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像银针般刺在叶幽梦脸上。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通往废弃调车场的泥泞小路上,胸口的红线如同活物般蠕动,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撕裂般的疼痛。断魂剪贴着她的胸口,冰凉的触感是唯一能让她保持清醒的东西。
远处,生锈的铁轨在闪电中泛着冷光,如同两条蜿蜒的蛇消失在黑暗尽头。叶幽梦停住脚步,雨水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就是这里——张德海死亡的地方,也是她命运即将被决定的地方。
\"我知道你在这里!\"她的声音在雨夜中显得异常清晰。
没有回应。只有雨声和远处隐约的雷鸣。叶幽梦向前走去,靴子踩在碎石上发出嘎吱声。突然,她的视野一阵扭曲,眼前的景象与记忆碎片重叠——同样的铁轨,同样的雨夜,只是时间回到一个月前。
记忆中的张德海拼命挣扎着,却被无形的力量拖向铁轨。他的眼睛瞪得极大,嘴里喊着什么。叶幽梦努力集中精神,终于听清了那个词:
\"哥哥...\"
幻象消散。叶幽梦喘着粗气,发现自己已经站在铁轨中央。胸口的红线剧烈跳动,仿佛要破体而出。就在这时,她听到了——缝纫机的声音。
\"嗒、嗒、嗒...\"
规律的机械声从调车场废弃的小屋里传来。叶幽梦转向声源,看到一扇半开的门,昏黄的灯光从里面渗出。她握紧断魂剪,向小屋走去。
每走一步,红线的疼痛就加剧一分。当叶幽梦推开门时,眼前的景象让她的血液几乎凝固。
林悦背对着门坐在一台老式缝纫机前,机械地踩着踏板。她的脖子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扭曲着,露出后颈密密麻麻的红线,那些线向上延伸,消失在屋顶的阴影中。缝纫机上不是布料,而是一张...人皮。
\"林悦...\"叶幽梦的声音颤抖。
林悦的动作停下了。她缓缓转过头,那张曾经熟悉的脸现在已经扭曲变形——嘴角被红线强行缝合出一个夸张的微笑,眼皮被细线吊起,露出浑浊的眼球。最恐怖的是,她的手指已经变成了细长的针状,指尖闪着寒光。
\"你...终于...来了...\"林悦的声音像是从深井里传出来的,每个字都伴随着不自然的停顿,仿佛有人在操控她发声,\"我们...等你...好久...\"
叶幽梦后退一步,断魂剪在手中颤抖。\"林悦,醒醒!它控制了你!\"
林悦突然大笑起来,那笑声根本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她站起来,身体像提线木偶一样僵硬。\"控制?\"她的头歪向一边,\"不...是...解放...\"
她突然扑向叶幽梦,针状的手指直刺而来。叶幽梦侧身躲过,但林悦的速度快得惊人,第二击直接划破了她的脸颊。温热的血顺着下巴滴落。
\"看看...你自己...\"林悦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她指向叶幽梦的胸口,\"已经...快完成了...\"
叶幽梦低头看去,惊恐地发现红线已经蔓延到了心脏位置,形成了一个诡异的漩涡图案。更可怕的是,她竟然觉得这图案很美...
\"不!\"叶幽梦猛地摇头,试图驱散这个念头。就在这时,小屋的阴影处传来一个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诡异的亲切感。
\"别反抗了,孩子。这感觉很好,不是吗?\"
阴影中走出一个男人。不,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他的身体由无数红线编织而成,只有脸部还保留着张德海的特征,但就连那张脸也正在慢慢解体,变成一团蠕动的红线。
缝皮鬼。
叶幽梦的呼吸变得急促,手中的断魂剪似乎变得更重了。缝皮鬼向她走来,每一步都有红线从身上脱落,又迅速重新编织。
\"三十年了,\"缝皮鬼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我终于找到了完美的继承人。你比德海更适合,比陈德明更强大。\"
\"陈馆长...\"叶幽梦突然想起什么,\"他在哪里?\"
缝皮鬼笑了,那笑声让叶幽梦头痛欲裂。\"我亲爱的哥哥?他正看着呢。一直看着。\"
屋顶的红线突然分开,露出一个被悬挂着的人影——陈馆长。他的身体被数十条红线穿透,像标本一样固定在空中,眼睛大睁着,但还有意识。
\"馆长!\"叶幽梦喊道。
陈馆长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缝皮鬼走向叶幽梦,红线构成的手臂缓缓抬起。\"传承仪式可以开始了。\"它说。
小屋的墙壁突然蠕动起来,无数红线从四面八方涌向叶幽梦。她想逃跑,但双腿已经被红线缠住。断魂剪从手中掉落,被一条红线迅速卷走。
\"不!\"叶幽梦挣扎着,但红线已经缠上了她的手臂、脖子、脸颊...它们刺入皮肤,与体内的红线连接,形成一个巨大的红色网络。
\"别怕,\"缝皮鬼的声音变得柔和,\"很快就不疼了。你会成为新的缝皮鬼,而我...终于可以安息了。\"
叶幽梦的意识开始模糊。她看到林悦拿着什么东西走过来——那是一张人皮,正是缝纫机上的那张。不,不是普通的皮...是缝皮鬼的外壳!
\"穿上它...\"林悦在她耳边低语,\"成为我们...\"
就在人皮即将接触到叶幽梦的瞬间,一声怒吼从屋顶传来:\"德海!看着我!\"
陈馆长不知怎么挣脱了一只手,从胸口扯出一团发光的红线——母线!缝皮鬼发出一声尖叫,转身扑向陈馆长。
\"现在,叶幽梦!\"陈馆长用尽全力将那团发光的红线抛向地面,\"剪断它!\"
断魂剪就落在叶幽梦脚边。她用尽最后的意志力,挣脱一只手臂,抓起剪刀。胸口的红线已经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漩涡,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吞噬...但在那漩涡中心,有一条比其他线更粗、更亮的红线——母线!
缝皮鬼察觉到了危险,疯狂地扑回来,但已经晚了。叶幽梦将断魂剪对准那条发光的红线,用力剪下。
咔嚓。
一道刺眼的蓝光爆发,伴随着缝皮鬼非人的尖啸。所有的红线瞬间绷直,然后开始剧烈燃烧。火焰是诡异的蓝色,不发热反而冰冷刺骨。
\"哥哥...\"缝皮鬼的声音突然变成了张德海本来的声音,\"对不起...\"
陈馆长从红网的束缚中跌落,艰难地爬向那团正在解体的红线。\"德海...\"他哽咽着,\"结束了...\"
叶幽梦倒在地上,看着红线一根接一根地燃烧殆尽。她胸口的漩涡图案也开始消退,那些红线如同退潮般从她体内抽出,在空气中化为灰烬。
林悦发出一声呜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她身上的红线同样在燃烧,但速度慢得多,似乎还在挣扎。
陈馆长爬到叶幽梦身边,他的脸色惨白,胸口有一个可怕的空洞——那是他扯出母线的地方。\"你做到了...\"他艰难地说。
\"你会没事的,\"叶幽梦试图扶起他,\"我们去找医生...\"
陈馆长摇摇头,嘴角渗出血丝。\"没用的...母线连接着我的生命线...\"他抓住叶幽梦的手,\"听着...缝皮鬼的诅咒...不会这么容易结束...\"
\"什么意思?\"叶幽梦感到一阵寒意。
\"每代缝皮鬼...都会留下...一个印记...\"陈馆长的手指向她的胸口,\"检查...那里...\"
叶幽梦拉开衣领,倒吸一口冷气——虽然大部分红线已经消失,但在她心脏位置,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红色漩涡疤痕,像是一个微缩版的缝皮鬼标记。
\"它会...慢慢生长...\"陈馆长的呼吸越来越弱,\"当下一个...适合的宿主出现...它会再次觉醒...\"
\"不...\"叶幽梦摇头,\"怎么阻止它?\"
陈馆长的眼神开始涣散。\"只有...一个办法...\"他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了,\"找到...最初的缝皮鬼...毁掉...源线...\"
他的手突然垂下,眼睛失去了光彩。叶幽梦呆坐在雨中,抱着陈馆长的尸体,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
不知过了多久,警笛声从远处传来。叶幽梦抬起头,看到林悦的手指动了动——她还活着。红线已经全部消失,只留下一些细小的疤痕。
雨停了。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叶幽梦轻轻放下陈馆长,站起身。她的胸口隐隐作痛,那个小小的漩涡疤痕似乎在提醒她——这一切还没有真正结束。
远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生锈的铁轨上。叶幽梦转身走向晨光,手中紧握着那把已经失去光泽的断魂剪。
在她身后,一缕几乎不可见的红线从陈馆长的伤口处悄悄钻出,如同一条细小的红蛇,迅速消失在泥土中...
【番外】《红线诊所》
殡仪馆的告别厅里,叶幽梦轻轻地将一朵白菊放在陈馆长的灵柩上。三个月过去了,她手臂上的红线早已消失,只有胸口那个小小的漩涡疤痕提醒着那个雨夜的恐怖。
\"叶小姐,请节哀。\"一位中年妇女握住她的手,\"陈馆长是个好人。\"
叶幽梦勉强笑了笑。没人知道陈馆长真正的死因,官方记录是心脏病发作。只有她和昏迷中的林悦知道真相。
离开殡仪馆时,叶幽梦注意到自己的影子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模糊。就像有另一个影子试图从里面分离出来。她摇摇头,归咎于连日的疲惫。
夜晚,叶幽梦在公寓里整理陈馆长留下的资料。自从那晚后,她被提升为殡仪馆新任馆长,也继承了陈馆长的所有工作文件。在一个标记着\"源\"的文件夹里,她发现了一张泛黄的照片——一座位于深山中的破旧诊所,门口挂着褪色的红十字。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白家诊所,1937,源线始于此\"。
叶幽梦的胸口突然一阵刺痛。她掀开衣领,惊恐地发现那个漩涡疤痕比昨天大了一圈,边缘还延伸出几条几乎不可见的细线,如同试探的触须。
镜子前,她仔细观察自己的眼睛——瞳孔边缘那圈红线依然存在,在特定光线下若隐若现。更奇怪的是,最近她发现自己能感知到将死之人。上周路过医院时,她准确地指出了三个即将在24小时内死亡的病人。
手机突然震动,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我知道你胸口的标记。白家诊所还在等你。——一个朋友\"
叶幽梦的手指悬停在屏幕上方,胸口疤痕的刺痛变得更强烈了。窗外,一片枯叶被风吹起,贴在玻璃上,叶脉在月光下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如同无数细小的红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