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交\"二字出口的瞬间，李雪感到左眼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痛，仿佛有人将一根烧红的铁钉生生钉入眼球。她跪倒在地，手指抠进冰冷的水泥路面，喉咙里挤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叫。
林小婉的鬼影俯下身，腐烂的嘴唇贴上李雪流泪的左眼。一股比死亡更冷的寒气顺着泪腺钻入，在眼球后方的神经里扎根、蔓延。李雪的视野瞬间分裂——右眼看到的是现实世界昏暗的小巷，而左眼却是一片血红色的景象，墙壁上爬满蠕动的黑色血管，空气中飘浮着灰白色的絮状物。
\"睁开你的新眼睛...\"林小婉的声音现在直接从李雪脑海中响起，带着诡异的回音，\"看看你获得了什么力量...\"
李雪颤抖着抬起手，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左手已经完全透明，皮肤下的血管泛着幽蓝的光。更可怕的是，当她看向巷子尽头堆积的垃圾时，左眼视野中那些废纸箱、旧报纸全都诡异地立了起来，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折叠、变形，最后组成一个粗糙的人形轮廓。
\"这是...\"李雪的声音变得嘶哑。
\"纸偶术...李家的祖传秘法...\"林小婉的声音里带着扭曲的快意，\"你爷爷...从未告诉你...你们家族真正的能力...\"
巷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周玄通嘶哑的咒骂声越来越近。李雪本能地后退，背部抵上冰冷的砖墙。就在这时，她左眼视野中的那些纸人突然齐刷刷转向声源处，纸做的脸上浮现出狰狞的表情。
\"让他们...看看你的力量...\"林小婉在她耳边低语。
李雪不受控制地抬起透明化的左手，对着纸箱人形做了一个\"起\"的手势。令她毛骨悚然的是，现实中的废纸箱真的开始移动，迅速组合成一个足有一人高的纸人，摇摇晃晃地挡在了巷口。
\"什么邪术？！\"周玄通的惊呼传来，紧接着是一声闷响和纸箱撕裂的声音。
\"还不够...\"林小婉的声音变得急切，\"你需要...更多的纸...\"
李雪突然想起三个街区外的废品回收站。她咬咬牙，趁周玄通被纸箱人纠缠的间隙冲出小巷，朝回收站狂奔。左眼传来的剧痛让她视线模糊，但同时也赋予她诡异的方向感——即使在完全陌生的街巷中，她也能准确感知到每一处纸制品的位置。
废品回收站大门紧锁，但这已经构不成障碍。李雪将透明化的左手按在锁上，默念林小婉教她的咒语。锁芯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几秒钟后\"啪\"地弹开。
堆积如山的废纸和纸箱在左眼视野中散发着诱人的白光。李雪站在纸山前，双手平举，感到一股陌生的能量从丹田升起，顺着经脉流向指尖。她不需要林小婉指导就知道该怎么做——那是血脉深处的记忆。
\"起。\"她轻声说。
刹那间，整个回收站的纸制品如同被飓风卷起，在空中疯狂旋转、折叠、组合。纸箱变成躯干，报纸卷曲成四肢，广告单折叠成锋利的手爪...不到一分钟，二十多个形态各异的纸人站在李雪面前，空洞的\"眼睛\"齐刷刷望向她。
\"去找陈雪...\"李雪在脑海中勾勒出闺蜜的样子，纸人们立刻转向同一个方向，\"把她安全带回来...\"
纸人军团无声地散开，融入夜色。李雪瘫坐在地上，冷汗浸透了校服。她低头看自己的双手——右手还算正常，但左手已经透明到能清晰看见骨骼的程度，而且这种透明化正缓慢地向手腕蔓延。
\"每使用一次能力...你就会更接近我们...\"林小婉的身影浮现在她面前，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几乎与活人无异，\"但别担心...很快...你就不会在乎这个了...\"
李雪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随着交易进行，她正在变成林小婉的一部分。那些愤怒、仇恨和痛苦，正通过左眼的连接源源不断地涌入她的意识。想起父母惨死的画面时，她不再感到悲伤，而是一种冰冷的、近乎愉悦的复仇渴望。
\"赵明德在哪？\"她听见自己用陌生的声音问道。
林小婉露出一个扭曲的微笑：\"医院...重症监护室...我的'拜访'让他心脏停跳了三次...\"
李雪站起身，拍掉裤子上的灰尘。她的动作变得比平时更加轻盈，仿佛身体正在失去某种重量。走出回收站时，她没注意到自己的影子比平时淡了许多，而且在没有光源的情况下，左侧出现了一个模糊的第二影子。
纸扎店一片狼藉。爷爷和马婆婆已经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呼吸微弱但平稳。李雪跪在爷爷身边，用尚且正常的右手轻抚老人布满皱纹的脸。
\"他会没事的...\"林小婉飘在身后，\"周玄通需要活人质...不是尸体...\"
李雪的目光落在散落一地的纸扎人偶上。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脑海——如果废纸能变成战士，这些精心制作的纸扎人偶会有什么样的力量？
她捡起一个未完成的纸扎童女，左眼立刻看到纸人体内流动的淡淡白光。与回收站的废纸不同，这些纸扎似乎蕴含着某种灵性，就像...
\"魂魄碎片...\"李雪喃喃自语，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知道这个词，\"爷爷在纸扎里封入了魂魄碎片...\"
\"聪明...\"林小婉的声音带着赞许，\"李家的纸扎...从来不只是工艺品...而是容器...载体...\"
李雪将纸扎童女放在工作台上，找来朱砂笔，在纸人额头画下一个复杂的符号——她从未学过这个符号，但手指却像有自主记忆般流畅地画了出来。最后一笔完成的瞬间，纸人的眼睛突然转动，纸做的嘴唇微微张开，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它会帮你...\"林小婉说，\"但时间不多了...周玄通正在唤醒他的'藏品'...\"
仿佛印证她的话，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不似人类的尖叫，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那声音让李雪想起父亲笔记本上提到的\"周玄通的鬼仆\"。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李雪掏出来一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视频。画面中，陈雪被绑在一张金属椅子上，嘴上贴着胶带，眼睛因恐惧而睁大。镜头转向一侧，露出周玄通那张枯瘦的脸。
\"李家丫头，\"老道的声音像砂纸摩擦，\"想要你朋友活命，就拿你的眼睛来换。子时之前，城隍庙见。别耍花样，我能闻到谎言的味道。\"
视频结束，紧接着发来一张照片——陈雪座位下方放着一个正在倒计时的电子表，显示剩余4小时23分钟。表旁边是一个透明的玻璃罐，里面蜷缩着一个模糊的、婴儿大小的黑影，正不断撞击着玻璃壁。
李雪的左眼突然灼痛起来，她认出那是一个\"饿鬼\"，周玄通用邪术制造的小型怨灵。如果倒计时结束...
\"他设了陷阱...\"林小婉的声音变得警惕，\"城隍庙地下...有东西...\"
李雪想起白天在城隍庙感受到的恐怖气息和地板下渗出的黑气。周玄通显然早有准备，在那里布置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但陈雪危在旦夕，她没有选择。
\"我们得救她...\"李雪说着，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她扶住工作台，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左眼已经完全变成了银灰色，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像猫科动物般在黑暗中发光。更诡异的是，当她转头时，镜中的影像有轻微的延迟，仿佛多了一个重叠的影子。
纸扎童女突然从工作台上跳下来，只有三十厘米高的身躯灵活地爬上货架，从最顶层拖下来一个落满灰尘的木盒。李雪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套精致的微型纸扎工具和一本薄薄的册子，封面上用褪色的朱砂写着《灵扎秘术》。
\"爷爷藏起来的东西...\"李雪翻开小册子，里面的文字古老难辨，但她的左眼却自动\"翻译\"出了内容——这是一本记录如何将魂魄封入纸扎的秘籍，最后一页记载着一个禁忌术法：以自身血肉为引，赋予纸扎暂时活化的能力。
李雪没有犹豫，拿起最小的一把纸扎刀，在左手掌心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涌出，奇怪的是几乎感觉不到疼痛。她将血滴在几个精心挑选的纸扎人偶上，念出册子上的咒语：
\"以血为媒，以魂为引，阴阳交界，听我号令。\"
血滴被纸人吸收的瞬间，整个纸扎店剧烈震动起来。所有纸人偶同时转向李雪，纸眼睛闪烁着诡异的红光。她感到一股强大的联系在意识中形成，就像突然多出了几十个可以随意操控的肢体。
\"去找陈雪，\"她对纸人下令，\"保护她，带她回家。\"
纸人们无声地鞠躬，然后一个接一个从门缝、窗缝甚至钥匙孔钻出去，消失在夜色中。李雪瘫坐在椅子上，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虚弱。她看向自己的左手——透明化已经蔓延到了手肘，皮肤下的血管泛着病态的蓝光。
\"你做得很好...\"林小婉的身影出现在镜子里，站在李雪反射的背后，双手搭在她肩上，\"但最终...你必须亲自面对周玄通...只有你的眼睛...能找到他的弱点...\"
李雪点点头，突然注意到墙上父母遗照的异常——在左眼视野中，照片里的父母眼睛在流血，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警告什么。她凑近倾听，却只捕捉到几个破碎的音节：\"...背后...镜子...不要看...\"
还没等她理解这个警告，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来电显示是\"王婷\"。
\"李雪！\"电话那头传来王婷歇斯底里的哭声，\"张老师疯了！她在学校天台要跳楼！还说...还说有什么东西在追她...\"
李雪心头一紧。张丽是害死林小婉的帮凶，现在突然要自杀？这太巧合了。
\"我马上过去。\"她挂断电话，转向镜子里的林小婉，\"这是你做的？\"
女鬼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恐惧...是最好的惩罚...让她尝尝...我当年的绝望...\"
李雪本该感到愤怒或不安，但奇怪的是，她心中只有一种冰冷的满足感。这种情绪变化比手上的透明化更令她恐惧——林小婉不仅在改变她的身体，还在侵蚀她的人性。
但她没时间思考这个了。王婷的求救、陈雪的被绑、张丽的异常...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结论：周玄通在同时进行多个计划，而今晚子时，一切将迎来终结。
李雪抓起爷爷的铜钱剑和一把香灰，冲出纸扎店。夜色如墨，她的左眼却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的\"痕迹\"——陈雪被带走的方向留下了一条暗红色的\"气味线\"，而通往学校的路则飘着诡异的绿色雾霭。
她决定先救王婷。学校更近，而且张丽可能掌握着关键信息。
深夜的校园阴森得可怕。李雪翻墙进入，左眼立刻捕捉到主楼天台上的异常能量——一团人形的黑色雾气正站在天台边缘，而另一个较小的白色光影（想必是王婷）正在试图拉回它。
李雪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梯。推开天台门的瞬间，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眼前的景象让即使见惯了灵异的她也毛骨悚然——
张丽站在天台边缘，身上的职业套装凌乱不堪，高跟鞋丢了一只。她的脸扭曲成一个不可能的表情，嘴角咧到耳根，眼睛向上翻得只剩眼白。更可怕的是，她的影子不是映在地上，而是直立在她身后，呈现出另一个女人的轮廓。
王婷跪在几步之外，满脸泪痕，校服上沾满血迹。看到李雪，她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哭喊：\"李雪！快救救张老师！她突然发疯跑到这里，我怎么都拉不住！\"
\"退后！\"李雪厉声喝道，同时从口袋里抓出一把香灰撒向张丽。
香灰接触到张丽的瞬间，她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叫，身体像提线木偶般不自然地抽搐。背后的影子猛地分开，露出林小婉那张惨白的脸。
\"你违约！\"李雪对空气怒吼，知道林小婉能听见，\"我们说好先救陈雪的！\"
\"机会...难得...\"林小婉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回响，\"张丽一个人...没有周玄通保护...我要她血债血偿...\"
张丽的身体突然180度转头，脖子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她的嘴巴张开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幅度，吐出大量黑色液体，其中混杂着活物般蠕动的头发丝。
\"救...我...\"张丽的声音突然恢复正常，充满恐惧，\"他在我身体里...下了蛊...求求你...\"
李雪犹豫了。眼前的张丽既是杀人帮凶，又是被邪术控制的受害者。就在这迟疑的瞬间，张丽的眼球突然爆裂，两条黑蛇从眼眶中钻出，嘶嘶作响地朝李雪扑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从李雪身后窜出，精准地咬住两条黑蛇的七寸——是那只救过她的黑猫。黑猫三两下将蛇撕碎，然后警惕地挡在李雪面前，毛发倒竖地对着张丽嘶叫。
张丽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皮肤下有无数的隆起物在游走。她跌跌撞撞地向天台边缘退去，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湖...翠湖...下面不止一具...他收集我们...\"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突然向后仰倒，坠下六层高楼。李雪冲到边缘，刚好看到张丽的身体砸在水泥地上，像装满液体的袋子般爆开——无数黑虫从她破碎的躯壳中涌出，迅速消失在排水沟里。
王婷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然后昏了过去。李雪颤抖着后退，左眼看到张丽的魂魄被一股黑气缠绕着拽向地底。那黑气的源头，正是城隍庙的方向。
\"看到了吗？...\"林小婉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周玄通...连死人的魂都不放过...\"
李雪的手机突然震动，是一条来自陈雪号码的短信：「别来救我，这是个陷——」
信息突兀地中断了。李雪立刻回拨，却听到一个阴森的声音：\"子时将至，你的小闺蜜等不及了...\"
是周玄通。
李雪看向手表——距离子时只剩不到两小时。她必须做出抉择：是直接去城隍庙救陈雪，还是先完成某个能增加胜算的准备？
左眼突然传来一阵刺痛，视线中浮现出纸扎店的画面——那本《灵扎秘术》正自动翻到某一页，展示着一个复杂的符阵图案。
\"我明白了...\"李雪喃喃自语，扶起昏迷的王婷，\"再坚持一会儿，陈雪...我马上就来...\"
离开学校前，她最后看了一眼张丽的尸体。在左眼视野中，尸体上方飘着几个模糊的字迹：「第七个」。这让她想起父亲笔记中提到的\"周玄通的收藏品\"——现在她终于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了。
周玄通不是在随意杀人，而是在有选择地收集特定命格的魂魄。而她和林小婉，很可能就是下一个\"藏品\"。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