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后厨的羊肉只剩三斤了!\"帮厨小李急匆匆跑来,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在下巴处汇成一道细流。
他粗布短打的前襟已经完全湿透,紧贴在结实的胸膛上,随着急促的呼吸剧烈起伏。
陆明远闻言眉头微蹙,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玉佩。
他快步走向后厨,靴底踏在青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推开厚重的橡木门,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肉香与蒸汽交织的热浪。
后厨里,十几个灶台同时冒着热气,铜锅里的红汤翻滚不息,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案板上,最后几片羊肉被切得薄如蝉翼,在烛光下泛着粉嫩的光泽,能清晰地看到上面雪花般的纹路。
角落里,装毛肚的柏木桶已经见底,只剩下几块碎冰在慢慢融化,水滴落在地面上,发出细微的\"滴答\"声。
\"诸位...\"陆明远走到店门口,声音里带着诚挚的歉意,\"今日食材已所剩无几...\"他的目光扫过满座的食客,又望向门外排起的长队,眉头间的皱纹更深了。
\"什么?!\"一个穿着靛青色绸缎长衫的中年男子猛地站起来,腰间悬挂的玉佩随着动作剧烈晃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手中的乌木筷子还夹着一片涮到一半的羊肉,红油顺着筷子滴落锦缎衣摆上,晕开一片深色痕迹。
\"我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旁边桌的妇人拍案而起,腕上的翡翠玉镯与黄花梨木桌面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精心梳妆的发髻因为激动而微微颤动,发间的金凤珠钗晃出一道道细碎的光影,映照在她那涨红的脸上。
店门口排队的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几个孩童失望地瘪着嘴,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随时可能落下。
他们的母亲一边用粗糙的手掌安抚孩子,一边不满地嘟囔:\"早知道就去金玉楼了...\"。
陆明远深吸一口气,拱手向众人致歉:\"诸位见谅,明日一定加倍准备食材。\"他的声音不卑不亢,目光诚恳地扫过每一张不满的面孔。
阳光透过窗棂,在他俊朗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绣着金线的锦囊,倒出几十枚精致的檀木牌。
木牌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散发出淡淡的幽香,上面\"陆记\"二字笔力雄浑,边缘还雕刻着细密的云纹。
\"这是小店的一点心意。\"陆明远亲自将木牌分发给排队最久的客人。
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与那些接过木牌的粗糙手掌形成鲜明对比。
一位老者颤抖着接过木牌,布满老茧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纹路。
对面的金玉楼门可罗雀。赵掌柜站在门口,阴沉着脸数着进出的人数——整个下午,只有两桌客人。
都是行色匆匆的商旅,因为等不及吃火锅,才来的金玉楼。
\"掌柜的,那桌客人说...说我们的红烧狮子头比不上对面的涮羊肉...\"
小二战战兢兢地汇报,声音越来越低,他不安地搓着围裙边缘,崭新的布料已经被他揉出了一片皱褶。
赵掌柜的脸色更加难看,黝黑的面庞涨成了猪肝色。
他粗糙的手指死死攥着账本,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账本边缘已经被捏出了几道深深的折痕。
账本上寥寥几笔记录,与往日密密麻麻的账目形成鲜明对比。
\"岂有此理!\"赵掌柜猛地合上账本,震得柜台上的黄铜算盘珠子乱跳,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他额角的青筋暴起,像是几条扭曲的蚯蚓,在黝黑的皮肤下清晰可见。\"去,备轿!我要去见少爷!\"他的声音嘶哑,像是砂纸摩擦的声响。
他粗暴地扯下围裙,上面的油渍已经干涸成深褐色,散发着一股油腻的气味。
围裙被他狠狠地摔在地上,扬起一片细小的灰尘。
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对面热闹的陆记火锅,那里的灯笼在暮色中格外明亮。
金玉楼掌柜赵德全步履匆匆地穿过吏部尚书府别院的重重回廊,腰间悬挂的铜钥匙串随着他的步伐叮当作响。
他粗糙的手指不停地摩挲着袖中的账本,那上面记载着今日惨淡的营业额——只有两桌客人,还都是因为等不及吃火锅,才进来的。
\"少爷正在书房等您。\"管家面无表情地推开雕花红木门。
赵德全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油光发亮的脑门上立刻留下几道汗渍的痕迹。
书房内,王润之正倚在紫檀木太师椅上,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一枚羊脂白玉扳指。烛光下,扳指泛着温润的光泽。
\"少爷,大事不好了!\"赵德全扑通一声跪下,膝盖重重磕在青石地板上。他颤抖着双手奉上账本,\"那陆记火锅开张才一日,就把咱们的生意抢走了!\"
王润之慢条斯理地接过账本,指尖在纸页上轻轻划过。
当他看到那寥寥几笔记录时,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开来。
\"慌什么?\"他的声音轻柔得像是毒蛇吐信,\"不就是个卖火锅的吗?\"说着,他将账本随手丢在案几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还记得三年前的醉仙楼吗?\"王润之站起身,锦缎袍袖在烛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
赵德全浑浊的眼睛闪过一丝了然:\"少爷是说...百姓吃了醉仙楼的菜全部上吐下泻的事?\"他的声音压得极低。
王润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张屠户的侄子不是在县衙当差吗?让他多'关照关照'陆记的肉品检验。\"
他转身从多宝阁上取下一个锦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包褐色粉末,\"把这个给周六,他知道该怎么做。\"
\"可是...\"赵德全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那陆明远是宋知府的女婿,若是闹出人命...\"
\"出了人命才好。\"王润之突然提高声调,吓得赵德全一个激灵。
他修长的手指猛地收紧,白玉扳指在掌心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我倒要看看,宋知府怎么保他这个女婿!\"
窗外的树影婆娑,一阵夜风吹来,烛火剧烈晃动,在王润之脸上投下光影。
赵德全离开后,王润之独自站在窗前。他取出一本黑漆封皮的账册,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清河府各行业的利润分成。
蘸了朱砂的毛笔在\"饮食\"一栏重重画了一个圈,鲜红的墨迹像是血迹般刺目。
\"陆明远...\"他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里满是咬牙切齿的恨意,\"你以为有知府撑腰,就能动我王家的钱袋子?\"
他拍了拍手,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角落。\"去告诉张屠户,从明日起,新鲜的肉一律先紧着金玉楼。\"
王润之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至于那些边角料...就留给我们的陆掌柜吧。\"
王润之踱回书案前,从暗格中取出一封信笺。他的指尖轻轻敲击着信纸,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
\"宋远山...\"他喃喃自语,\"不过是个寒门出身的穷官,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烛光下,他的笑容越发阴森,\"等你的好女婿闹出食物中毒的丑闻,我看你这个知府还怎么当下去!\"
窗外,一只夜枭发出凄厉的鸣叫,王润之将信笺凑近烛火,火光映照着他阴晴不定的面容。
\"来人!\"王润之突然高声唤道。一个精瘦的汉子应声而入。
\"去告诉码头的老周,从明日起,新鲜的海货一律不准卖给陆记。\"他的声音轻柔却不容置疑,
\"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最近渔获不佳。\"
王忠领命而去,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回廊尽头。
王润之重新坐回太师椅上,白玉扳指在他指间翻转,折射出冰冷的光芒。
他的目光落在墙上悬挂的《猛虎下山图》上,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陆明远...\"他轻声呢喃,声音里满是势在必得的决心,\"这清河府的饮食行当,从来都是我王家说了算。
你想分一杯羹?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命享用了!\"
窗外,一阵狂风骤起,吹得树影狂舞。烛火剧烈晃动了几下,黑暗中,只余王润之阴冷的笑声在书房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