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些。\"韩浩忽然开口,惊得少女腕间银铃脆响。她咬唇加力时,看见水面倒映着自己绯红的耳尖。蒸腾的热气里,韩浩背上的龙形刺青仿佛活了过来。
门外脚步声惊散满室氤氲。肥油陈的嗓音隔着门板发闷:\"青龙会送来消息......\"话音未落,柳生飘絮已绞紧了手中汗巾。她盯着韩浩擦身的背影,眼底闪过暗芒。
黑袍挟着水汽掠过屏风时,肥油陈正盯着自己鞋尖。他递出的密信忽然被劲风卷走,抬眼只见韩浩指间展开的绢纸上,朱砂印恰似一滴血。
\"好啊。\"韩浩忽然轻笑,案上烛火随之爆出灯花。他屈指轻叩太师椅扶手,乌木发出沉闷的回响:\"让十二连环坞的人去燕子矶守着,神侯府的密探......\"话音顿了顿,指尖碾碎一片飘落的烛灰。
柳生飘絮贴在门后,听见肥油陈退下时的脚步声。她低头看着池水中自己被波纹撕碎的面容,忽然将整张脸埋进尚带余温的浴汤里。
\"遵命,属下立刻去安排。\"
肥油陈察觉到韩浩对云罗郡主的格外关注,连忙恭敬回应。
韩浩示意他退下。待肥油陈离开后,韩浩望向窗外,思索着与其他势力相比,黑石组织在江湖中的影响力更为庞大,寻获云罗郡主的胜算也更大。
\"大成的龙象般若功,究竟能展现何等威能?\"
韩浩低声自语。
洛阳城西的官道旁有间简陋茶铺,竹棚下摆着十来张桌椅,客人稀少。店主是位驼背老者,正倚在柜台后打盹。
\"掌柜的,来壶茶!\"
清脆的嗓音打破了宁静。官道上走来一位白衣短打扮的年轻公子,发髻整齐,背着行囊,腰佩长剑,活脱脱从传奇故事里走出的江湖侠客。这正是偷溜出宫的云罗郡主。
此刻女扮男装的她因身材平坦,倒真有几分俊秀少年的模样。选了张干净桌子坐下,她取出手帕擦汗抱怨:\"热坏了,走这么久渴死啦。老人家快些上茶。\"
\"来喽!\"惊醒的老汉提着一直温着的大茶壶,快步过来斟了满满一碗。云罗端起来仰头饮尽,豪迈地抹抹嘴:\"再来!\"
连饮三四碗后,她才解了渴,长舒一口气。虽然外面的世界不如想象中美好,但云罗仍决心继续前行,要去见识真正的江湖豪杰。
角落里坐着以连老三为首的江湖客。这个满臂刺青的彪形大汉从云罗进店起就盯上了她,目光最终锁定在那块纹饰精美的暖玉和刺绣讲究的锦囊上。
观察良久,连老三突然拍下茶钱大步离去。同伴们面面相觑,赶紧追出数百米才赶上。
\"大哥怎么突然走了?\"弟兄们不解。
连老三捋着络腮胡:\"那丫头不像江湖人,皮肤太细嫩,握剑的手也没茧子。\"
\"可独行女子扮男装很正常啊。\"同伴说。
云罗郡主的乔装打扮也只能糊弄普通百姓,遇到连老三这样的 湖立刻就被识破了。
连老三眯起眼睛道:\"光是这样倒也没什么,关键是那丫头腰上挂的玉佩和香囊。老子上回在贵人府上见过宫里的物件,无论是纹样还是做工都跟那丫头身上的一模一样。\"
\"莫非是逃出来的宫女?\"手下猜测道。
连老三摇头:\"前些日子黑石大人传下话来,说云罗郡主偷溜出宫,让咱们多加留意。这小娘们形迹可疑还带着宫中之物,八成就是郡主本人!\"
\"这可是天大的机缘啊!\"
几个手下闻言又惊又喜,跃跃欲试道:\"那还等什么?赶紧把她拿下邀功!\"
\"找死!\"连老三厉声喝止。
\"大哥此话怎讲?\"
连老三沉声道:\"就算真是郡主私自出宫,也轮不到咱们动手。你们信不信,谁要是碰了郡主一根汗毛,回头第一个掉脑袋的就是他?皇家贵胄岂是你我能轻侮的?\"
众人这才醒悟,顿时泄了气:\"那该怎么办?\"
\"自然是通报黑石,让他们处置。咱们能分一杯羹就知足了。\"连老三在江湖混迹多年,靠的就是懂得分寸。
\"全听大哥安排。\"众人齐声应和。
连老三叮嘱道:\"你们几个盯紧了,我去传信。记住,咱们兄弟的前程全看这一着了。\"
\"大哥放心,一个小丫头还能从咱们眼皮底下溜了不成?\"
手下拍着胸脯保证。
与此同时,紫竹山庄内。
肥油陈抬手接住一只盘旋落下的信鸽,取下竹筒里的密信细看,顿时喜形于色:\"疑似云罗郡主?这些江湖人办事倒是利索。\"
他快步来到议事厅,向韩浩禀报:\"帮主,刚收到飞鸽传书,下面的人发现一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年岁打扮都与云罗郡主相符,所佩宫物更是货真价实。\"
韩浩微微颔首:\"十有 就是她了。你立即派人盯住,本座要亲自会会这位郡主。\"
\"属下这就去办。\"肥油陈知道事关重大,连忙退下安排。
韩浩随即起身命人备车,往洛阳城方向驶去。
......
长乐坊街头。
云罗郡主信步闲逛,对市井百态充满好奇,全然不知身后有人尾随。行至万花楼前,正驻足观望时,一个浓妆艳抹的胖妇人突然上前拽住她的胳膊就往里拖。
\"放肆!快松手!\"从没受过这般对待的郡主又惊又怒。
\"公子别害羞嘛,姑娘们可都等着您呢。\"胖妇人嬉笑道。
云罗郡主尚未反应过来,就被拉入万花楼内。转眼间,一群妆容艳丽的女子围拢上来,将云罗郡主困在 。
\"公子,肌肤真白净呢~\" \"公子生得真好看~\"
众女子娇声细语,簇拥着云罗郡主往楼上雅间去。尽管云罗郡主有些武艺,面对这些姑娘却也无可奈何,加之对万花楼本就存着好奇,便半推半就地进了厢房。
……
护龙山庄内。
\"来人,唤海棠过来。\"铁胆神侯对侍卫吩咐。
\"遵命。\"侍卫领命而去。
不多时,上官海棠便至堂前,恭敬道:\"义父有何指示?\"
铁胆神侯问道:\"你与一刀查探多日,天香豆蔻可有线索?\"
上官海棠摇头:\"消息放出不久,暂未寻得天香豆蔻下落。\"
铁胆神侯并不意外。二十年寻觅未果,岂能指望一朝功成?
\"加派人手,务必尽快找出天香豆蔻。\"他沉声道。
\"海棠定当全力搜寻。\"上官海棠稍作迟疑,又道,\"虽无豆蔻下落,但探子已寻到云罗郡主踪迹。\"
\"云罗郡主?\"铁胆神侯略一思索,记起这是皇帝日前交代之事。
\"她现居何处?\"
\"洛阳长乐坊万花楼内,探子亲眼所见。\"
\"长乐坊……黑石的地界?\"铁胆神侯眉头微蹙。
\"原属巨鲸帮,后被黑石吞并。\"上官海棠补充道。
铁胆神侯颔首:\"事关郡主安危,陛下亲口嘱托,不论黑石与否,都需将人带回。\"
说罢,他转而对侍卫道:\"召一刀前来。\"
片刻后,归海一刀黑衣飒飒而至,抱拳行礼:\"义父!\"
\"云罗郡主现于长乐坊万花楼,你速去将她安然带回。黑石地盘,务必谨慎行事。\"
\"一刀领命。\"
……
万花楼顶层雅间,丝竹声声,笑语盈盈。
云罗郡主被众女子环绕,有人挽着她手臂,有人捧着酒杯相劝。一旁清倌人抚琴奏乐,更添风雅。
\"公子,再饮一杯嘛~\"
云罗郡主兴致盎然,举杯畅饮:\"好!好!\"
深宫十余载,这般新鲜体验令她流连忘返。
\"原来这就是喝花酒?果然妙不可言。\"她正暗自感慨,忽觉异样——左侧空椅上,不知何时多了个黑袍人影。
\"你是何人?!\"云罗郡主惊起。
韩浩淡淡道:\"本座乃万花楼主。\"
韩浩一扬手,云罗郡主身边的侍女们便安静地退出厢房,只有琴案前的清倌人仍端坐未动。
云罗郡主见状,眉头微蹙:\"就算你是这里的主人,究竟意欲何为?\"
话音未落,厢房木门猛然被踹开。归海一刀手持墨刃立于门外,目光扫视间触及韩浩身影,霎时浑身紧绷,指节发白地攥紧了刀柄。
\"郡主,护龙山庄奉皇命护送您回宫。\"归海一刀语速急促,却见韩浩漫不经心地抬眼:
\"哪来的野犬在此狂吠?云罗郡主乃东厂贵客,轮不到护龙山庄指手画脚。\"
归海一刀面色铁青,强忍怒意转向云罗郡主:\"皇命在身,请郡主...\"
\"我才不要回去!\"云罗郡主扬起下巴,\"告诉皇兄,本郡主要当仗剑江湖的女侠!\"
韩浩忽然轻哼一声:\"滚。\"
这记声浪裹挟磅礴内力轰然炸开,归海一刀双臂交叉格挡,衣袖顿时迸裂,鲜血顺着指尖滴落。他踉跄后退数步,喉间涌上腥甜,眼中满是惊骇。
\"这绝非宗师之境...\"归海一刀心神剧震,未待韩浩再有动作,便仓皇掠出房门,转瞬消失在街巷尽头。
雅间内,云罗郡主瞪圆了杏眼,完全没明白眼前的情形。
前一瞬那韩浩不过对归海一刀说了句话,怎料话音未落,归海竟口吐鲜血倒退数步。那攻势隐蔽得很,旁人根本看不出门道。
\"他怎的逃了?\"云罗郡主一脸茫然地发问。
韩浩轻拂衣袖:\"走了岂不正好?莫非郡主想念宫里的日子?\"
\"谁要回去!\"云罗郡主连连摆手,忽又想起什么,警惕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方才还说要押我回东厂呢。\"
韩浩朝角落里的姑娘摆摆手:\"你也退下罢。\"
那女子福了福身,娉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