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渊废城的风,依旧带着岁月崩塌后的寂静。漫天灰烬缓缓飘落,碎裂的碑石与折断的魂灯在尘雾中闪烁着冷淡微光。秦宇立于废墟的高塔之巅,长袍无风自扬,周身残留的无极衍真流仍在轻微荡动,像是天地仍未从他晋升的余波中回过神。
他微微抬头,望着那远方的天幕。此刻的湮渊纪寂然无声,但从更高的界层之上,依旧能听到灵脉震动的低吟。那是湮虚域的共鸣之息,尚未平复。秦宇沉默片刻,缓缓收敛全身的光辉,识海内的无极真衍核开始归于平稳,如宇宙的心跳回落至均匀的律动。
他低声自语:“界势已定,湮渊归界也该结束了。”
脚下的能量地层缓缓崩解,秦宇一步迈出,光影折叠。废墟之城在他身后缓缓陷入尘寂,残存的碑群再度被无极衍真流所吞没。那曾经封印魂兽与深渊的枷锁,如今彻底化为尘埃。
天际,一道微弱的虹光闪烁。那是通往外界的“彩虹七桥·传送点”。七道虹环漂浮在苍穹之下,如同梦境中交织的天梯,每一道都映照着不同界层的光。秦宇立于虚空,眉心浮现“无极印环”,光线瞬息贯穿天地。
“彩虹桥……看来,这次该离开了。”
他一步踏出,脚下的虚空像水面般波动。七桥之光随之共鸣,七道虹环彼此旋转,形成巨大光之螺旋。每一层桥的能量都映射出不同的界律:因果、时流、命序、识界、魂轨、虚象、存在。
当秦宇身影缓缓步入虹环,整片天地随之振荡。
湮渊废城下方的能量层轰然崩塌,亿万无极衍真流化作星尘旋转,被吸入传送门。秦宇的身影被光流吞噬,长发飘散成星屑,一瞬间,他的气息与天地的边界完全融为一体。
就在光流的最后闪烁中,秦宇回首,看了一眼那片被他走出的废墟。那是一段战斗的终章,也是新的开始。
“湮渊之内……再无暗意。”
声音轻轻散开,如同命运的回音在虚空中消融。下一刻,七桥光环骤然关闭,虹色光流炸裂成万道星尘,冲入高空,化为璀璨的光瀑消散在无垠界海之上。
九虹广场上空,天幕骤然崩裂。七桥之光连同九座彩虹天道一齐震鸣,汇聚成如星河爆发般的光潮。那光不带尘色,不分昼夜,像是有无数界层在同一瞬间对齐。随后,空间被虹流彻底撕开。九道裂隙同时闪耀,轰然吐出九股浩瀚的灵压。
天地顷刻失声。
最先从虹流中坠落的是一名银甲修者,身披裂纹战铠,脚踏半碎的法阵,浑身染血,却仍带着高傲与余威,他落地的瞬间,大地震裂数里。那是来自第三虹桥的“赤冥修王”,昔日湮魂塔的主宰,眼神中仍带着战斗未消的余怒。
紧接着,第二道虹裂中闪出的是一名白衣女修,衣袂飘散着碎光,周身萦绕着雪色魂气,双眸空灵,如一尊从梦境中坠下的幻灵女神。她正是“素铃仙”,以无相幻识法踏入湮渊归界者,她的身影一出现,便引得无数修者惊叹失声。
“是湮虚仙阁的素铃仙!她竟然活着从湮渊归界出来!”
“天啊,那可是连绝观境都难回的归界啊……”
而第三、第四、第五桥的虹光陆续散开,不同宗派、不同族裔的修士接连坠落,每一位都带着重创与凛然的灵压。他们的气息交织在一起,令整个九虹广场的天地元气暴乱,风暴呼啸,灵力翻涌成海。
第六桥的虹光中,傲世天月一身银袍破碎,手中的星镜残裂成片,面色苍白如纸,却仍强撑着傲然落地。无数人目光聚焦于他,惊呼连连:“天月尊者居然也受伤了?看来湮渊归界的终层并非虚名。”
而第七桥的光流最为寂静。那一道虹环似在消散,光中隐约浮现出一人之影。
那人身披玄色衣袍,黑发轻扬,双眸如星渊深处的湮灭光辉。脚步轻落时,无声无息,却令整个天地灵流微颤,仿佛有无形的秩序在他脚下自动让路。
他没有言语,只在光中缓缓迈出一步。身后的虹桥彻底崩塌,亿万光尘化作尘雨坠落,映照他孤傲的身影。
那一刻,九虹广场的所有修者都屏住呼吸。
“他是谁?”
“第七桥的修者……似乎不是任何宗门的人。”
“气息太深了,连灵魂探识都探不透。”
厉魂苍站在人群的阴影中,双眼闪动着暗银光,面色微变。他体内“镜湮折界”的折叠镜面一层层展开,试图捕捉那道黑袍身影的因果特征。
然而——那身影周身的空间仿佛被无数层“无存在逻辑”所包裹,光线、灵识、魂感全数被折返,连他这等绝观境至臻都感到镜面出现裂痕。
厉魂苍心头微震:“那股感觉……不对。应该是他?还是另有其人?”
就在此时,第八、第九桥的修者也先后坠地,一个披战袍的魂族统领,一名身披圣羽的空灵族神女,他们落地后立刻盘膝调息,气息如海潮回卷,光耀万丈。
九虹广场上,灵压重叠、元气如潮。各宗门的长老纷纷出面安抚弟子,恢宏的空间中,人声如海浪翻滚。
“湮渊归界……到底经历了什么?”
“有的人空手而回,有的人带着伤痕,还有那几位……气息全然陌生。”
“难道湮渊中,出现了新的界主级存在?”
厉魂苍的目光再次扫向那玄衣人影,但此刻,九座虹桥的能量余波在不断冲击视域,每一道虹流中都闪动着强者的灵息,让他根本无法从混乱的灵光中辨清谁是那位湮渊中真正的“变量”。
他眉头紧锁,低声道:“可恶……这场混乱,反倒让他混迹其中。”
周围修者皆还在震惊和喧哗,而那玄衣身影——秦宇,早已随人群的散乱步伐,淡然地踏入广场的光影中。
他神色平静,唇角微抿,一抹冷淡的笑意掠过:“外界……比我想的,还热闹得多。”
虹桥的余光在他背后彻底崩解,亿万光屑化为虚空之花,在湮虚风暴中缓缓熄灭。
九虹广场的灵雾尚未完全散去,彩光交织在空中,犹如万界残梦在天幕中沉浮。秦宇立在人潮之中,气息极尽收敛,表面看似平静无波,然而他眉心的“无极印环”忽然轻轻一闪——一缕刺骨的冷意自虚空深处滑入他的识海。那是一种被“窥探”的感觉,冷冽、精准,带着某种扭曲的灵识震频。
秦宇的眼神瞬间一沉。
他没有回头,却能感知那股目光来自广场边缘,一处层叠的镜息之中。那股窥视的灵息像水面的倒影,看似无形,却能映照出他的一举一动。
“镜湮折界……九联帮的人么?”秦宇心中暗念,嘴角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他没有迟疑。脚下灵光轻转,整个人瞬息化作一道细微的黑色光影,穿行在人潮之间。每一步都精准踏在元气乱流的节点,声息全无。转瞬,他的身影已经没入广场边缘的迷雾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高空之上——
厉魂苍静立于虹桥残光之巅,双目闪烁着银白色的灵辉,像两面能穿透因果的镜。就在秦宇消失的刹那,一缕极微弱的气息残波从空气中溢出,那是“湮渊能息”的震频——独属于湮渊归界深处的存在。
厉魂苍的瞳孔猛然收缩,几乎在同一时间,掌心一翻,一枚半透明的黑金晶核缓缓悬浮而出。晶核内似有流动的影像,被银光一照,浮现出秦宇在龙渊会时出手寂灭的场景——玄衣、长发、寂源之剑光。
“呵……终于让我找到了。原来就是你小子。”厉魂苍冷笑,那笑声中透着兴奋与杀意。
他右手一握,晶核碎裂,亿万光点化作折叠镜面悬浮在空中,拼合成一个恢弘的魂镜。镜面中,映出秦宇方才立身的位置,那抹湮渊残息仍未完全散去。
“湮渊能息残波确认……龙渊会覆灭的罪魁祸首,正是此人!”
厉魂苍猛地一挥袖,镜面内的影像扩散为上百个细碎的光幕,悬浮在他身旁的召唤而来的十余名天煞盟修者面前。每一面镜子上都映着秦宇的虚影,不同角度、不同时间、不同气流中的痕迹。
“九联帮的仇,我来收。”厉魂苍语气森冷,银色的镜光从他背后炸裂成一圈圈扩散的波纹。
周围修者纷纷惊呼——
“那是……镜湮折界的追魂形态!”
“天煞盟的三堂主厉魂苍居然亲自出手了?他要锁谁?”
厉魂苍的声音冰冷而平淡,却足以让天地灵压倒卷:“目标确认。启动折镜锁魂。”
他双指一合,灵魂之力迸发,九重镜界在虚空中层叠展开,形成巨大的光环矩阵。镜界内万象折叠,时间与空间的流动被彻底压缩为无声的静止——整个九虹广场一瞬间陷入寒寂。
无数修者被这突如其来的压迫逼得动弹不得。
“什么情况……我的识海……被镜光冻结了!”
“他在锁定目标灵息!”
厉魂苍在阵心之中,冷笑着低声喃道:
“湮渊之息,无论你藏于何维何界,都逃不过镜的折叠。”
然而,当镜界的折射光芒汇聚成一点、锁定秦宇的气息时,那一点湮渊残波竟在瞬息间彻底消散,如被一股更高层的“概念扰动”吞没。
镜面空转。折叠界轰然回震。
厉魂苍瞳孔微缩,神色第一次变得凝重:“怎么会……被干扰?不,是被抹除了存在痕迹——他能删除概念因果?”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寒光愈发盛烈,缓缓抬手。
“好,很好。既然追不到,那我就锁整个灵光域。”
他掌心骤然亮起无数纹阵,冷喝一声:
“镜湮折界——第四层,因果全域锁魂阵,开!”
天地骤然一震。九虹广场的空间裂开千百条银色裂痕,镜光如潮,从地面、天空、空气中涌出,将整个灵光域化为一座万镜封天的领域。
厉魂苍立于阵心,面带冷笑:“无论你藏在哪片影中,小子,我要你自己出来。”
而此时,数千丈高的云层之上——
秦宇静立虚空,俯瞰下方闪烁的镜阵光海,唇角微微一扬。
“因果全域锁魂?呵……折镜之术,终究不过凡镜之道。”
他轻抬右手,指尖一点,“无极印环”随之亮起,虚空之中响起一声极轻的“裂音”。整片天幕瞬间像破碎的玻璃一样扭曲,秦宇的气息完全消失。
下一刻,他的声音从万丈高空传下,冷漠而平静:
“既然你想找我……那就等我来找你。”
他的身影化作一缕黑光,消散于无声的寂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