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赵炫是话中有话。
哪里是大武朝容不下一个李明川，是世家容不下这个打破了他们世家垄断的李明川啊。
科举是如此，经商是如此，李明川一口气灭了六个四山府的世家亦是如此。
回想李明川的这一路走来，好像，事事都在和世家作对。
世家，怎么可能容得下他。
赵炫是何等的多智近妖之人，即便他没有通风报信，也没收到六天后会有京城十大化神境大修士赶赴四山府的消息。
他这句话里有话的话，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杨文蓉听得美眸颤颤，做贼心虚吼道：“赵炫，皇家人的宿命，是领军戍边，不得干预政事。
这是当年你父皇和世家的约定，也是你们这些武皇后人一辈子都打不破的宿命，你可知，你说这种话，已是大不敬。
你这不是在质疑大武朝，而是在质疑你父皇的决定！”
“哈哈...”
赵炫大笑：“王妃，你不要吓本王，本王读书少，是个粗人，一辈子都在领兵，不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的目光从巨鼓县城上方收了回来，最终停在杨文蓉那张水润成熟的脸颊上，毫无征兆的，他又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父皇不敢干的事，总还是有人敢干了...我赵炫不如他。”
别看话不多，就这么短短一句话，从一个亲王口中说出来，已经是大逆不道了。
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又进了他那个闭关的龟壳子里。
本来，他后面还有一句话，“那个敢干的人，即将与我与我赵炫结拜为兄弟，是我儿赵镇西的义父...”
“哈哈哈...”
赵炫的笑声，回荡在整个镇西王府，久久不熄，有种震彻人心神的喜悦和豁达。
可惜，这份喜悦，感染不了杨文蓉。
因为，她知道，李明川要死了，谁也救不了。
赵炫，也要死了，四山府都没了，赵炫怎么可能还活着。
这是皇家人的宿命，赵炫，逃不了的。
而她杨文蓉，即将又要嫁人了。
起风了，云舒云卷。
天空好似一个空白的画纸，跟着她杨文蓉的心情，勾勒出一幅满是乌云的画面。
很快，豆大的雨滴就刷刷的下了起来。
雨势来得极快，十分猛烈。
轰隆隆的雷声惊得杨文蓉呼吸越来越快，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她心跳也开始加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快得她根本就不能承受。
全身皮肤也开始出现针扎般刺痛，血液如汗珠一般从每一个皮肤，每一个毛孔当中浸出，眨眼间就湿透了她的衣衫。
乍远一瞧，像个穿着大红嫁衣的新娘。
“啊...救命啊！”
杨文蓉撕心裂肺的叫喊。
她好像坠入了大海，无边无际的恐惧将她淹没，无边无际庞大而浩瀚的能量，让人不住心生渺小和无助之感。
她的血液在这一刻完全不受控制燃烧了起来，体内暗藏的白虎血脉自动苏醒。
有巨大的白虎虚影从她身体里一跃而出。
那巨大的白虎张牙舞爪，咧嘴狂嘶。
可惜，虎啸之声，顷刻间便被雷声淹没。
随即，又有几道雷声响起，那白虎虚影瞬间崩碎。
杨文蓉连连呕血，完全无法控制身体的任何变化。
咚咚咚...
忽地，杨文蓉好像听见了有人擂鼓的声音。
这鼓声一响，瞬间让她感觉溺水之人呼吸到了新鲜空气，浑身舒坦。
她慌忙左右看去，才恍然发现，这鼓声，竟然是大雨敲击在大地上，声声如雷鼓。
伴随着鼓声阵阵，天空之上，风起云涌，无边无际的乌云，竟有被震散之势，带着朦胧七彩光圈的太阳，开始若隐若现。
天地异象，与这鼓声相斗，似有败阵之势。
然而，恰在此时，有个低沉而坚定的声音似与这雷声相伴，带着至死不渝的信念，一字一顿道：“别梦依稀咒逝川，故园三十二年前。”
这声音的每一个字，仿佛都与乌云雷声的意志相契合，随着这个声音一句念完，天空当中已经渐停的大雨，再次喷涌而下。
鼓声又起，震彻云霄。
那个声音又念：“红旗卷起农奴戟，黑手高悬霸主鞭。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
随着“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念完，顿时，有刺目的青气从州府衙门的方向冲天而起。
那青气快速覆盖壮大，眨眼之间，就直接覆盖了整个四山府。
然而，这还没完，等到整个四山府的上空覆盖完之后，那庞大的青气，再次扩散，恍如大海波涛，无边无际，一阵风气云涌过后，那快速壮大的青气波涛，又向着昌兴府的方向蔓延而去。
那鼓声好像是被这股青气所压制，此消彼长，随着青气逐渐壮大，那鼓声渐渐消失，直至就连杨文蓉金丹境后期的修为，都再也听不见。
大雨，终于刷刷刷的毫无阻碍的下了下来，顷刻之间，便洗净了血腥味久久不散的街道，也洗净了昏暗角落里，肉眼不可见的肮脏。
“本王好像听见了鼓声！”
刚刚才消失的赵炫冲开雨幕，再次出现在云端。
他灰白的眼瞳望向头顶被无边无际青气覆盖的天际。
天上的青气似有感应，直接分出一股没入他的眼瞳。
仅是一瞬，他那双灰白的眼睛，竟然快速变得清澈起来，这一刻，他眼中的世界，好像，不一样了。
他忙再次看向和她相伴了一百多年的结发妻子。
哪里还是什么成熟丰润，艳丽高冷的杨家嫡女。
他的眼中，是一个人头虎身，全身白毛，还摇动着一条长长尾巴的半人半妖。
连大雨都洗不掉她脸上的虎皮斑纹。
还别说，竟然有种怪异又抽象的妖异之美。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天地浩然正气，妖魔无所遁形...”
赵炫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这句话。
记忆已经很久远了，久远到他都已经记不清是谁给他说过这句话了。
杨文蓉这是被天地气机变化，逼出血脉本相出来了吗？
李明川？
这无边无际的，遮天蔽日的青气，是因他而起？
赵炫猛然间，向着州府衙门的方向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