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渊裂域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天地间依旧弥漫着光与暗交织的余焰。空间如破碎的镜湖般层层折叠,星辉与湮流在虚空中流淌,映照出一片宛若末日后的静寂辉芒。空气中仍残留着纪鲸与裂獒毁灭时的能量残响,低沉的嗡鸣在每一次震荡中宛如神灵的喘息。
厉魂苍静立于这片废墟中央,他的身影早已与人类的形态相去甚远。那双眸之中,映照着流动的宇宙折线与湮灭光河,整个人宛若立于时间背面的存在。残存的三名唯书境至臻修者颤抖着跪伏在地,他们的灵识在这股无形威压下几乎被碾碎,却仍强行抬头,竭力以笑容掩饰恐惧。
“堂主……不,您已超越凡界,是真正的湮渊之主!”一人战战兢兢地开口,额头几乎触地,声音中带着极致的谄媚。
“昔日我们追随您征战湮渊,未曾想今日竟亲眼见您脱凡成神……此乃天意,湮渊将因您重定秩序!”另一人连忙附和,双手高举,以敬神之姿膜拜。
第三人声音颤抖,却仍强作镇定:“昔日天煞盟仰人鼻息,如今您得折光神能,纪鲸与裂獒皆臣服于您之力,这世间……再无可敌者!”
厉魂苍微微俯视着他们,嘴角扬起一抹淡漠的笑意,那笑中既无喜悦,也无怜悯。
“呵……湮渊之主?”他缓缓抬起手指,掌心的光与暗旋涡微微转动,顿时天地的层叠镜界随之颤动,宛如亿万面镜子同时破裂,化作碎光坠落。
“三个废物,也懂何为主?”
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冷意。三名唯书境至臻的人同时一颤,心头猛地抽紧,额头冷汗如雨下。
“堂主息怒!我们只是——”
“——只是想表达忠心!”
“盟主在上,愿为您开疆拓域、永为奴仆!”
厉魂苍的目光淡淡扫过他们,那眸光中闪烁着几何形的光线,似乎在解析他们的灵魂结构。
“忠心?呵呵……忠心是种脆弱的逻辑。”他冷声低语。
话音未落,虚空中忽然传来一道锐响——三人的影子同时被拉长、扭曲,然后瞬间与他们的身体分离。
“啊——!”
三道惨叫在光折漩涡中炸裂,他们的肉身未毁,但魂识却被硬生生抽离成光线,被折光场吞没,化为他掌中的三道微弱光芒。
厉魂苍收回手掌,语气平淡:“你们的忠心……我会好好利用的。”
那三缕光被吸入他体内,与折光源晶共鸣,瞬间爆出一圈耀眼的涟漪。空气凝固,湮渊裂域的空间在那一刻完全向他低伏,光与暗皆向中心塌陷。
他缓缓闭上眼,灵魂彻底稳定成形,折光神能在体内形成新的循环——折渊神脉。
当他睁开双眼,眼中的光已非凡物,而是映照出整个湮渊纪的折叠构造。
“唯书境中阶…哼…”他轻声低语,声音中带着阴冷的笑意,“你毁了霍渊,却让我得以升渊。命运折返——最终,猎者与猎物的定义,将由我来重写。”
他伸出手,虚空中浮现出一枚残缺的晶影,那正是湮渊纪昔日的“逻辑通钥”映照者秦宇的样子。
“纪鲸、裂獒、折光、湮狱……一切的终点,都会折叠成新的纪元。”
光影吞没他的身影,只留下一道回荡在深渊中的低语。
湮渊裂域的崩塌余波逐渐沉寂,天地的裂隙缓缓闭合,光与暗的潮汐被一种新的力量重组、压缩、折叠。厉魂苍静立在废墟之上,双目如双星交汇,折渊神脉在体内轰鸣流转。他的气息不再属于人类的范畴,而是一种混合了纪鲸的星辉折光、湮獒的暗渊裂息与折光源晶的无上本能的复合能流。
四周的空间不断弯曲、凹陷,又在他的神识之下恢复为线性秩序——一层新的现实正在以他的意志为基准重写。
他缓缓抬起手,五指张开。
“折渊神脉,开。”
刹那之间,虚空内爆出千万道镜纹。
那些镜纹不是光,而是“现实被撕开的缝隙”,每一道都映照着不同的时间线与空间折层,闪烁着诡异的色彩:有的镜中仍是光折纪鲸死前的折叠波,有的映出秦宇身影在辉光圣树前挥剑的刹那,还有的竟倒映着未知未来的湮灭之界。
厉魂苍的面容被镜纹照得扭曲而神圣,他的声音低沉而冷冽,如同跨越纪元的回响:
“镜湮折界——以镜为域,以湮为界,以神魂为折。”
顿时,所有镜纹开始缓缓旋转,构成了一个庞大的镜面星环。湮渊的虚空在星环下分层剥离,每一层都对应着不同的时空节点。
“…小子…你的气息无法消散,因为你已经侵入了湮渊的历史。”
他伸手一抹,镜环表面顿时浮现出一道模糊的灵光轨迹——那是秦宇最后释放“无定义灭剑”与辉光圣树共鸣时的能量残痕。光点沿着镜环向远方延伸,最终在某一处突然闪烁、停止。
厉魂苍的瞳孔骤然收缩。
“灵光塔影……”
语声落下,他的身影已然化为一道极致的光折流,穿透万层镜界,直掠向那片灵光所在的方向。
灵光塔影。
此地乃湮渊归界最古老的圣遗地之一,据传乃是远古星族祭祀“光魂圣印”的所在。九座彩虹桥的另一端正是此处的延界,汇聚无数修者与宗门强者,他们正屏息等待那九座桥中的人归来。
灵光塔高达九万丈,塔身由灵曜石构成,通体流转虹彩,塔尖悬浮着一轮倒悬的星环,仿佛映照着另一个世界的黎明。天空中漂浮的灵雾映着无数修士的身影,如同万千祈光者在静默等待。
“九桥之人,尚未归来?”
“湮渊归界的波动已经平息,若他们仍不出现,怕是……”
“嘘——看那边,虹光似乎有反应了!”
人群中窃语不断,灵气波动交织成声浪,化为一片炽烈的期待。无数修士来自不同的宗门、圣域与秘族,他们或为机缘,或为窥探湮渊的真相而来。
就在这时,一道极其细微却无比诡异的波纹从天穹传来——灵光塔影的塔顶一瞬间闪烁出一道暗金之色,紧接着那金色裂纹扩散成环,笼罩整个塔影上空。
裂纹之内,一只幽瞳在虚空中缓缓睁开。
那是——厉魂苍的“折渊之眼”。
他已跨越数千里时空,降临在塔影上方的镜界层。
无数修士只觉心头一沉,呼吸骤然滞止,他们看不见那只眼睛,但能感受到灵魂深处有某种无形的注视,如同被迫进入一场无法反抗的命运裁决。
“原来你在这里——”厉魂苍的声音从虚空深处传出,冷得像光折破碎的裂痕,“秦宇,你走得再远,也逃不出我折渊的界。”
他手指轻轻一勾,灵光塔影周围的空间泛起阵阵涟漪,无数镜面倒影开始重叠、坍缩,形成一层叠透的光界之环。
灵光塔影上方的天色骤变,虹彩尽散,九座彩桥的影子在虚空中颤抖。
无数修者抬头惊呼——
“那……那是什么!?有人在折叠空间!”
“湮渊的气息……不,是更古老的力量!”
“那目光……像是神灵在俯瞰凡尘——!”
厉魂苍冷冷注视着下方的众生,声音回荡在塔影上空:
“好小子……我就知道你终会来此。九桥归界的光,不属于这些凡人,而是我与命运的终局。”
灵光塔影前,雾光翻卷如潮,亿万道灵辉在天穹流转,宛如群星坠地。塔前广场早已被人山人海的修者占据,各宗门、各势力的修士聚于此地,灵压交织成混乱的气息,空气中充斥着等待与躁动。
然而,当一道漆黑的裂光从天穹缓缓垂落,一股令众人心悸的威压骤然降临。那威压既非杀意,也非灵识之压,而是一种“存在被折叠”的错觉——仿佛他们的灵魂被人握在掌心,随时可能被掰断。
“那是……谁?”
“这股压迫……绝非寻常湮渊修者!”
“等等……我好像见过那副面容——”
人群中,一名年长修士神色骤变,低声惊呼:“是天煞盟的三堂主——厉魂苍!他竟然亲自现身了!”
话音落下,整片人群瞬间炸开。
“天煞盟三堂主?那可是绝观境至臻的大人物啊!”
“九联帮之下最狠的堂主之一,手下的湮魂三狱连虚衍修士都不敢轻犯!”
“看来……他不是来凑热闹的。”
厉魂苍缓步从空间裂隙中走出,每一步落地,虚空都泛起一圈镜纹波。那波动不是灵力,而像是“时间与现实”被层层剥开的回响。他穿着黑金暗纹的战袍,眼眸如折叠星轨中燃烧的湮光,淡漠地扫过下方的人群。
人群瞬间噤声,唯有风声呼啸。
“听说……几日前,龙渊会的霍渊死了。”一名年轻修士低声道,眼神中透着不安,“整座营地都被湮灭,只剩下一片空壳,连魂识都没留下。”
“对,我也听说了。”另一人凑近,压低声音,“九联帮震怒,当场召开狩令议会。听说那个凶手只是个唯书境中阶的小子,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现在全帮的人都在找他。”
“唯书境中阶?开什么玩笑,能灭掉霍渊那种级别的绝观修者?这少年怕不是披着人皮的怪物吧?”
“嘘!小声点,你想死吗?天煞盟的堂主可就在前面。”
一阵低语之后,所有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厉魂苍。
“看这架势,他八成就是来找那个小子的。”
“呵,九联帮从来不放过胆敢挑战威权的人。听说那少年还有几件诡异的宝物,能湮灭灵魂、抹除因果……若真让他们拿到手,后果不堪设想。”
“也不知那人是谁,竟让九帮如此大动干戈。”
厉魂苍听着下方的窃语,嘴角微微一勾,神情冷漠而高傲。
“一个小小唯书境中阶,竟让你们议论至此?”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某种扭曲的金属质感,每个字都带着空间共鸣的音爆,“好,很好。连纪鲸、裂獒都敢吞,连湮渊都能撕开,你们以为这等人真是无名之辈?”
人群一阵骚动。有人欲言又止,有人低头不敢直视。
厉魂苍缓缓抬头,望向灵光塔的九层之巅,那双眼眸中隐隐映出秦宇在辉光圣树前的幻影。
“他一定在这里。”
他喃喃低语,声音中混着冷笑,“我能闻到他的灵魂残息。”
随即,天地的折光波纹骤然扩散,灵光塔的地面出现成百上千的光影裂痕,像一面破碎的星镜在重组。那些裂痕之中隐隐浮现出九联帮的图纹烙印,象征着无声的狩令已然启动。
厉魂苍转过身,目光一扫身后的人群,低声道:
“你们既让想知道是谁敢惹九联帮?”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诡笑:“那就等我亲手将他的名字,刻在你们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