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渊废城的阴风在断壁间回荡,尘灰在空气中翻腾,如细碎的时光在暗处流淌。秦宇刚踏入那碑塔深域,整片空间忽然一震,一道熟悉而深邃的波动在他识海中轰然绽放。那并非外界灵压,而是来自极远之外——一处超越湮虚域的宏伟时空。
那波动的频率极其独特,带着“湮渊纪”的本源印记。那是秦宇亲手开辟的至高大界,自寂源之纪延展出的独立宇宙,而如今,那宇宙的律动竟开始不稳。秦宇心神一震,立刻静立闭目,识海之中瞬息化开
——轰。
他的意识如坠入无尽星海。星辰倒悬,界壁层层剥离,一片熟悉而庄严的宏界浮现于识海之中。那是“湮渊纪”的形象投影——亿万恒域围绕寂源心轮旋转,天渊之柱刺穿虚空,灵息流如银河倒卷。
而在那片界海中央,一道与他几乎无异的身影缓缓凝现。那身影立于虚空,周身萦绕着深邃的湮金光晕,眼中流转着无尽的智慧与冷寂——那是秦宇映灵,他的完美分身、湮渊纪的主执守护者。
“主,你来了。”
声音如静夜中的神钟,带着从亿万里外穿越的灵识颤动。秦宇睁开眼,神情微变:“映灵,湮渊纪出事了?”
映灵微微点头,神色凝重:“是的。湮渊纪边界的时空屏障在三日前出现撕裂,从裂隙中涌入了外来维度的妖兽潮——那些东西的构成并非源于任何已知的逻辑界或命魂界,它们的本质是‘叙事残构’——被废弃的世界逻辑的碎片体,半虚半实,能吞噬秩序与法则。”
秦宇的眉头缓缓皱起,识海中的光影波动愈发剧烈,周身气息微动,令墓域的虚空都隐隐颤抖。
映灵继续说道:“湮渊纪外环的七重防域已经失守三层,寂光天域、湮魂平原都在激战。那些‘外维兽’每一头都能重写自身存在逻辑——我们无法通过常规寂灭术抹除它们。若放任不管,湮渊纪恐怕会在数十日内被完全吞噬。”
秦宇沉默片刻,声音低沉如雷:“我明白了……看来这一次,‘湮渊纪’已被选中成为某个更高维叙事的入侵节点。”
映灵轻抬手,一道光影浮现,他将一片燃烧的星图嵌入秦宇的识海。那是湮渊纪外域的战况图:成千上万的黑色漩涡在星域中蔓延,无数灵魂流光在其中破碎,天地灵线被撕裂成片,宛若宇宙的血在渗透虚空。
“你看接下了怎么应对。”映灵的声音冷静却带着微微波动,“湮渊纪虽然仍在运行,但若那股外维逻辑扩散,连‘寂源主环’都将被污染。那时,不仅湮渊纪,就连我们这一系的命魂逻辑都将崩塌。”
秦宇抬起头,目光穿透识海幻象,直望向那虚空的尽头。
“我知道了,映灵。继续稳住内域界线,不可让他们越过‘湮渊源台’。若有必要,调用‘寂源无垢剑’的灵界投影——我将在归界之后彻底终结这一切。”
映灵点头,身影在光流中逐渐淡化,只留下最后一道低沉的回响:
“好的 明白,湮渊纪,等你归来。”
识海的共鸣缓缓消散,世界重新归于寂静。废城的灰尘从空中飘落,打在秦宇的肩上,他缓缓睁开眼,眼中流光闪烁。
“外维……叙事残构……看来我离开的这些年,连纪外都开始蠢蠢欲动了。”
他抬头望向天穹,那湮渊裂域的气流在星幕间流转,一丝冷芒闪过他的眼底。
识海之中,原本如镜面般宁静的魂海忽然泛起一圈圈涟漪。那涟漪之中浮现出无数银白蝶光,随即化作星辉倾洒,一抹熟悉的柔光在秦宇眉心绽放开来。星蝶振翼,虚空柔化成光雾的湖面,一道绝美的身影缓缓浮现出来——云漪。
她的衣袂如梦似雪,蝶羽般的魂翼在她背后缓缓舒展,灵息中带着一丝久违的温柔。那双明眸睁开的瞬间,识海中所有的光线都仿佛被唤醒。
“嗯?小秦子……是你在叫我?”她的声音带着一点慵懒的梦意,如春风拂过水面。
秦宇看着她微笑,那一刻,他目光深沉如星:“云漪,湮渊纪出事了。外维的妖兽潮入侵,那边的防御线需要你。如今在纪无之源中层,我一个人足够应付,这里暂时不需要你出手。”
云漪神情一愣,星眸中的流光收敛了几分梦意。她轻抿唇,声音低柔却带着不舍:“湮渊纪……出事了?”
秦宇点头,语气平静却笃定:“映灵在那边对抗。蕊珊也在调度源塔军线,你去帮他们稳住外环。我能感受到,那股力量的本质属于‘叙事残构’,普通封印无效——但我会找到根源。”
云漪沉默了几息,随后轻轻笑了,她的笑容如星蝶之翼划过夜色,淡却又明亮:“我明白了。自从上次苏醒以来,你也很少叫我。看来……你又要独自去走那条没人能触及的路。”
秦宇看着她,微微伸手,掌中光线交织,他指尖那缕金线化作空间断层的符纹在虚空扩散,轻声道:“这一段,就交给我。你去吧——那里,有你最适合的战场。”
云漪的眼底闪过一丝不舍,她抬手轻触秦宇的胸口,光蝶从她掌心飞起,环绕秦宇识海四周,如一场无声的告别。
“那你要小心,别再把自己逼得太远。湮渊纪的所有人都在等你回来。”
秦宇微笑,那一瞬间识海的所有星光同时汇聚在他掌中。随着他手臂缓缓抬起,一道撕裂时空的白色光缝浮现,边缘流淌着湮渊的虚光与混沌粒子。秦宇的声音在震动的空间中低沉回荡:
“湮渊纪·界召坐标——启。”
轰——
星空塌陷,识海如倒映万界的镜面彻底碎裂。云漪的身体化作万千星蝶,被那道光流裹挟而上。她回头最后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里有万语千言,化作一句轻语:“等你回家。”
秦宇目光不动,掌心一推。
“去吧。”
星光骤燃。那撕裂的空间如一轮微型星渊在他掌中爆开,云漪的灵影融入光流中被送往湮渊纪的坐标。虚空之门合拢的瞬间,识海重新归于寂静,只余下几片残蝶在风中消散。
秦宇伫立在原地,目光投向远方。风卷起灰烬,他的影子被风吞没,低语仿佛在寂静中回荡——
“湮渊纪,有她在,就不会灭。”
随后,他一步迈出,背影沉入无垢光雾之中,天地随之寂然无声。
灰烬的风依旧在低吟,秦宇独自穿行在那片死寂的墓碑群之后。每一块墓碑都刻着早已无法辨认的古老符号,铭文残缺,仿佛被岁月与战火共同吞噬。那些石碑并非静止不动,而是在风中缓缓漂浮,似乎连“重力”的定义在此地都被抹消。秦宇脚步无声,衣袂掠过空气,连尘埃都不敢扰动。
他穿过最后一排倾斜的墓石时,前方的景象骤然一变。
那是一片完全被时光遗忘的废土,天穹低垂,颜色如同被墨浸透的灰银;巨大的裂痕从远处地平线蔓延到脚下,裂缝中透出幽蓝色的能量流,像是某种古老的“世界脉络”仍在微弱搏动。秦宇抬头,远方的地势逐渐坍塌成一道旋转的峡谷状漩涡——那是湮渊裂层更深的地带,似乎通往某个被封印的存在核心。
他眯起眼,心中泛起一丝冷光。
“这里的气息……不像是自然形成的裂界,而是被强行撕开的。”
他的手轻轻一抬,掌心无垢寂源剑浮现。剑锋尚未完全凝实,却在空气中激起微光涟漪。灰烬被那无形的剑意拨开,露出下方隐约闪烁的法阵痕迹——那是古老的封印纹理,呈螺旋状向地底延伸,隐隐带着“湮源逻辑”的脉冲。
秦宇半蹲下,指尖触及地面。刹那之间,脚下的能量线条骤然亮起,一道冷光沿着地表向前疾驰,照亮整片废土的暗层。风忽然变得极冷,灰雾卷起,远处响起了一阵低沉的呼吸声。
那不是风声。
那是一种“存在”的苏醒。
“湮渊之下的……还未死透的东西么?”秦宇轻声喃喃。
他站起身,目光深邃而冷静,剑锋缓缓抬起。空气中那股压抑的气息愈发浓烈,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目光从地底注视着他。
忽然,一声极低的“嗡鸣”从地下传来,紧接着,大地像活物一样颤抖起来。无数碎裂的碑石被震飞至半空,悬浮着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环形阵圈。墓碑表面的铭文开始重新闪烁,那些符号一个接一个亮起,拼合成一条巨大的“湮魂链纹”,缓缓盘绕在虚空之上。
秦宇微微抬头,眉心亮起一丝金光。
“封印在这里的……不止是亡魂。”
随着最后一道链纹闭合,地底的灰雾骤然被撕裂,一股混沌的湮流喷涌而出,伴随着无数残破的意志碎片——那些并非单纯的魂魄,而是被湮灭前的“意识定义”,它们无声尖叫,像是某种“被否决的存在”正在努力重构自我。
秦宇神情不变,双指并立,一抹湮光在掌心闪现。
“看来,这里埋藏的东西,连湮渊都不愿提起。”
他身形一动,衣袂破风,步伐落下的一瞬间,识海之中浮现出九重光环。每一重光环都代表着他在唯书境的无上命魂掌控,随即——
——轰!
虚空坍塌。
他以无垢寂源剑为心,斩出一剑,剑光横贯天地,直接撕裂了墓碑群下的封印层。顿时,一股暗红的气浪冲天而起,卷起无数尘屑与灵魂碎光,仿佛无数亡灵在同一刻呼吸。那股力量中混杂着痛苦、怨恨与迷失的意识,几乎凝聚成实体。
灰烬化作暴风,风声化作呜咽。
一只巨大的、由意识残骸凝聚成的“湮魂兽”缓缓从地底升起,它没有形体,却在不断变幻为无数人形、兽形、影形的轮廓,每一次闪烁都伴随一个文明的覆灭幻象。
秦宇轻抬目光,寂然无声,左手持笔,右手执剑。
“那就……让我看看,你究竟在守着什么。”
他身后,识海九环同时燃起,无数命律金纹盘旋而上。湮灭的灰光在他周围交织成光幕,天地间响起低沉的颤音,仿佛连这片废界都在等待这一击的降临。
下一瞬,剑锋出鞘,光如界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