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岭县县衙对这次的庆功宴很重视,不仅做了满满两三桌的好菜,还叫了舞姬献舞助兴。
十五岁的李召嗣从一进门就被一大群莺莺燕燕晃得眼花缭乱。
耳边全是恭维的声音,县令祁仕伯亲自迎接。
他涕泪横流的抓着李召嗣的手说:“李将军,李大侠,你救了我们全城人的性命啊,本官已经加急给朝廷写了奏报,为李将军请功。”
“就是就是,我那犬子,都已经十八岁了,听见妖国攻来,被吓得天天抹眼泪,哪像李将军,小小年纪,已经带起五千多人的队伍,保家卫国,实乃爱国之楷模。”
“李将军小小年纪,武艺高强,修为深不可测,不知是哪家的麒麟子?”
......
祁县令带头夸,一群人本就是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之辈,好话根本就不重样。
李召嗣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还带着几分稚嫩的脸颊从一进门就被夸得红到了耳根子。
晕晕乎乎的,不知不觉,家世背景就被人套了个干干净净。
舞姬妖娆的表演过后,祁仕伯见李召嗣并没有要拉女子陪酒的打算,便宣布开席。
一群人立刻开始对李召嗣和他带来的人逐一表示崇拜和感恩戴德敬酒。
祁仕伯见气氛已经起来,悄悄来到隔壁的一个房间。
不多一会儿,县尉沈辅奇也悄然而至。
祁仕伯说:“连陪酒女子都不叫,我观他看舞姬表演的时候,满面通红,怕还是个雏,连酒桌文化都不懂,我看他应该不是世家背景。”
沈辅奇点头:“不像是装的,融江县也没有姓李的像样人家,我看他说是乔家车行运货的车把式,可信度很高。
应该是得了什么奇遇,走了狗屎运,才修到了筑基期。”
温文尔雅的祁仕伯脸上悄浮起狠色,既然没背景靠山,那就好办了。
他不悦说:“就显得他们义军很能吗?咱们守城军和镇西军都是酒囊饭袋?
城里都叫义军万岁了,你听见了没?”
百姓都喊这么大声了,沈辅奇怎么可能没听见。
他点头说:“那小杂种打得这么狠,要是把妖国的妖军吓跑了,州府大人安排的任务怕是不好完成啊!”
祁仕伯不屑道:“州府大人的任务完不完成无所谓,关键是咱们跑路之前,要把这些年的烂账处理好。
孙大人已经派人传信了,等时机成熟,他会带咱们六个县的所有官员一起跑,他担保咱们不会被朝廷问罪。
玛德,就是要的价钱有点高啊。
妖军要是这么快就跑了,这么多年的烂账,怕不好抹平啊。
你看看镇西军,肯定跟咱们想的一样,明明就只死了十个人,报战损直接是阵亡一百人。
很明显,吃空饷和虚列武器损耗的窟窿,全靠这一仗来填补。
咱们云岭县又不是主战场,居然冒出来个毛都没长齐的李将军来坏我大事。”
......
正在经历人生高光时刻的李召嗣哪里知道这些。
他被一群老酒罐围着灌酒,整整喝了一个时辰,就算他是筑基期,也已经晕晕乎乎的了。
是的,晕晕乎乎。
他悚然一惊,赶忙调动体内灵力去驱散这股酒劲,然而,他本来自成周天循环的灵力,这会儿却感觉运转起来无比滞涩。
这是什么酒啊?
李召嗣大惊,扭头去看,就发现他带来的几个化气境武修已经全都趴桌子上不动了。
唯一的先天境也跟他一样,满脸通红,晕晕乎乎。
豁然,他有重影的视野里,就看见那个先天境的脖子正在剧烈喷血。
随即,脑袋被人拿开,同时,一缕寒芒向他陡然射来。
他根本来不及抽腰间的刀,只能就地一滚,避开那射向他的寒芒。
咦...
房间里响起一声轻咦,就见满脸亲和的沈辅奇如踩阶梯,从那个被砍头的先天境义军身后,一步就来到了半空当中。
他的脸上还是笑眯眯的温和之色,但是出手却极为狠辣果断。
剑光从上而下,全是光影,瞬间将李召嗣笼罩。
这沈辅奇一看就是先天境。
酒里肯定被下了毒,李召嗣一身修为发挥不出五成。
他胡乱挥刀阻挡,好在慌乱当中吼出了一声龙音功。
沈辅奇的幻影剑光消散,他乘机大喊一声:“黄老救我。”
老黄马应声嘶鸣,眨眼间就冲进房间,一口将李召嗣叼上后背,随即转身就跑。
李召嗣趴在马背上,最后一眼,看见随他而来的几个义军,已经被人乱刀剁成了烂泥。
他眼泪瞬间就夺眶而出。
身后两个身影直接腾空追来,正是祁仕伯和沈辅奇。
他忍不住撕心裂肺的问:“为什么,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啊?”
是的,他带领义军打退了妖军,县衙的大官却要杀他们。
少年人想不明白。
沈辅奇依旧笑眯眯的,抬手就是几缕剑光挥出,看这离体的先天真气,比他当初在龙溪滩看见的那个先天境还强。
耳边风声呼啸,祁仕伯御空飞行,手上术法施展不停,有火球无中生有,不停砸来。
从祁仕伯身体里迸发出来的灵力波动,竟然比他正常的筑基一层还高。
老黄马虽然速度极快,可毕竟比不上天上飞的二人。
不过跑出去了三五个街道,一人一马就被堵在了一个不宽的巷子当中。
“李将军,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你将死你之际,本官教你一个道理。”
祁仕伯堵在前面,那温文尔雅的样子,像极了满腹学问的教书先生。
“你私自纠集五千人的军队,是抄家灭门的大罪,本官不过是在履行分内的职责而已,没有为什么。”
他说着,身后的沈辅奇已经追到,抬手就又是剑光刺来。
李召嗣眼见前后都被人堵住,他又身中剧毒,已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必死之局。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里竟然清晰的响起李明川当时给他传功时说的话。
他说:“我的傻大儿,咱们活着,要学会低调啊,给别人低头并不是软弱。
这个世界很危险,须知一山还有一山高的道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显露咱们会武功,知道吗?”
原来,爹说的,一直都是对的啊!
李召嗣绝望了,他想说,爹,我错了。
可是,一张嘴,也许是求生欲在作祟,他直接就撕心裂肺的喊成了:“爹,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