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逃到一处位于地下的排污管道里,躲好。
四周的味道很是刺鼻,张寻背靠着管壁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
身旁小豆子蜷缩成一团,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他眼中还残留着惊恐,不时的偷偷瞄向张寻。
一个十六七岁,一个只有八岁。
两个在联邦最底层挣扎求生的尘民少年何曾经历过这般血腥恐怖的场面?
张寻的脑海中不自觉回想起刀疤的惨状,顿时胃里一阵翻涌。
他猛的弯下腰干呕起来,却只吐出几口酸涩的苦水。
死寂中,时间流逝得异常缓慢。
直到两声肚子抗议的咕噜声才打破了这沉默。
极度的饥饿感暂时压过了恐惧,小豆子下意识摸了摸肚皮,怯生生的看向张寻,嘴唇动了几下,终究没敢喊饿。
这声音也将张寻从呆滞中拉回现实。
他看向小豆子那瘦弱的身板,以及那双写满了依赖和恐惧的眼睛,再想到眼下的绝境。
杀了野狗帮的人,狗哥绝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连官方的巡逻队都会被惊动。
躲在这臭水沟里只有饿死或者等死一条路。
不能坐以待毙!
张寻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猛的站起身,尽管双腿还有些发软,但语气却异常坚定:“小豆子,你呆在这里,哪儿也别去!哥去找吃的。”
小豆子本能地伸手想拉住他的衣角。
可看到张寻那双与以往截然不同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小豆子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寻哥…你…你早点回来。”
张寻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顶开头顶的井盖。
眼见四下无人,他迅速翻出管道。
再次给自己做了一下心理建设,他顺手从垃圾堆里捡起一块生锈铁片,紧紧攥在手里。
接着只见他身影几个闪烁,便消失在巷道阴影里。
…
与此同时,野狗帮占据的废弃垃圾场中心。
脸上带着刀疤,身材壮硕的狗哥眯着眼听几个惊魂未定,语无伦次的手下汇报。
当听到张寻一脚把刀疤胸口踹穿了个大洞时,他摩挲着下巴的手顿住了,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一脚…踹了个大窟窿?”
狗哥喃喃自语。
这件事听起来太荒谬了,不过…
“今天的事先别传出去,要是让我知道你们谁在外面乱说…”
狗哥眯了眯眼,不再说话,挥挥手让手下们先退下。
之后他一个人在房间里踱步。
如果这帮怂货没说谎,那张寻身上肯定有大秘密!
如果自己能挖出那小子身上的秘密,或者把张寻这小子控制在手里,那以后在这下城区还有谁敢惹他野狗帮?
发财那更是有手就行。
狗哥越想越兴奋。
可就在这时,一阵轻微脚步声响起。
狗哥脸色微变,常年混迹底层的警觉让他不动声色地将手摸向抽屉里的老式手枪。
门被推开一道缝隙,只见手持锈铁片,满身煞气的张寻忽然出现在门口。
狗哥心中一惊,这张寻是怎么悄无声息摸到他老巢来的?
外面那些放哨的废物都死了吗?
但他毕竟是混迹底层多年的老油条,脸上瞬间堆起看似和蔼的笑容,试图稳住对方:“呦!张寻兄弟?真是巧了,我刚还想着派人去找你呢!”
他瞥了眼张寻手中那寒酸的武器,放缓语气,带着诱哄:
“兄弟,年轻气盛哥理解,失手打死个把人不算啥大事。”
“放心,刀疤那小子死了就死了,哥不怪你。”
他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张寻的表情,见对方脸上闪过一丝犹豫立刻加大筹码:“有没有兴趣跟着哥干?”
“只要你点头,以后你就是野狗帮的二把手!吃香的喝辣的,女人,票子,要什么有什么!”
张寻脸上挣扎的神色更明显了,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厚待砸晕了头。
狗哥眼见有的谈,心中戒备稍松,神色也缓和下来,正准备再许以重利彻底拿下这个对方。
然而,就在狗哥嘴角勾起一丝得意弧度的一刹那,张寻动了!
快如脱兔,疾似闪电!
那半截锈铁片划破空气,直至狗哥咽喉!
狗哥大骇,拔枪的手刚抬起一半就感觉脖子一凉,视野瞬间天旋地转,最后看到的是自己那具无头的身体颓然倒地,鲜血从断颈处喷涌而出。
“砰!”
他临死前下意识扣动了扳机,枪声在寂静的垃圾场上炸响。
“糟糕!”张寻暗道不妙。
他本欲立刻逃离,但转念一想,今日若不能将目击者或可能知情的余党尽数灭口,日后必将永无宁日,甚至可能连累小豆子!
想到这,他牙关紧咬,非但不逃,反而手持滴血的铁片,主动冲出了棚屋!
外面闻声赶来的野狗帮混混们,只见一个浑身是血,蔓延疯狂的少年从老大屋里冲出。
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少年已如虎入羊群…
惨叫声响起。
但约莫半刻钟后,惨叫声渐渐平息,最终归于死寂。
张寻站在一堆死状各异的尸体中间,浓烈的血腥味几乎凝成实质,冲得他头晕目眩。
他再也支撑不住,弯腰剧烈地呕吐起来,胃里本已空无一物,此刻只能呕出酸水,直到浑身脱力,几乎虚脱。
强行压下不适,张寻不敢久留,踉跄着冲回狗哥的棚屋,迅速搜刮了一些压缩饼干,一小瓶净水和那把手枪及弹夹。
将所有东西胡乱塞进一个袋子当中,张寻朝着小豆子藏身的地下管道拼命狂奔。
他的心脏狂跳,隐隐有一种不安。
果然,刚跑出垃圾场范围没多久,远处就传来了警笛声。
张寻心头一紧,再次加快速度,他必须尽快赶回小豆子身边,然后远远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直到接近藏身的那段排污管道区域,他才稍稍放缓脚步,剧烈喘息着。
他靠在一处断墙的阴影里,迅速检查了一下自身,用破布仔细擦掉脸上和手上尚未干涸的血迹,又用力拍了拍脸颊,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狰狞可怕,以免吓到小豆子。
然而当他悄悄探出头,望向那处管道入口时他的脚步猛的顿住了,全身的血液更是瞬间瞬间凝固。
只见井盖上不知何时竟然悠闲的站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西装,气质与周围肮脏破败环境格格不入的中年男子。
夜色朦胧,看不清他具体的面容,只能看到一个轮廓分明的侧影。
更让张寻不安的是男子手中还牵着一个小男孩。
正是本该藏在管道深处的小豆子!
小豆子手里似乎还拿着半块没吃完的精致糕点。
张寻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小豆子怎么会被他带出来?
这人是谁?他想干什么?
无数念头在脑中飞速闪过,张寻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将手中袋子迅速塞进旁边一个废弃的铁桶后面藏好,然后他攥紧了拳头,从墙后一步步走了出来,直视着那个不速之客。
“你是谁?”张寻声音沙哑,身上那尚未散尽的杀气隐隐弥漫开来。
中年男子闻声转过头来,并没有被张寻满身杀气影响。
他露出一个温和甚至带着些许欣赏的笑容。
“张寻,是吧?你好。”
他的声音平和,吐字清晰,与贫民窟的粗粝嗓音截然不同。
就在这时,小豆子似乎被糕点噎住了,轻轻咳嗽起来。
男子非常自然地蹲下身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水瓶,拧开盖子,递到小豆子嘴边,轻声说道:“慢慢吃,不要急。”
这一幕让张寻心中的疑惑和警惕达到了顶点。
这男人对待小豆子的态度太过自然,像是熟识的长辈,但这反而更显得诡异。
他正想厉声追问对方的意图,男子却率先开口了。
他重新站直身体,目光再次落在张寻身上,“心狠手辣,做事果决,很不错。”
他轻轻颔首,但接下来的话却让张寻如坠冰窟,“不过,下次做事要记得更干净一点,尾巴处理得不够利落。”
张寻头皮瞬间发麻,全身肌肉紧绷。
他知道了!他不仅知道自己杀了狗哥,甚至连自己清理现场不够彻底都知道!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你到底想干什么?!”张寻色厉内荏道。
男子只是笑了笑,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微微侧头,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片刻之后,一个穿着得体,像是司机或助理模样的男人悄无声息地从小巷另一头的阴影中快步走来,在中年男子身边停下,压低声音恭敬汇报道:“先生,都处理好了,不会有人追查到这里。”
中年男子闻言,淡淡点了点头。
他这才重新将目光落到张寻身上。
“放心,”
“我对你们没有恶意。”
话刚说完,一辆十分低调的悬浮小轿车降落,车灯照亮了巷子,张寻看清了男人的脸。
很普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男人看着就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
“张寻先生,请上车。”
那司机模样的男子走到车旁,拉开车门,给张寻比了一个请的姿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