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在蜿蜒的山路上行驶,窗外树影婆娑,像是无数伸展的手臂。朝雾紧握着那支越来越透明的骨笛,感到它正在与自己的手臂产生某种共鸣——每当符文蔓延一分,骨笛就变得更加晶莹剔透。
\"还有多远?\"林雨紧张地问道,手指不停地绞着衣角。
陈默看了一眼导航:\"二十分钟。祁教授的故居在山里的老宅区,据说那片地以前是——\"
\"坟场。\"朝雾突然接口,声音出奇地平静,\"我能感觉到。地下有很多...很多人在沉睡。\"
陈默和林雨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朝雾的状态越来越奇怪,她的瞳孔在月光下呈现出不自然的灰白色,说话时常常带着一种不属于她的语调。
\"朝雾,你还好吗?\"林雨小心翼翼地问。
朝雾眨了眨眼,灰白色褪去:\"我...我不知道。自从拿到骨笛后,我能听到一些声音,看到一些画面...\"她抬起手臂,符文已经蔓延到了上臂,\"它们在和我说话。\"
陈默的表情凝重:\"引路人的能力正在你身上觉醒。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封魂匣,否则...\"
他的话被一阵刺耳的刮擦声打断。车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上面。
\"什、什么东西?\"林雨惊恐地望向车顶。
朝雾却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别停。继续开。\"
陈默踩下油门,车速提升到八十迈。车顶的刮擦声变成了沉重的拖拽声,一只苍白的手突然从挡风玻璃上方垂下来,腐烂的手指在玻璃上留下黏腻的痕迹。
林雨捂住嘴忍住尖叫。陈默打开雨刷,黑红色的液体却被涂抹开来,挡住了视线。
\"我看不见了!\"陈默急打方向盘,车子险些冲出山路。
朝雾突然摇下车窗,探出身子。冷风灌入车内,她的长发在风中狂舞。
\"朝雾!危险!\"林雨想拉住她。
但朝雾举起骨笛,对着车顶的方向厉声喝道:\"退下!\"
刹那间,车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重物滚落的声音。朝雾缩回车内,关上车窗,脸色苍白如纸。
\"它...走了。\"她虚弱地说,额头渗出冷汗。
陈默震惊地看着她:\"你刚才...命令了一个亡魂?\"
朝雾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就是...突然知道该怎么做了。\"
车子转过最后一个弯道,一片阴森的宅院出现在眼前。祁教授的故居是座中西合璧的老宅,高大的围墙爬满藤蔓,铁门锈迹斑斑。最令人不安的是,院子里立着数十个真人大小的纸人,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那些是...纸扎人?\"林雨声音发抖,\"为什么放在院子里?\"
陈默停下车:\"传统习俗中,纸扎人是烧给亡者的陪葬品。祁教授放这么多在自己家里...不太正常。\"
三人下车走向铁门。朝雾的手臂突然传来剧痛,符文闪烁着暗红色的光。
\"它们在警告我...\"朝雾咬牙道,\"里面有很强大的存在。\"
陈默试了试铁门,锁住了。他从包里拿出那把从祁教授遗体上找到的铜钥匙,插入锁孔。钥匙转动时发出刺耳的\"咔嗒\"声,像是几十年没被使用过。
铁门缓缓打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一阵阴风迎面扑来,带着霉味和某种说不清的腐朽气息。
院子里的纸扎人似乎在微微转动,空洞的眼睛对着三人。林雨紧抓着朝雾的手臂:\"它们...在看着我们?\"
\"别碰那些纸人。\"陈默警告道,\"在某些仪式中,纸人可以成为亡魂暂时的容器。\"
三人小心地穿过纸人阵列,走向主屋。门廊下挂着两盏白灯笼,上面用红字写着\"奠\"字。陈默推了推主屋的门,纹丝不动。
\"又锁了。\"他试了试铜钥匙,这次不管用。
朝雾突然走向一侧的窗户:\"从这里进去。\"
窗户年久失修,轻轻一推就开了。三人依次爬进去,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昏暗的前厅里。月光透过脏兮兮的窗玻璃照进来,给所有东西蒙上一层诡异的蓝色。
空气中飘浮着灰尘,每走一步都会在地板上留下清晰的脚印。前厅的墙上挂满了老照片,全是祁教授与各种古怪物品的合影——符咒、法器、甚至还有几具干尸。
\"他不仅是研究者...\"陈默低声说,\"还是实践者。\"
朝雾走向一扇半开的门:\"书房应该在这边。\"
书房比想象中要大,四壁都是书架,堆满了古籍和手稿。中央是一张巨大的红木书桌,上面散落着各种奇怪的物品——龟甲、铜钱、干枯的草药,还有几个小陶罐,罐口用黄纸封着,纸上画着血红的符文。
\"找暗格。\"陈默说,\"笔记上提到封魂匣藏在书房暗格。\"
三人分头搜索。朝雾走向书桌后的书架,那里挂着祁教授的一幅肖像画。画中的老人眼神锐利,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右手食指明显缺少一节。
朝雾盯着画像,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画像中祁教授的眼睛似乎转动了一下,直视着她。她踉跄后退,撞到了书架,一本厚重的古籍掉了下来。
\"朝雾?\"林雨跑过来扶住她。
\"那幅画...他在看我...\"朝雾指着画像,却发现祁教授的眼睛又恢复了正常。
陈默捡起那本掉落的古籍,发现书脊处有个不起眼的按钮。他按下按钮,书架的一部分缓缓移开,露出一个暗格。
\"找到了!\"
暗格里放着一个漆黑的木匣,约莫鞋盒大小,表面刻满了与骨笛上相似的符文。陈默小心地取出它,放在书桌上。
\"这就是封魂匣?\"林雨好奇地凑近。
匣子没有明显的开口,只在顶部有一个骨笛形状的凹槽。陈默看向朝雾:\"把骨笛放上去试试。\"
朝雾正要上前,整栋房子突然震动起来。书架上的书纷纷掉落,那些小陶罐滚到地上摔得粉碎,每个罐子里都飘出一缕黑烟,在空中凝聚成模糊的人形。
\"不好!\"陈默大喊,\"他封在罐子里的亡魂被释放了!\"
黑烟人形发出刺耳的尖啸,朝三人扑来。朝雾本能地举起骨笛,符文从她手臂上蔓延出丝丝红光,形成一个保护圈。亡魂撞在红光上,发出痛苦的嚎叫。
\"快!把骨笛放进匣子!\"陈默喊道。
朝雾冲向书桌,将骨笛按入凹槽。就在两者接触的瞬间,一道刺目的红光爆发,整个房间被映照得如同血海。朝雾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推开,重重摔在墙上。
红光中,封魂匣剧烈震动,发出高频的嗡鸣。骨笛在凹槽中旋转,笛身上的符文一个个亮起又熄灭。
\"它在抵抗封印!\"陈默试图靠近匣子,却被无形的力量弹开。
林雨扶起朝雾:\"你还好吗?\"
朝雾咳嗽着站起来,感到胸口一阵剧痛。她扯开衣领,惊恐地发现符文已经蔓延到了锁骨,正向心脏位置延伸。
\"时间不多了...\"她喘息着说,\"匣子不起作用!\"
黑烟亡魂再次集结,这次数量更多。它们盘旋在屋顶,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书房的门突然\"砰\"地关上,锁死了出口。
\"我们被困住了!\"林雨绝望地说。
朝雾看着手中的骨笛——不知何时它又回到了她手里。红光中,她突然明白了什么。
\"不是匣子不起作用...\"她声音颤抖,\"是用法不对。不是把骨笛放进匣子...而是要把骨笛的声音封进去。\"
陈默震惊地看着她:\"你是说...你需要吹响它?但在这种环境下吹笛会加速仪式!\"
朝雾苦笑:\"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
她深吸一口气,将骨笛凑到唇边。这一次,笛声不再刺耳,而是变成一种低沉、哀伤的旋律,像是无数亡魂的叹息。随着笛声响起,房间里的黑烟亡魂停止了攻击,静静地悬浮在空中。
封魂匣的嗡鸣声与笛声产生共鸣,匣子表面的符文一个个亮起。朝雾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匣子传来,笛声似乎被实质化,变成一缕缕银光流入匣中。
\"它在工作!\"林雨惊呼。
然而就在这时,书房的门突然爆开,一个高大的黑影站在门口。黑影走进红光中,露出了真容——是祁教授,但又不是他们解剖台上的那个老人。这个\"祁教授\"看起来五十出头,双眼全黑,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终于...我等这一刻已经太久了。\"他的声音像是多人同时说话,重叠在一起。
陈默挡在朝雾前面:\"祁教授?你不是已经...\"
\"死了?是的,肉体死了。\"祁教授向前走来,黑烟亡魂恭敬地为他让路,\"但灵魂可以通过特殊方式延续。特别是...当有合适的引路人出现时。\"
朝雾放下骨笛,笛声中断,封魂匣的光芒立刻暗淡下来:\"你...你设计了一切?\"
祁教授的笑容扩大,露出不属于人类的尖牙:\"聪明的女孩。我研究了一辈子百鬼夜行,临死前决定亲身体验。我用自己最纯净的指骨制作骨笛,然后等待一个有特殊体质的人吹响它。\"
他贪婪地盯着朝雾:\"而你,亲爱的,是完美的引路人。你的生辰八字,你的命格...我找了三年才找到你。\"
朝雾感到一阵恶寒:\"你...你故意让我得到骨笛?\"
祁教授点头:\"我安排将自己的遗体捐给你的学校,确保骨笛会落入你手中。吹笛者必须是自愿的,这是仪式的关键。\"
林雨愤怒地说:\"你利用她!\"
\"利用?\"祁教授大笑,\"我是在赐予她荣耀!完成仪式后,她将成为百鬼之主,不老不死!而我...\"他的身影突然模糊,下一刻出现在朝雾面前,冰冷的手指抚过她的脸颊,\"将借她的身体重生。\"
朝雾想后退,却发现动弹不得。祁教授的手像冰一样冷,她能看到他指甲缝里的黑垢——那不是污垢,而是浓缩的怨气。
\"你休想!\"陈默冲上前,将一张符纸贴在祁教授背上。
祁教授甚至没有回头,只是轻轻一挥手,陈默就飞了出去,撞在书架上晕了过去。
\"陈默!\"林雨跑向他。
祁教授抓住朝雾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时间到了,引路人。完成仪式,否则...\"他另一只手突然伸长,掐住林雨的脖子将她提起,\"你的朋友会先你一步见到真正的死亡。\"
朝雾看着痛苦挣扎的林雨,又看向昏迷的陈默。她手臂上的符文已经蔓延到了手掌,整条手臂变成了诡异的暗红色。
\"我...我该怎么做?\"她咬牙问道。
祁教授松开林雨,后者瘫软在地。他满意地笑了:\"聪明的选择。月正中天时,在祖宅的祭坛上吹响完整的引魂曲。百鬼将听从你的号令,穿越阴阳界限。而你...\"他轻抚骨笛,\"将成为永恒的桥梁。\"
朝雾低头看着骨笛,突然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细节——笛尾处有一个几乎不可见的小字,刻着一个古老的\"封\"字。
她想起方教授的话:\"封魂匣可断其联\"。也许...也许不是把笛声封入匣子,而是...
祁教授突然抬头看向窗外:\"时候到了。跟我来。\"
他拉着朝雾向门外走去。朝雾回头看了一眼林雨和陈默,用口型说:\"封魂匣。\"
林雨微不可察地点点头,爬向书桌。
祁教授带着朝雾穿过走廊,来到宅子后院的祠堂。这里已经布置成了一个巨大的法坛,地上用朱砂画着复杂的阵法,中央是一个石台,周围站着数十个纸扎人——现在它们全都\"活\"了过来,机械地转动头部看向朝雾。
\"站在法阵中央。\"祁教授命令道。
朝雾犹豫着走进法阵,立刻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脚底涌入。符文在她身上快速蔓延,现在已经覆盖了半边脖子。
祁教授站在法阵边缘,开始吟诵古老的咒语。随着他的声音,纸扎人一个接一个燃烧起来,每个燃烧的纸人中都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升空,加入盘旋在法阵上方的亡魂大军。
月亮升至正空,银光照在朝雾身上,与符文发出的红光交织。祁教授停止吟诵,期待地看着她:\"现在,引路人,吹响最后的旋律。\"
朝雾举起骨笛,嘴唇颤抖。她知道一旦吹响,仪式就将完成,祁教授的阴谋就会得逞。但如果不吹...
她看向祠堂门口,林雨正悄悄靠近,手里拿着封魂匣。
朝雾深吸一口气,将骨笛凑到唇边——但她没有吹向笛口,而是突然将笛尾狠狠刺入自己的手臂!
\"啊!\"祁教授发出尖叫,\"你在做什么?\"
笛尾的\"封\"字沾上朝雾的血,突然金光大盛。与此同时,林雨冲上前,将封魂匣按在骨笛上。
\"现在!\"朝雾对林雨喊道。
林雨用力按下匣子,匣口突然张开,像一张大嘴咬住了骨笛。骨笛剧烈震动,发出刺耳的尖啸,朝雾感到一股巨大的吸力从匣子传来,似乎要把她的灵魂也吸进去。
祁教授疯狂地扑过来:\"不!你不能!\"
但为时已晚。封魂匣爆发出耀眼的金光,骨笛上的符文一个个剥离,被吸入匣中。朝雾身上的符文也开始褪色,从暗红变回幽绿,然后逐渐消失。
祁教授的身影开始扭曲、模糊:\"你...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引路人一旦选定...就永远...\"
他的声音被匣子的嗡鸣淹没。最后一丝符文被吸入匣中后,匣子\"咔嗒\"一声闭合,骨笛变成了一支普通的白色笛子,再无任何灵异之处。
法阵的光芒熄灭,纸扎人化为灰烬,亡魂们发出最后的哀嚎后消散在夜空中。朝雾瘫坐在石台上,浑身被冷汗浸透,但手臂上的符文已经完全消失了。
林雨扶起她:\"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朝雾虚弱地点头,看向手中的骨笛——现在它只是一块雕刻过的骨头,再无任何力量。
祠堂外传来陈默的呼喊声。他跌跌撞撞地跑进来,额头上有一道血痕:\"朝雾!林雨!你们还好吗?\"
三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劫后余生的喜悦让朝雾热泪盈眶。
当他们离开祁宅时,第一缕晨光正穿透云层。朝雾回头看了一眼那座阴森的老宅,确信自己看到阁楼窗口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正愤怒地注视着他们离去。
但当她眨眨眼,那身影又消失了。也许只是幻觉,也许...仪式并没有完全结束。
朝雾摸了摸口袋里的骨笛——虽然力量被封印,但她决定永远保留它,作为警示,也作为保护。因为谁也不知道,封魂匣中的那些亡魂,是否真的会永远安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