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圆影来通知她换座位。
独立办公室都有创收标准,江清月还没能达到,律所给她安排了半开放的独立卡座,配备升降桌和人体工学椅,位置在落地窗边,已是十分优越。
“我还给你订了双面胡桃木名牌,酷不酷!”小圆凑到她耳畔邀功:“到时候摆在桌面上,别提多有质感。”
“那谢谢啦,小圆总。”
“好说好说。”
好的环境的确能给人好的心情,和悠享传媒的经纪人交涉都没那么烦了。
初代情感博主搞直播,mcn机构求之不得,总体来说是悠享传媒求着江清月,但为了体现真实性,她没有立即同意,反而就签约条件反复拉扯。
“要不这样吧,你把别人签的条件给我看看,我才好判断你是不是真的给我优待了啊?”江清月下勾子。
“这个不符合规定,但是月老撕你放心,签约后进了群你稍微了解一下就知道了。但是我们给你的待遇还请保密哈。”
这话术恐怕是统一的,签约后再了解还有什么用?大家都保密的话,透露出来的消息还有什么可信度?苏弥当年就是被所谓的优待忽悠了。
“不是要看合同全部,看看分成部分也不可以吗?”
“这个实在没办法的,月老撕。”
江清月借口需要考虑几天,把制式合同先搞到了手。
这期间,向南琴出院,借着送母亲回海川的机会,在海川约见了苏弥。
面对面的好处是有情感传递,能够及时共情当事人才可能获取更有效的信息。
苏弥已经停播一周,公会每日都派人催促,会面中,江清月亲眼目睹了双方的争吵。
“他们应该看出来我想解约了,你的时间不多了,江律师。”苏弥冷道。
若是电话沟通,她可能会劝苏弥宁耐一时,暂时坚持上播,但面对面看到那双全然失去生气的双眸,她说不出口,只道:“诉前筹备同样重要,我们一定尽快。”
“介意我抽根烟吗?”
江清月同样说不出拒绝:“请便。”
苏弥点烟的时候,纤细手腕上赫然两道疤痕,见江清月目光中有怜惜,她反倒笑了:“直播的时候都戴手表遮住了。”
“看起来不是一次留下的。”
“三次。”苏弥点烟,深吸一口,雾气从她唇边吐出,缠绕过她略显苍白的素颜。
江清月:“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呢?”
“找你之前,准确说是找岑阙之前。”
“发生了什么?”
“停播了半个月,运营让拍擦边视频就给我抹掉一半时长。”
江清月知道后半句信息更有深挖的意义,但还是没有刺激苏弥,问:“停播的时候你一般都做什么呢?”
“回老家。”
“老家不在海川吗?”
苏弥笑笑:“你们都不知道吧,我是县中考上来的,我家在嵩光。”
“嵩光县?”
“嗯。不过我家不在县里,我父母都是在村里种大棚的,回家我也都是去种菜。”
这的确在意料之外,在江清月的印象当中,苏弥高中时就非常漂亮时髦了,有从小养尊处优的气质。
她想起岑阙说过的一句话:“从小生活过的土地,是能给人力量的。”
苏弥浅浅点头,断断续续地聊起了这几年的生活。
自从她与doc的情感纠葛公之于众后,她就再也接不到线下商业活动,即便她是受害者。
在线上,她每次直播打游戏都被举报,直播数据非常差,运营告知通过ai监测系统测算,建议她调整直播内容,由更资深的运营团队运作,现行的合同就是在那样混乱的背景下签订的。
刚开始,运营确实在她身上下了很多功夫,至少表面看上去是这样的。成立了独属于她的团队,为她策划内容,执行各项拍摄,做直播预热等等,但她发现拍摄内容越来越突破她的底线,直播推流画像也越来越偏向中年男性。
公会给的解释永远是:这是基于数据测算的结果,是最适合她的。
可是这类直播不似打游戏,打得好人气就高收入就高,娱乐类直播需要下播后维护大哥。
她开始陷入内耗,无法正常直播,中途几次反抗,都被运营以“收回账号”“账号清零”为威胁,驳斥回去。
“谁可以证明以收回账号作威胁这一点?有文字或语音证据吗?”江清月问。
苏弥想了想,摇头:“都是口头下达的,包括转型内容的拍摄,而且也不是固定的运营人员传达的。”
“能找到人证吗,比如已经离职的工作人员。”
“不知道,我试试吧,他们的员工都签过保密协议。而且,doc火了之后,大家都巴结他,我在公会里,属实也没什么好人缘。”苏弥自嘲一笑,忽然猛地一口将烟吸到底。
江清月知道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及时转移她的注意力:“你家都种哪些蔬菜啊?”
“番茄。很好吃哦,就生吃,你地址给我个,我给你寄过去点,绝对和你吃到的不一样。”
“好啊,那一般卖给谁?”
“有合作社,他们会收,我们村都是种番茄的,一百多个品种,每年的番茄大会非常壮观。”
“是嘛,那怎么不自己卖?”
苏弥掐灭烟头,瞥她一眼。
“等你给我顺利解约,我就回去自己卖。”
“好,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