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战场上每一个存在的耳中、乃至灵魂深处。
平静，淡漠。
仿佛只是在点评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然而，就是这道声音响起的瞬间，那即将彻底收拢，吞噬一切的巨大混沌法阵，猛然一滞！
构成法阵的无数扭曲符文，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按下了暂停。
“谁？”
混沌使徒那万丈魔躯之中，第一次传出了清晰的，带着一丝警惕与疑惑的精神波动。
它猛然抬头，那双燃烧着混乱火焰的眼眸，越过了萧若雪与尉迟兰，死死地盯住了声音的来源。
虚空神塔之巅。
不知何时，枫余烬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他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那尊混沌使徒的面前。
他没有传送的光影，没有撕裂空间的气势，他就那样，凭空而立。
仿佛从宇宙诞生之初，他就一直站在那里。
一身黑衣，纤尘不染，气息平淡得如同一介凡人。
与那尊身高万丈，散发着无尽毁灭气息的混沌魔神相比，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
然而，在他出现的那一刻，他便成了这片混乱战场的，唯一中心！
“余烬！”
“枫余烬！”
被困在法阵之中的萧若雪与尉迟兰，同时失声惊呼，美眸中写满了难以置信。
她们甚至没有看清，枫余烬是如何出现的！
混沌使徒放弃了对萧若雪二人的压制。
那正在收缩的法阵，光芒黯淡，缠绕在她们身上的黑色锁链，也随之消散。
因为它，从眼前这个看似凡人的渺小生灵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足以让它灵魂都为之战栗的……致命威胁！
那不是力量层级的压制，而是一种来自生命位阶最深处的，源自根源的恐惧！
“秩序……之上……”
混沌使徒那混乱的意志中，第一次，浮现出了名为“理解”的情绪。
它明白了。
眼前这个人，才是这片新生宇宙的，核心！
“吼——！！！”
一声震彻星海的咆哮，不再是精神冲击，而是纯粹的能量宣泄！
混沌使徒放弃了所有技巧，放弃了所有法则的扭曲。
它将自己全部的力量，将从那亿万混沌初生体身上汲取的，足以让现实都彻底崩塌的混沌本源。
尽数汇聚于己身！
它的万丈魔躯，开始融化，化作一道最原始，最纯粹，最不讲道理的……混沌洪流！
那洪流，漆黑、粘稠，所过之处，时空被抹平，法则被同化。
它不再是攻击，而是“概念”的覆盖！
是要将这片区域，连同枫余烬在内，彻底从“存在”的版图上，强行抹去！
神庭控制室内，天机的数据流疯狂闪烁，发出了刺耳的警报！
源与所有的晶灵族人，更是骇然地看着那代表着终极毁灭的洪流，涌向那个单薄的身影。
在这一击面前，之前的一切，都像是儿戏。
然而，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
枫余烬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没有结印，没有吟唱，只是一个简单的，抬手的动作。
也就在他抬手的那一刻。
他身后的神庭，那座作为整个原初大陆，乃至整个新生宇宙核心的……虚空神塔。
其最底层的基座，一块一直以来都朴实无华，仿佛只是普通石料的“法则基石”，骤然间，光芒大放！
嗡——
一股无形的，无法被观测，无法被理解的至高波动，以那块基石为源点，瞬间笼罩了整片原初大陆！
那不是能量护盾，也不是法则屏障。
那是一种……定义！
一种名为“稳定”与“存在”的至高法则，被强行写入了这片时空！
下一刻。
那奔涌而来的混沌洪流，在靠近枫余烬百米范围的瞬间。
戛然而止！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
没有法则湮灭的奇景。
那足以吞噬星海的混沌洪流，就那样……如同被微风吹散的幻影，悄无声息地，消散于无形。
仿佛，它从来没有存在过。
仿佛，在这片被“稳定”所定义的领域内，那种形态的“混乱”，根本不被允许存在！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整个战场，鸦雀无声。
无论是神庭内外的智慧生命，还是那数以亿万计的混沌初生体，都陷入了一种绝对的死寂。
混沌使徒所化的洪流消散，它那万丈魔躯重新凝聚，只是比之前，虚幻了许多。
它那由混乱火焰构成的眼眸，剧烈地跳动着，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极致的骇然。
怎么可能？
自己那足以抹杀现实的一击，为什么会……凭空消失？
枫余烬看着它那难以置信的样子，平静地，落下了自己抬起的右手。
他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为这尊来自终极黑暗的使者，解开了最后的疑惑。
“在这片由我开启的宇宙，”
“我，就是法则。”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创世惊雷，狠狠地劈在了每一个听到它的人的脑海里！
萧若雪、尉迟兰、天机、源……
所有人的瞳孔，都在这一刻，收缩到了极致！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这片原初大陆，这座神庭，这个正在诞生的新宇宙……
一切的源头，竟然……是他！
混沌使徒那虚幻的身影，剧烈地颤抖起来。
它终于明白了。
自己入侵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刚刚诞生的新世界。
而是一个……有着“创世主”存在的世界！
自己，在向这片宇宙的“道”本身，挥动了战矛！
何其……可笑！
“逃！”
这是混沌使徒诞生以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产生的念头。
然而，枫余烬没有再给它任何机会。
他伸出了一根手指。
食指的指尖，亮起了一点，微弱却纯粹到了极致的，金色神芒。
随即，对着那尊万丈魔神，轻轻一点。
那道金芒，脱指而出。
它没有撕裂时空，没有引动任何能量波动，它只是向前。
它无视了混沌使徒身前那扭曲的时空壁垒，无视了它体表那由混沌本源构成的骨铠。
仿佛那些防御，都只是虚无的幻影。
金芒，精准地，没入了混沌使徒那庞大身躯的核心之处。
一根由最纯粹的“秩序”法则，所凝聚而成的……秩序之刺。
“呃……”
混沌使徒的万丈身躯，猛然一僵。
它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完好无损的胸口。
没有任何伤口，没有任何能量残留。
但是，它能感觉到，自己的核心，那个由最纯粹的混沌能量所构成的本源，被……贯穿了！
下一秒。
嗤啦——
一道道刺目的金色裂痕，毫无征兆地，以它的核心为中心，朝着它全身蔓延开来！
狂暴的混沌能量，再也无法维持它那伟岸的形态，开始从内部，疯狂地瓦解它的身体！
“不……”
混沌使徒发出了绝望而不甘的嘶吼。
它不想就这么消亡！
在身体彻底崩溃的前一刻，它做出了最后的举动！
它将自己残存的，最后的意志，连同自己对“混沌”的全部理解，凝聚成了一道漆黑的精神烙印！
“混沌永恒！黑暗不朽！”
“见证……吾主的伟大！”
那道烙印，如同一支离弦的箭，无视了所有阻碍，强行冲向了枫余烬的脑海！
它要将混沌之源那至高无上的伟大意志，强行灌输给这个敌人！
哪怕无法杀死他，也要污染他！动摇他！
“小心！”萧若雪惊呼。
然而，枫余烬站在原地，不闪不避。
他甚至没有升起任何精神防御，任由那道充满了恶意与混乱的烙印，涌入了自己的意识之海。
刹那间，一幅宏大到难以想象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展开。
那是一片无垠的，比任何虚空都更加黑暗的……混沌之海。
而在那片海的最中心，存在着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伟大、古老、正在沉睡的意志。
那便是……混沌之源！
枫余烬看到了它的最终目的。
它并非是单纯为了毁灭。
它的最终目的，是吞噬这个刚刚诞生的，充满了无限可能的新宇宙，将所有的“创生能量”，汇聚为一点。
以此为祭品，以此为钥匙！
在宇宙的尽头，打开一道通往……“万宇之央”的终极之门！
在那扇门的背后，是传说的起源，是万道的归宿，是一切法则诞生与终结的……圣地！
画面，到此为止。
现实中，混沌使徒那万丈魔躯，在发出一声不甘的悲鸣后。
伴随着刺目的金光，彻底分崩离析，烟消云散。
随着它的死亡，那无穷无尽，遮天蔽日的混沌兽潮，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动力与意志。
它们停止了冲锋，停止了咆哮，如同退潮的海水一般，疯狂地，向着来时的黑暗虚空退去。
仅仅数个呼吸之间，原本喧嚣、混乱的战场，便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留下了满目疮痍的虚空，和那座依旧巍峨耸立的金色神庭。
神庭，第一次卫戍之战。
完胜！
萧若雪与尉迟兰飞到枫余烬的身旁，看着他，眼神复杂，充满了震撼与一丝……陌生。
然而，枫余烬的目光，却没有落在她们身上。
他独自一人，静静地站在虚空之中，目光投向了那片混沌浪潮退去的，宇宙最深邃的黑暗里。
混沌之源……
万宇之央……
终极之门……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无人察觉的，饶有兴致的弧度。
他不仅要阻止混沌之源。
他对那扇门，同样，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