定省,也鲜少会在温夫人有客人的时候出现。
而温夫人总认为她会给自己丢脸,带出去见脸的也总是许卿卿,是以旁人提到许南鸢,只知道有她这么个人,却不知道她是何性子、模样。
曲远侯夫人端起丫鬟刚奉上的茶盅,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说道:“看府里的这些丫鬟仆人对你毕恭毕敬,看样子你是拿了府里的管家权?”
许南鸢心中隐隐有些不舒服,是不是拿了管家权,那都是将军府的事情,曲远侯夫人如此直白地问起这个未免显得太冒昧了。
不过,看在她是温夫人好友的份上,许南鸢还是给了她几分薄面,淡淡回道:“是,母亲有意让我学习庶务,便将对牌给了我,让我代为掌管一段时间中馈。”
“伯母最是厌弃你,怎会将对牌给你这样恶毒的女人,你莫不是趁着伯母生病硬抢过来的?” 廖文咏一开口便不是什么好话,他还是像以前一样没脑子,旁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许南鸢真心觉得曲远侯夫人带他去看看脑子。
他这话一出,曲远侯夫人面色变得十分难看,她喝道:“文咏不得胡说。”
她虽喝止了廖文咏,却并未让他给许南鸢道歉。
廖文咏很不服气,他挑衅地看着许南鸢,说道:“怎么?小爷说的不对吗?”
廖文咏与许卿卿一般大,十三四岁的样子,最是惹人嫌的年纪。
既然他要这样撕破脸,那许南鸢自然也不会对他客气,她直接开怼,“脑子是个好东西,我瞧着廖小公子不像是有的样子,当去好好看看郎中,否则怎能跑到别人的府上,莫名其妙地说出这番话来?”
被许南鸢一怼,曲远侯夫人越发难看了,偏生她不占理,无法反驳。
廖文咏意识到自己被骂了,他指着许南鸢怒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竟敢骂小爷,小爷……”
不待他将话说全了,他便被烛影扎了一针,再也发不出声来。
烛影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花厅里的,谁也没注意。
对于烛影的举动,许南鸢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烛影,不得无礼。”
许南鸢既不是喝斥他,也没有叫他同廖文咏道歉,算是礼尚往来。
曲远侯夫人见自家小儿子嘴巴一张一合,半天发不出一点声音,看向许南鸢的眸光陡然变得凌厉,“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烛影上前一步恭敬道:“曲远侯夫人放心,廖小公子没什么大碍,不过就是需要为他的口不择言当几天哑巴,时间一过自然恢复如初。”
曲远侯夫人得知廖文咏没事这才放下心来,廖文咏这张嘴也的确该好好治治,不然什么话都往外蹦,迟早要惹祸。
不过,她还是夹枪带棒地挤兑了句许南鸢,她道:“你母亲既叫你管家,你便是这样待客的?”
许南鸢唇角挂上一抹微笑,诚心问道:“若是曲远侯夫人遇上这样的事情,不知是如何应对的?”
许南鸢直接把问题抛给了对方。
曲远侯夫人一噎,她不得不承认许南鸢算是好脾气的了,若是换作她,早把人赶出去了。
“口齿倒是伶俐,看样子是我小瞧你了。”曲远侯夫人半天憋出这么一句。
许南鸢面上笑意不减,她道:“曲远侯夫人知道就好,我虽不受母亲喜爱,但到底是将军府的嫡女,自幼又是养在祖母身边,旁人若想欺负到我头上还需得掂量掂量才行。”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自厅外走进来一个小丫鬟,小丫鬟朝许南鸢福了福身子,禀道:“大小姐,夫人命奴婢请曲远侯夫人和小公子去翠华庭说话。”
“好,我知道了。”许南鸢应了声,将目光转向曲远侯夫人和廖文咏。
曲远侯夫人被许南鸢一个晚辈怼的面上无光,自是巴不得早点离开,她狠狠地瞪了一眼许南鸢,就起身跟着小丫鬟走了。
廖文咏本打算跟她一起离开的,但想到许南鸢还没让烛影解开他的哑症,步子便慢了半拍。
曲远侯夫人见他没有跟上来,遂回头唤了句:“文咏,还不跟上?”
廖文咏想起今天过来的目的,只得恨恨地跟着曲远侯夫人一起离开了。
待二人走后,许南鸢也起身走出了花厅。
她看着母子二人随着丫鬟离去的背影,悠悠说了句:“看样子是来替许卿卿说情的。”
“奴婢听说夫人与她关系最是要好,有她帮忙说项,夫人会不会真的心软放二小姐回来?”珠儿一点也不希望许卿卿回来,她一回来总是有事没事地针对自家小姐,虽然小姐不一定会吃亏,但光是应付她也是挺令人心烦的。
许南鸢倒是没有珠儿的忧心,她转身往栖霞阁方向走,边走边道:“无端插手他人的因果,就要承担他人的因果。既然他们那么喜欢许卿卿,那便送他们一场姻缘好了。”
“小姐的意思是把二小姐许给……”珠儿话说了一半便住了嘴,这事不是她一个丫鬟能随意议论的。
许南鸢轻轻地点了点头,“我瞧着那廖小公子对许卿卿倒是喜欢的很,否则怎会说动她母亲过来帮忙说项?曲远侯夫人能被他说动,想是也对许卿卿喜欢的紧,这事没准能成。”
许南鸢正寻思着要给许卿卿挑个怎样的亲事才能把她送的远远的,这不就有送上门来的?虽不是远嫁,但张家人际关系复杂,家风严苛,若是许卿卿嫁过去,除了要好好侍奉公婆,就是要处理各种妯娌关系,恐怕有的她忙活的。
人一旦有事干了,就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去折腾其他的事情了。
许南鸢让珠儿把瑶琴叫了过来,她对瑶琴轻声吩咐了几句,便让瑶琴去了温夫人处。
瑶琴一直陪着温夫人送走曲远侯夫人和廖文咏后,方才派人过来告诉许南鸢,说事情成了,就连信物也都交换了,庚帖明日便会送过来。
珠儿微微有些错愕,她不禁问道:“小姐怎么知道夫人会同意小姐的提议?”
“许卿卿毕竟是母亲一手带大的,即便她再不好,母亲自然还是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
许家与陆家又刚刚退亲,再有许卿卿大闹生辰宴一事,闹得人人都知道她要被送去三清观,京城但凡讲究些的人家,谁会要她?
再过一年多许卿卿就要及笄了,到时候若是还有没合适的人家上门提亲,那她只能下嫁或远嫁。眼下有曲远侯夫人这样的好机会,母亲自然不愿错过。”
许南鸢对温夫人会同意她的提议一点也不感到意外,都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她若不是真心疼爱过许卿卿,如何还会在得知许卿卿的本性后,还能继续为她着想?
同时,她对温夫人会让许卿卿回来也一点也不意外。
叫她有些意外的是,温夫人竟会找她商量。
温夫人被丫鬟扶着踏入栖霞阁时,许南鸢正和瑶琴理账,她忙地十分投入,并未注意到温夫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小姐,夫人来了。“珠儿轻轻地在许南鸢耳边提醒道。
许南鸢抬起头朝门口望去,就见温夫人正由李嬷嬷扶着缓步走进来,“母亲怎么过来了?”
许南鸢上前两步,扶着温夫人坐在一旁的贵妃榻上。
温夫人看着许南鸢略显清冷的面容,犹豫道:“我过来是想同你商量个事情。”
“母亲是想让卿卿回来?”许南鸢一语点破温夫人的意图。
温夫人怕许南鸢会多想,忙解释道:“南鸢我只是想……”
“母亲作主就好,不过我有两个建议,母亲不妨听听,一是卿卿身边的那个柳娇留不得,二是需得告诉卿卿柳姨娘真正的死因。”许南鸢并不在意温夫人把人接回来,反正她迟早是要回来的。
温夫人没想到许南鸢会答应的这样爽快,她迟疑道:“你真的愿意让她回来?”
“让父亲把她送去三清观,不过是想让她悔过己心,又不是让她在那里待一辈子,为何不愿意?”许南鸢说的坦然。
虽然许卿卿并没有悔过的意思,但能叫她吃些亏,长长记性也是好的。
况且,她回来之后,需得忙着绣嫁衣备嫁,也没什么功夫再由她折腾,相信温夫人也不会允许。
“你同意就好。”许南鸢答应的这样爽快,温夫人反而有些失落,她好像从来都是这样冷冷淡淡的,不争不抢。
她想许南鸢大概是真的不屑同许卿卿争抢,包括她这个母亲。
接着,她又道:“柳娇我会把她送去乡下的庄子上,至于告许卿卿……”
温夫人有些犹豫,她觉得就这样告诉许卿卿,实在是有些残忍。
许南鸢看出了温夫人的为难,她道:“母亲若是不好开口,便由女儿来说。”
“也好!”温夫人同意了。
——
许卿卿原本只是想借曲远侯夫人的人情回到将军府,万万没想到会把自己搭进去,要说她对陆子奇没有什么好感,那她对廖文咏顶多就只是自小认识的交情。
如果她早知道回去的代价是嫁给廖文咏,那她说什么也不会找他帮忙。
许卿卿得知这个消息后,回到厢房疯狂地打砸了一通,略显简陋的屋子,此时一片狼藉。
“够了,卿卿,事已至此,就算你把屋子拆了也无济于事,别再拿物件撒气了。”柳娇罕见地厉声喝斥道。
许卿卿被柳娇喝住了,她委屈地扑进柳娇的怀里,哭道:“为什么?为什么母亲连商量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就把亲事定了?”
柳娇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夫人给你定下的这桩婚事未必是坏事。”
“可是我不喜欢!”许卿卿任性道。
柳娇立马心生警觉,上次便是她瞒着自己偷偷搅黄了婚事,现在好不容易有个不错的亲事断不能再继续叫她胡闹下去,她试探着问道:“你不喜欢陆子奇,也不喜欢廖文咏,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许卿卿心中有着自己的小算盘,她自然不会把真实想法告诉柳娇,她道:“反正不是廖文咏这样毛都没长齐的骄矜小公子。”
最好是能像镇北王那样的,模样生得周正,有权有势,还能一心一意。
柳娇意识到她这事眼高于顶,一般人看不上,不由地叹了口气,她诚心劝道:“不喜欢归不喜欢,但万不可再像上次那样做了,若是再把这桩婚事推掉,于你名声无益,以后谁还敢上门提亲?你若不想远嫁,就莫要再自作主张了。”
许卿卿很不服气,她并没有把柳娇的劝告听进去,她心想凭什么许南鸢能当镇北王侧妃,她就只能嫁给一个毛头小子?她非要嫁给想嫁的人不可。
温夫人虽得到了许南鸢的同意,但她并没有急着让人去把许卿卿接回来,一连又过了数日,直到许穆青来了书信,说不日即将抵达京都,她这才遣人去把许卿卿接回来。
许卿卿一回来便被勒令蛰居深闺,跟着绣娘学习缝制嫁衣,以备及笄待嫁。
为了防止她生出别的什么心思,温夫人把她身边的丫鬟婆子换了个干净。
而柳娇则是被温夫人赶去了偏远的田庄当个管事。
许卿卿得知后,非要温夫人把柳娇弄回来不可,否则她就绝食抗议。
温夫人被她气得差点再次晕倒,根本没什么心思再管她。
许南鸢带着丫鬟出现在文思阁时,许卿卿正双手抱膝蜷缩在床脚。
她听到开门声,缓缓地抬起头,顺着光亮看过去,见来人是许南鸢,她立刻就变得像只刺猬一样,“你来做什么?”
“我来瞧瞧你多有骨气,竟为一个下人抗议绝食!被你虐待致死的丫鬟也不见你动一点恻隐之心。”许南鸢讥讽道,她示意丫鬟把食盒里的饭菜摆上桌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