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元钱!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瞬间击中了他。不是喜悦,是更深沉的悲凉和一种被命运嘲弄的荒谬感。在死寂深渊,在狂暴虚空,他燃烧寂核,撕裂空间。而此刻,在这肮脏的出租屋里,维系他们三口人最后一线生机的,竟然是一枚被遗忘在破烟盒角落里的一元硬币!
攥着这枚冰冷的硬币,谢必安猛地站起身,动作扯动伤口,让他眼前一阵发黑。他冲到床边,再次确认林小满和糖糖微弱却依旧存在的呼吸。
“等我。” 他声音嘶哑,像砂纸摩擦,“等我回来。”
他脱下自己身上那件同样沾满血污和黑灰、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破烂外套,露出里面同样破旧但稍微干净一点的灰色长袖t恤。然后,他用这件相对“干净”的外套,极其小心地、一层层裹住糖糖小小的、冰冷灰烬的身体,只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他不敢移动林小满,她的状态太危险了。
做完这一切,他抓起桌上最后一个空矿泉水瓶,将那枚救命的一元硬币死死攥在手心,硬币边缘硌进掌心的皮肉里。他深吸一口气,那浑浊发霉的空气刺痛肺腑,猛地拉开了那扇摇摇欲坠、油漆剥落的木门。
外面是一条狭窄、堆满杂物的昏暗走廊。油腻的墙壁,裸露的电线,刺鼻的异味。隔壁的哭骂声、楼下小贩的叫卖声、远处街道的车流轰鸣声……所有属于底层贫民窟的噪音瞬间将他淹没。他扶着冰冷的墙壁,一步一步,拖着那条剧痛麻木的左腿,像一具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行尸,艰难地挪向楼梯口。
每一步,都伴随着身体撕裂般的疼痛和一种灵魂被现实规则粗暴碾压的窒息感。楼梯陡峭,布满油污。他几乎是半爬半滚地挪下去,汗水混杂着伤口渗出的血水,瞬间浸透了后背。
终于踏出那栋散发着腐朽气息的筒子楼。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带着一种廉价的燥热感。狭窄的巷子两边是拥挤的违章搭建,晾晒着五颜六色却永远洗不干净的衣服。污水在坑洼的路面流淌。几个穿着背心、露出纹身的男人蹲在路边抽烟,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谢必安狼狈不堪的身体和那条血肉模糊的手臂。
恶意。毫不掩饰的、属于弱肉强食底层的恶意。
谢必安纯白的眼眸低垂,避开那些目光,将攥着硬币的手藏进裤袋,拖着腿,朝着记忆中巷口那家挂着“平价超市”招牌的小店挪去。每一步都踩在粘腻的地面,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超市门口支着一个冰柜,上面用红字写着“冰镇矿泉水1.5元”。
谢必安的心猛地一沉。一元……不够。
他站在冰柜前,看着里面一排排凝结着水珠的绿色瓶子,喉咙干得像是要着火。他需要水,林小满需要水,糖糖需要水!他只有一元钱!
超市里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正磕着瓜子看电视,眼皮都没抬一下。
谢必安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巨大的屈辱感攫住了他。在深渊面对亿万星辰崩塌的咆哮时,他未曾退缩。在虚空被乱流切割时,他未曾放弃。而此刻,站在一瓶价值一块五的矿泉水面前,因为缺少五毛钱,他竟感到一种灭顶的绝望和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