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比骸骨触手绞杀时…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
深渊门户闭合的余音，如同巨兽合拢的獠牙，将最后一丝灰雾嚼碎在齿间。断碑的悲鸣缓缓平息，血光收敛，只留下碑面上“葬神关”三个大字…带着一丝…力竭的黯淡。
萧彻僵立在污秽的暗红大地上，破碎的帝袍紧贴在渗满冷汗的脊背。他捂着心口，指尖冰冷，仿佛能触摸到那烙印深处…正在发生的…无声剧变。
荆棘之胎…吞下了那一缕深渊源气。
没有预想中的狂暴异变，没有痛苦的嘶鸣。只有一种…冰冷的…死寂…在烙印深处弥漫。那原本因吞噬骸骨触手而充盈的混沌凶性…此刻…沉凝了下去…如同暴风雨前…粘稠凝固的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邃…更加…令人不安的…内敛。
而荆棘之胎眉心…那枚刚刚由断碑意志赐予的…神圣血色符文…其表面…那一丝不祥的灰翳…正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侵蚀着血色的光芒！神圣的镇压气息…与深渊的冰冷污秽…在这小小的符文之上…展开了…无声的…拉锯！
每一次灰翳的蠕动侵蚀…都伴随着荆棘之胎意识深处…一股…无法抗拒的…满足感与…对更多深渊气息的…原始渴望！这渴望…如同毒瘾…正在…扭曲它新生的意志！
不… 萧彻在心中无声咆哮！冰蓝的意志化作无形的锁链，死死缠绕烙印，试图压制那深渊的污染！但…那灰翳…如同跗骨之蛆…竟能…汲取他压制力量中的冰寒气息…壮大自身！
荆棘之胎…正在…蜕变！向着一个…未知而危险的深渊共生体…滑落！
“嗡…嗡…”
就在这时！巨大的“葬神关”断碑…再次…震动了起来！并非悲鸣！而是一种…急促的…共鸣！碑体表面…那些纵横交错的爪痕与剑壑…竟…同时…亮起了…极其微弱、却连绵成片的…血光！
血光…并非指向深渊！而是…汇聚向…断碑…那被硬生生掰断的…残破断口！
断口处…一块…仅有巴掌大小、布满蛛网般裂痕的…暗红碑石碎片…在血光的牵引下…极其艰难地…挣脱了某种无形的束缚…缓缓…悬浮而起！
碎片…悬浮在断口之上…微微…旋转…散发出…与荆棘之胎眉心符文…同源的…悲壮镇压气息！只是…更加微弱…更加…残破！
仿佛…是断碑…最后…残存的…心脏！
碎片旋转着…其裂痕深处…一点…极其精纯、却带着浓浓不舍与诀别意味的…血色意念…如同风中残烛…悄然…飘出…跨越空间…没入了…萧彻心口…那枚荆棘烙印之中…精准地…烙印在了…荆棘之胎…那枚正被灰翳侵蚀的血色符文…旁边！
并非新的符文！而是一道…极其简朴、却蕴含着万古誓言的…血色竖痕！如同…一道…以血为墨…刻下的…封印！
以…吾…残…碑…之…心…
封…汝…眉…间…之…秽…
葬…神…关…前…立…此…誓…
若…汝…堕…渊…
此…心…碎…
碑…亦…崩…
万…古…英…灵…共…诛…之…
苍凉、悲壮、决绝的意念…如同最后的遗嘱…狠狠…撞入荆棘之胎的意识！也…烙印进了萧彻的神魂！
葬神血誓！以断碑残心为引！以万古英灵为证！将荆棘之胎眉心的深渊污染…与这块残碑碎片…强行绑定！若荆棘彻底堕入深渊…则此碑心碎！断碑彻底崩塌！葬神关…将再无镇压！深渊门户…将…重开！而荆棘之胎…将承受…万古英灵…跨越时空的…终极追杀！
这是…守护的延续…也是…最后的…枷锁与…威慑！
荆棘之胎眉心…那枚被灰翳侵蚀的血色符文…在这道血誓竖痕烙印的瞬间…其表面蠕动的灰翳…猛地…一滞！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暂时…冻结！符文本身的血光…似乎也…稳定了一丝！
有效！这血誓…暂时…压制了深渊污染的侵蚀！
然而！萧彻的心…却…沉了下去！他清晰地感觉到…那灰翳…只是被冻结…并未…消除！它如同潜伏在冰层下的毒蛇…随时可能…破冰而出！而这血誓…更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双刃剑！一旦荆棘失控…便是…同归于尽！
断碑…在完成这最后的血誓后…其碑体…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下去…仿佛耗尽了最后的光华。那块悬浮的暗红碑心碎片…也失去了光芒…化作一块…毫不起眼的…暗红石头…缓缓…飘落…坠向萧彻的手心。
萧彻下意识地…接住了它。入手…是…刺骨的冰冷与…沉甸甸的…悲怆。
就在这时——
“嗡——！！！”
整个葬神关战场…毫无征兆地…剧烈…震荡起来！比之前深渊心跳引动的…更加狂暴！天空…那铅灰色的厚重云层…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搅动…疯狂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空间漩涡！
漩涡中心…不再是枯黄死寂！而是…透射出…一片…冰天雪地的…景象！巍峨的雪山！呼啸的寒风！正是…北境！
漩涡的边缘…空间…如同破碎的琉璃…开始…崩裂！一道道…巨大狰狞的…空间裂缝…如同伤疤…在战场上…疯狂蔓延！
葬神关的空间…被刚才断碑镇压深渊、立下血誓的剧烈能量波动…彻底…撼动了！正在…崩塌！回归…原本的坐标！
“咻——！！！”
一股无法抗拒的…空间排斥之力…猛地…攫住了萧彻！连同他手中的碑心碎片…以及心口那枚烙印着血誓的荆棘烙印…一同…狠狠…抛向了…那漩涡中心的…北境景象！
“呃啊——！” 天旋地转！空间乱流如同亿万把刮骨钢刀！
当萧彻再次能感知到身体时…刺骨的寒风…裹挟着冰渣…狠狠…拍打在他的脸上！
他…回来了！重重地…砸在一片…被污秽黑雪覆盖的…冰原之上！正是…之前龙舟坠毁、太子遁逃的…那片战场边缘！
手中…紧紧攥着那块…冰冷的暗红碑心碎片！心口…荆棘烙印…传递来…回归熟悉环境后的…一丝…微弱安宁…以及…对碑心碎片的…本能…亲近。
然而！没等他喘息！
“轰隆隆——！！！”
大地…震颤！如同有钢铁洪流…在冰原上…碾过！
萧彻猛地抬头！
只见…远方的地平线上…一片…移动的…黑色钢铁丛林…正如同吞噬天地的潮水…朝着他所在的方位…汹涌…推进！
旌旗猎猎！黑底金纹！狰狞的“裴”字大纛…在寒风中…如同滴血的獠牙！
是…北境军！不！更准确地说…是…被裴琰掌控后…重新整编的…北境叛军！
钢铁洪流的最前方…数架庞大的…破城龙弩…正被数十头披着重甲的冰原巨犀…拖拽着！闪烁着寒光的巨大弩矢…已然…上弦！冰冷的弩尖…隔着数里之遥…已然…死死…锁定了…冰原上…那个…孤零零的…染血身影！
更让萧彻瞳孔骤缩的是…在叛军阵列的上空…一道…周身笼罩在流动灰光中…气息虽萎靡却带着绝对掌控的身影…正…悬浮着！
裴琰！他竟然…提前…在此…设伏？！等着…空间崩塌…将他…抛回此地？！
“萧彻！叛逆余孽！弑君凶徒！还不伏诛？！” 一个被扩音阵法放大的、充满杀意与煽动性的怒吼…从叛军阵列中…轰然炸响！震荡冰原！
“奉镇北侯裴琰大人令！” 另一个声音接踵而至，冰冷如铁，“叛贼萧彻…勾结深渊妖物…祸乱北境！证据确凿！杀无赦！放——弩！！”
“嘎吱——嘣！！！”
令人牙酸的机括震响！数道…缠绕着破罡符文、粗如儿臂的…玄黑巨弩…撕裂寒风…带着毁灭的尖啸…如同坠落的陨星…狠狠…射向…孤立无援的萧彻！
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
而此刻！萧彻心口…那枚刚刚在葬神关经历剧变、烙印血誓的荆棘烙印…感应到这铺天盖地的杀意与毁灭弩矢…其深处…那股被血誓暂时冻结的…混沌凶性…混合着对深渊源气的渴望…以及…被挑衅的暴怒…如同压抑的火山…猛地…再次…躁动起来！
荆棘之胎眉心…那枚被灰翳侵蚀的血色符文…其表面冻结的灰翳…在暴戾情绪刺激下…竟…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一丝…冰冷粘稠的…深渊气息…从中…悄然…渗出！
它…要…反击！以…深渊侵蚀之力！
“不…许…用…那…力…量…！” 萧彻在心中…无声嘶吼！冰蓝的意志化作寒流…狠狠…冲击烙印！试图压制那即将失控的深渊气息！同时…他攥紧手中的碑心碎片…将其…狠狠…按在了…心口的荆棘烙印之上！
“嗡——！”
葬神碑心碎片…与烙印接触的刹那…爆发出…柔和却坚韧的…血色光晕！荆棘之胎眉心…那枚躁动的血色符文…在碑心光芒的照耀下…其表面裂开的灰翳缝隙…竟…被强行…弥合了一丝！渗出的深渊气息…也被…逼退！
有效！碑心碎片…能…加固血誓封印！暂时…压制深渊之力的外泄！
然而！这压制…需要时间！需要他…分神操控！
而头顶…那数道毁灭巨弩…已…近在咫尺！弩矢未至…那恐怖的罡风…已然…撕裂了他破碎的帝袍！在皮肤上…割开…细密的血痕！
避无可避！挡…以他重伤初愈、又分心压制深渊的残躯…如何挡？！
就在这千钧一发、萧彻即将被巨弩穿身的瞬间——
“嗤啦——！！！”
一道…极其突兀的…空间裂缝…毫无征兆地…在萧彻身前…十丈之处…猛地…撕开！
裂缝之中…并非归墟！而是…翻涌的…冰蓝色…空间乱流！
一只…覆盖着玄冰臂甲、流淌着精纯北境寒罡的…手…猛地…从裂缝中…探了出来！五指…张开！掌心…一枚…由纯粹冰魄凝结的…古老符文…瞬间…亮起！
“凝！”
一个…冰冷、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熟悉声音…从裂缝中…传出！
“咔嚓！咔嚓！咔嚓！”
那数道足以洞穿山岳的毁灭巨弩…在触及那冰蓝符文光芒的刹那…竟…瞬间…被…冻结在了…半空！连同其上缠绕的破罡符文…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玄冰！如同…冰封的…标本！
时间…仿佛…凝固！
裴琰悬浮的身影…猛地…一滞！叛军推进的钢铁洪流…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目光…都…骇然地…聚焦在那道…撕裂空间…探出的…玄冰手臂…以及…其后…那…翻涌的冰蓝裂缝！
萧彻…死死盯着那只手臂…覆盖臂甲的样式…那冰魄符文的流转轨迹…还有…那…刻骨铭心的…声音…
冰蓝的眼眸深处…那冻结万物的冰层…第一次…剧烈地…波动了起来！一个…他以为早已彻底埋葬在血色深渊中的…名字…带着冰冷的铁锈味…猛地…撞回了他的意识！
林…凛…冬？！
那个…曾与他并肩血战北境冰墙…最终却被他亲手…打入归墟裂隙…万劫不复的…北境…冰凰军…统帅？！
他…怎么可能…还活着？！又怎么可能…从归墟…归来？！还在…此时…此地…出手？！
空间裂缝…在冰封巨弩后…并未闭合…反而…缓缓…扩大！
裂缝之后…翻涌的冰蓝乱流深处…一双…同样冰蓝…却比他更加死寂、更加深邃…仿佛沉淀了万载寒渊之痛的…眼眸…透过裂缝…冰冷地…“望”…向了…冰原上…浑身浴血…紧攥碑心的萧彻！
那眼神…没有重逢的激动…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比葬神关战场更加厚重的…死寂…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如同…在打量一件…染血的…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