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宛妍瞥了一眼她身后跟上来的岑阙，才又重新看向她，似欲言又止，问：“有时间吗，聊聊？”
江清月面无表情：“聊什么？”
“不聊案子。”赵宛妍只说。
江清月：“那好像没什么好聊的。”
“我在牛肉汤店等你。”赵宛妍没有周旋，说完，冲岑阙轻一颔首，转身先走了。
江清月一时间没有动静，只是看着赵宛妍的背影。
中院林荫道旁的牛肉汤店，就在益补居斜对面，属于她们的“老地方”。
她其实很少因为自己的案子来中院，跟随陈嘉铭的时候，办的案子多是婚姻家事，一审都在基层法院，她来中院大多时候因为赵宛妍，工作结束后她会请她一碗牛肉汤。
“检方应该有事要和康康说。”岑阙低声说，似在告诉她，她可以去。
江清月此刻也确实不想与岑阙独处，于是道别：“那我先走了。”
岑阙没说别的：“好。”
他语气平淡，江清月忽觉不忿，自己今天是不是太被动了？临走了，她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塞进他衬衫胸口前袋：“你手心出汗了，擦擦。”
说完不等他反应，一溜烟跑没了影儿。
岑阙：……
感觉手心被挠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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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清月到店的时候，赵宛妍已经点好了菜：一碗牛肉汤，一碗牛杂汤，两个脆饼，一碟凉菜。
时间还早，客人不多，她到赵宛妍对面入座，赵宛妍问：“牛肉汤里是细粉丝，牛杂汤里是土豆粉，你要哪个？”
语气如常，但到底是关系不一样了。以前她们总是再拿两个小碗，所有东西都分着吃。
“随便，”江清月其实没什么胃口，开门见山说：“有什么事吗？”
赵宛妍推过去一碗汤，搭上筷子和勺子，闲聊般开口：“听说你去了众胜，工作还顺利吗？”
江清月反问：“听谁说？”
“不重要。总之，我为你感到高兴，”赵宛妍抿唇，“这是真心的。”
江清月：“谢谢。”
两厢沉默，店主夫妇俩粗犷爽朗的聊天声音从厨房传来，成了寥落空间里的背景声。
“你会来旁听，我还挺意外的。”赵宛妍执筷。
江清月看她同从前一样，将粉丝捞到勺中，压一勺汤，再慢条斯理送入口中。
“你仍喜欢吃这个，我也挺意外的，”江清月开口，没留面子：“不过我不是来旁听你如何大杀四方的。”
赵宛妍点点头：“看见岑律师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是来看我的。你们在一起了吗？”
这结论是如何推出的？
江清月本来想否认，但觉得没必要：“我们现在不是可以分享感情状态的关系。”
“那就是还没有在一起，”赵宛妍低头吃东西，丝毫不在意她的暗讽，兀自说：“今天我看到岑律，忽然想起来，大学时我好像见过他，你呢，有没有印象？”
江清月微愕，转瞬想起：“华语辩论赛决赛，他是对方辩友。”
当时整个宿舍的人都去给她加油，回来还提过对方四辩很帅，不过也就是漫长卧聊的一段小插曲，过去这么多年早该忘记了。今天岑阙打扮格外年轻，可能触到了记忆的阀门，这才忽然被记起。
赵宛妍却忽然笑了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就当是吧。”
什么叫“就当”？
江清月夹起一块脆饼，权当消遣，边吃边问：“你和陈嘉铭怎么样？”
“我们现在不是分享感情状态的关系，”赵宛妍反将一军。
江清月怔了下，眉头轻扬掩饰尴尬：“也是，办公室恋情被捅破那天哭的又不是我。”
赵宛妍放下筷子看着她：“谢谢提醒，我目前还好。”
气氛微妙，江清月不知道怎么就聊到了这一步，她不太自在，于是站起：“你慢慢吃吧，我还有工作，先走了。”
“清月，”赵宛妍叫住她，却不是要留她，只是说：“感情这种事，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么洒脱，进退自如。”
江清月回头：“我没劝你什么。”
赵宛妍：“是我想劝你，遇到对的人，不要钻牛角尖。”
说实话，江清月不是很懂，她又没劝她分手，她干嘛来劝她这个单身人士？
她们现在不是分享感情状态的关系，默念这句话，江清月没有再纠缠，离开了牛肉汤店。
刚出店门，黑色x6向她缓缓驶来，停在近前，驾驶座车门被打开，岑阙下车来，端详她的神情，“谈得不愉快？”
江清月诧异地看着眼前人：“你还没走吗？”
岑阙下巴微抬指了指斜对面：“在益补居打包点东西回去，出来刚好……”
“出来刚好碰到我，然后顺路送我回律所？”江清月了然地接话。
岑阙被抢话，嘴唇停留在“好”字微张的模样，显得些许无措。
“谢谢，刚好这里不好打车。”江清月却不像有什么言下之意，绕去副驾驶那头，指了指车把向他示意，便自行开门上了车。
岑阙怔松，回到车上，很快驱车驶离林荫道。
店里，撑着下巴看戏的赵宛妍笑着摇了摇头，岑阙这副无奈又纵容的模样，还真是与平时矜贵严肃的形象大相径庭，此前她认不出也情有可原。
她无比确定，她大学时候见过岑阙，不止辩论赛那一次。
如今能够回想起来的，就有两次。
一次是江清月喝多了被人背回宿舍楼，她从值班室接回江清月时，瞥到了那人的侧脸，深夜里不太清晰，依稀记得身型颀长挺拔，但江清月的追求者多有人高马大的，所以她也没在意。
另一次是拍毕业照时替他给江清月送过花，那次是正面交谈过的，所以她轻易便能从记忆中拖拽出那一帧画面……
原来是暗恋呐？多么纯爱。还是暗恋多年，多么令人动容。加上发生在岑阙身上，多么不可思议。
可赵宛妍最终还是没有言明，因为太过了解江清月与众不同的脑回路——她恐怕不会觉得浪漫，反而感到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