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间仙栈”的后厨弥漫着一股比玄冥冰箱全力制冷还要凝重的气氛。油腻的不锈钢操作台上摊着一张打印出来的、线条粗糙的城市下水道系统局部示意图，几个关键节点被红笔圈了出来。空气中除了奶茶的甜腻，还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不适的阴冷鬼气——源自操作台角落一小块用塑料袋密封的**勾魂锁碎片**。
元宝蹲在示意图旁边，金色的小鼻子几乎贴在了图纸上，正对着其中一个红圈的位置，发出细弱的、断断续续的“呜噜”声。它的小爪子时不时在那个圈上扒拉一下，金色大眼睛里充满了不确定的困惑，显然对这“味道”的追踪让它很不舒服。
“就这儿了？”雷公皱着眉头，指着元宝扒拉的那个红圈，他穿着那身皱巴巴的廉价西装，外面却极其违和地套着一件明黄色的**橡胶雨衣**，脚上蹬着一双笨重的**黑色高筒橡胶雨靴**，整个人看起来像个准备去抗洪抢险的蹩脚推销员。“西区主排污管和废弃工业管道交叉口？这地方……听着就够劲！”
旁边的电母同样全副武装，一身粉色的雨衣雨靴，长发盘起塞在雨帽里，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强光**LEd手电筒**，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写满了不情愿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嫌弃，仿佛不是要去执行任务，而是要去跳粪坑。“老雷……非得……非得下去吗？那下面……又黑又臭还有……老鼠！” 说到“老鼠”两个字，她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不然呢？”雷公拍了拍腰间挂着的、两个同样款式但小一号的橡胶雨靴（给电母备用的？），“指望哪吒那小祖宗再闯一次黄泉路？还是让王母娘娘去直播卖下水道淤泥？就咱俩这‘专业’装备，”他晃了晃手电筒，“还有这点微末神力，凑合着能当个斥候！元宝小祖宗好不容易圈定的大致范围，不能浪费！”
唐棣靠在门框上，手里把玩着那根破旧电击棒，棒头偶尔滋啦冒点蓝白火花。他瞥了一眼元宝，又看了看图纸上的红圈，最后目光落在雷公电母那身滑稽又悲壮的“战甲”上。
“入口在‘宏发商贸’大厦后巷，编号G-7的检修井。”唐棣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目标：确认异常鬼气源头，记录环境，拍照取证。安全第一，发现不对立刻撤。通讯……”他指了指雷公脖子上挂着的、一个用防水袋套着的、屏幕裂了条缝的旧手机，“……下去就没信号了，靠吼吧。”
“明白！”雷公挺了挺胸，努力做出英勇状，但配上那身行头，效果实在感人。电母则是一脸视死如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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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地下的世界，是阳光永远无法触及的领域。
当雷公用撬棍费力地撬开“宏发商贸”后巷那个锈迹斑斑、沾满可疑油污的G-7检修井盖时，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腐烂有机物、排泄物、化学药剂和浓重霉味的恶臭热浪，如同实质般猛地喷涌而出！
“呕——！”电母瞬间捂住了口鼻，脸色煞白，差点当场吐出来。雷公也被熏得一个趔趄，连退两步，剧烈地咳嗽着。
井口下方，是无尽的黑暗，以及哗啦啦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污水流动声。
“下……下去？”电母的声音带着颤抖。
“下！”雷公咬咬牙，把手电筒调到最亮，一道刺眼的光柱刺入下方的黑暗，勉强照亮了湿滑、布满粘稠苔藓的铸铁爬梯。“跟紧我！”
两人一前一后，极其笨拙地沿着爬梯向下蠕动。橡胶雨靴踩在滑腻的梯级上，发出“吧唧吧唧”的、令人牙酸的声响。越往下，恶臭越浓，温度也越高，空气粘稠得仿佛能拧出水。污水流动的哗哗声在封闭的管道中回荡，放大了无数倍，震耳欲聋。
终于踩到了实地。脚下是没过脚踝的、粘稠冰冷的污水，水面漂浮着各种难以名状的垃圾和油脂块。强光手电的光柱扫过，照亮了巨大的、拱形的混凝土管道内壁。壁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滑腻腻的深绿色苔藓和不明粘液，不时有浑浊的水珠滴落。空气污浊得让人窒息。
“这……这鬼地方……”电母的声音带着哭腔，紧紧抓着雷公的雨衣后摆，手电光柱因为手的颤抖而剧烈晃动。
“嘘！小声点！”雷公压低声音，警惕地用手电扫视着前方幽深、望不到头的黑暗管道，“别惊动……呃，任何东西。”
然而，墨菲定律总是应验得很快。
“啊——！！！”
电母的尖叫毫无征兆地爆发，分贝之高，在封闭的下水道里如同引爆了一颗音爆弹！尖锐的回声层层叠叠，疯狂回荡！
她的手电光柱死死锁定在污水边缘一处堆积的垃圾上——那里，十几只肥硕得如同小猫、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猩红光芒的**巨鼠**，正挤在一起啃噬着什么！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和尖叫惊动，鼠群瞬间炸窝！发出刺耳的“吱吱”尖叫！如同黑色的潮水般四散奔逃！有的直接扑进污水里，溅起大片恶臭的水花；有的则沿着湿滑的管壁飞快爬行，瞬间消失在黑暗的岔道口！
“老鼠！好多老鼠！”电母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几乎挂在了雷公背上，手电筒疯狂乱晃，光影交错，更添混乱。
“别叫了！祖宗！想把整个下水道的老祖宗都引来吗？！”雷公也被这突发的鼠潮和震耳欲聋的回音搞得头皮发麻，手忙脚乱地试图稳住电母。
混乱中，几只慌不择路的老鼠甚至朝着他们这边窜来！其中一只硕大的、浑身湿漉漉的灰毛老鼠，瞪着猩红的眼睛，竟然顺着雷公的橡胶雨靴，试图往上爬！
“滚开！”雷公又惊又怒，几乎是本能地，调动起体内恢复的那点可怜神力！他布满老茧的手指猛地一搓！
滋啦！
一道微弱得如同火柴头大小、极不稳定的蓝白色电火花，在他指尖跳跃了一下，然后“啪”地一声，精准地……弹在了那只试图爬他靴子的老鼠鼻尖上！
“吱——！！！”
被电击的老鼠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浑身灰毛瞬间炸起！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向后弹射出去，“噗通”一声砸进污水里，四肢抽搐着沉了下去。
这声惨叫和电火花的微光，如同在滚油里又泼了一瓢冷水！
原本已经稍稍平息的鼠群，如同被彻底激怒！黑暗中，四面八方都响起了更加密集、更加狂躁的“吱吱”声！猩红的眼睛如同繁星般在远处的黑暗中亮起！无数细碎的奔跑声、落水声汇聚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噪音！仿佛整个下水道的鼠群都被惊动，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疯狂涌来！
“跑！快跑！”雷公魂飞魄散，也顾不上什么侦查任务了，一把拽住还在尖叫的电母，转身就朝着来路方向没命地狂奔！
橡胶雨靴在湿滑的污水和苔藓上疯狂打滑！两人跌跌撞撞，好几次差点摔倒。手电光柱在剧烈晃动中胡乱扫射着管壁、污水和黑暗中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猩红眼睛。恶臭的空气被剧烈喘息吸入肺里，带来火辣辣的灼烧感。
不知跑了多久，拐过了几个岔路口，身后那令人心悸的鼠群嘶鸣和奔跑声才渐渐远去。两人背靠着冰冷湿滑的管壁，剧烈地喘息着，如同两条离水的鱼。手电光下，彼此的脸色都惨白如纸，雨衣雨靴上沾满了恶臭的污渍和苔藓。
“完……完蛋了……”电母带着哭腔，声音嘶哑，“任务……搞砸了……还迷路了……”
雷公也喘着粗气，抹了一把脸上的污水和冷汗，心有余悸。他环顾四周，手电光扫过。这里似乎是一个废弃的管道交汇处，空间比之前的主管道稍微宽敞一些。污水在这里形成一个不大的回旋涡流，水流声沉闷。四周有好几条大小不一、黑黢黢的岔道口，如同巨兽张开的嘴。
“别……别灰心……”雷公喘匀了气，强打精神，“元宝感应的地方……应该就在这附近区域……我们再……”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手电光柱无意间扫过交汇处角落一条被大量建筑垃圾和淤泥半掩埋的、直径约一米多的**锈蚀铁管入口**时，雷公的动作猛地僵住！
那入口处，除了堆积的垃圾和滑腻的苔藓，似乎……有些不对劲！
一股极其微弱、却比勾魂锁碎片浓郁精纯数倍的**阴冷秽气**，正从那管口深处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更隐约的，似乎还有一种极其低沉的、有规律的**机械嗡鸣声**，被污水流动的声音掩盖着，若非雷公此刻高度紧张，几乎无法察觉！
找到了？！
雷公的心脏猛地狂跳起来！他示意电母噤声，自己则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滑地朝着那个隐蔽的管口挪去。手电光柱如同探针，仔细地扫描着管口周围。
越靠近，那股阴冷的气息越明显，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硫磺和血腥的混合味道。机械的嗡鸣声也清晰了一些，像是某种老旧的泵机在运转。
雷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凑近管口，试图用手电光往里照，看看里面的情形。
就在手电光即将探入管口黑暗的瞬间——
管口内侧，那堆积的、湿滑的、覆盖着厚厚苔藓的垃圾和淤泥之中，毫无征兆地……睁开了一只**眼睛**！
那根本不是人类或者任何已知生物的眼睛！
巨大！几乎填满了整个狭窄的管口！眼白是浑浊的暗黄色，布满了粗大的、如同蚯蚓般蠕动的血丝！瞳孔是纯粹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深红！竖立的！此刻，这只巨大的、血红的竖瞳，正冰冷地、毫无感情地、死死地……聚焦在近在咫尺、僵在原地的雷公脸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恶臭的空气，污水的流动，机械的嗡鸣……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雷公的血液瞬间冻结！大脑一片空白！他只能感受到那只巨大血瞳中散发出的、如同万载玄冰般的阴冷死意，以及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对生者的漠然和……食欲？
“嗬……”雷公喉咙里发出一声无意识的、漏气般的抽吸。他握着的手电筒，“哐当”一声，掉进了脚下污浊的污水里。
强光瞬间熄灭。
黑暗中，只剩下那只巨大、血红、竖立的瞳孔，在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微光，死死地锁定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