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哒哒,清晨的白光,冰冷的脚丫,踩在你的脑浆之上,嘭,你的血肉化作我的食粮。”
“雪山之簇越不到的地方,来往的旅客您稍稍歇脚,听我叮当的钢叉奏乐,哒哒,哒哒哒……”
谁啊,在不停地敲击碗筷,发出阵阵难听的传唱音,是谁在我的脑子里种下这些恐怖的咿呀声?
南宫耀被那声音恼得睁开了眼,冰冷的空气席卷血腥的气息,他歪头摸到身下流出了一滩血,瞬间惊恐地瞪大了眼,自己正浑身僵冷地躺在冰山脚下。
呼啸的寒风吹着寒凉的身躯,单薄的寝衣根本不足以抵御任何的严寒。他颤抖着咳嗽两声,连声音也染了寒,嘴角的寒冰刺进嗓子眼儿,叫他咳了个闷音来。
好痛啊……好似有万千蝗蚁在啃啮,一寸一寸地咬进肌肤,全身都在狞痛着,一丝一丝抽着血肉一般,已经比不出哪处更痛。
望着洁净如水洗的天,他一点一点动着唇角,喃喃道:“我这是,死了吗?”
从未见过如此白亮的天,从前的每一天都没有现在的明亮,光亮刺眼得疼,好像眼球被拿出来狠狠揉搓过一般,干涩无比。
远处冰山冒着光,山脊相连,重叠的虚影并不真切,他动了动手臂,用手遮住刺到眼睛里的阳光,却挡不住。阳光穿透手掌依旧打在他的脸上。
他的手心一阵疼痛,忍不住“嘶”了一声,突然一个黑咕隆咚的东西从手心里掉出,挂在他的手上,相连的地方又是一阵刺痛。
南宫耀拿起另一只手,缓缓地伸向这东西,一把攥住,手心疼痛难忍,顺带着撕扯出一块肉来,血已经流不出了,冰糙的手背多了一小块微红。
定睛一瞧,他的手里攥的竟是一个人形小黑娃娃,穿着盖过头顶披下来的披风,小得只有三四个指甲盖大小的面庞,正呲着牙面露凶相。
小人手里还拿着两根黑漆漆的棍子,棍子上方有两根银亮弯长的细尖,像极了餐桌上被弯了头的叉刀。
想必方才这东西就是用它手里的叉子,划开他的皮肤在啃啮着吧。
“我是你的食物吗?”南宫耀艰难出声,说完就忍不住咳嗽起来了。
“哒哒,哒哒……”小东西张嘴发出难听的旋律,好像被赋予了恐怖的任务,一直不断唱着令人心生害怕的调子。
南宫耀落了雪的眉毛蹙着,伸手将其丢到远远的地方,努力撑着身体坐起。
然而,一阵窸窣的声音突然响起,接连不断,眼见着方才小东西消失的地方,竟一齐涌来了成群结队的家伙,都是和它如出一辙的装束,手拿钢叉,在空中不停地发出刺啦刺啦的摩擦声。
“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
如蝗灾席卷,轰鸣声难以忍受得刺耳,南宫耀觉得耳膜快要鼓胀炸了,身下粘稠的血液无不提醒着他,他已经无法再失去更多的血液了。
一只两只三只小鬼跳到他的鼻头,张嘴撕咬,南宫耀眼见着自己的鼻子就要被咬得稀烂,慌忙伸手去拽,却不想,胳膊上扒上更多的小鬼,钻进他的衣袖,疯狂啃啮。
疼痛蔓延到全身,恐慌惊惧在脑中苏醒,好像有数百只小鬼举着铁叉,插入自己的脑子,他捂住脑子,脑子里却如同爆炸般疼痛,有什么东西从头顶上流了下来?摊开手一看,青液……
“啊!”南宫耀大叫一声,拍床坐起,头顶的冷汗如雨一般落下,急促地喘着粗气,手脚僵麻,直愣地看着眼前并不熟悉的床铺。
门外有人听到他的叫声,推门而入,南宫耀听到他的声音说了一句“南宫?醒了?”,接着是哒哒哒的脚步声,小跑而来,走到床边,掀开帘子。
急促匆匆的脚步声,让南宫耀恍惚中以为还在冰山,他抱上了头,手指插进发缝,痛苦地摇着头,脑子里确实觉得奇痛无比,“出来,出来……”
他以为这样能将脑子中的小东西挥出去,可魂尊除了看到他惊慌失措的怔样,全然不知他发生了什么,他坐到床边,拉着他的胳膊,制止了他:“怎么了,南宫,做噩梦了吗,怎么还在说胡话呢?”
南宫耀被拉着面视着他,眼底的惊恐消散不少,他望着他好像有所变化的面孔,却一时也说不出有什么变化,感受到身体里的隐隐刺痛,他呜咽着声音:“死了,我死了?”
“你没死,你还活着。”魂尊告诉他。
“没死,我没死,没死。”南宫耀重复着说道,“可我看到了,小鬼,他们在我的耳边吟唱,他们要吃掉我的尸丶体。”
“没有那样的事,是你做噩梦了。”
“噩梦……”南宫耀喃喃自语,低下头颤着嘴角,惴惴不安:“我是做噩梦了?”
可是那梦好真实,好像真的发生了一遍一样。
魂尊肯定地说:“是,你是做噩梦了,你没事,你好得很。”
魂尊再三强调下,南宫耀才肯相信自己没死这个事实。只是他又觉得浑身僵痛,不像是能在噩梦里造成的,他咧着干涩的嘴巴问道:“我这是怎么了?我为什么会浑身不舒服,昨晚发生了什么?”
此时正有一黑衣人走进来,端了一青玉碗进来,魂尊便招呼着黑衣人走近,端到南宫耀面前,魂尊指着黑衣人手里的碗,对他说:“醒了就把药喝了吧,余毒未清,你才会神志不清地说话。”
南宫耀低下头,看着眼前的一碗黑褐色的稠物,隐约飘出令人作呕的味道,他不禁地皱了鼻头,躲着脸问:“这什么东西,我什么病要喝这样难闻的?”
魂尊的表情微微一滞,道:“你非深海族群,难以忍受魂禁的海水,会出现身体不舒服的症状,这药便能缓解你的不适之症。”
南宫耀捏着鼻子,还是连看这药的勇气都没有,闭着眼睛说:“那我也不要喝这种东西,我虽然觉得痛,但也能受住,谁知道喝了这东西,我会不会更难受了?”
魂尊蹙着眉头,直接接过了碗,让黑衣人退下了,他伸手拉着南宫耀的胳膊,道:“听话,你不喝药,这病怎么能好呢?”
南宫耀瞬间睁眼,任由他拉着,嘴里却带点得意地说:“看,说漏了吧,我就是得病了,快说,这药是治什么的!”
魂尊张口结舌:“这,药当然只是缓解你身体里的不适的,你先喝了吧,喝完我再说。”
南宫耀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以颤抖的嘴角:“你的,的……”
魂尊见被他注意到了,便摸上了自己的眼睛,道:“昨夜第九阶悟得成,我的法力稍微进化了一点,海域里的生灵也放出去了一批。”
南宫耀却拉下他的手,仔仔细细地盯着他漆黑的瞳孔看了又看,好像直要把他看出破绽似的,张了张唇角,“翟月?”
说完这个名字,南宫耀自己都吓了一跳,却看到面前的魂尊丝毫不变的表情,怔愣着反问他:“翟月?翟月是谁啊?”
“翟月,翟月是……”他说不出来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对他说翟月的事,对着一张完全不相像的面孔,喊着他的名字,南宫耀自己都觉得荒唐。
魂尊还在好奇追问:“翟月谁啊,我听你梦里好像也提到过这个人,他很重要吗?”
说什么呢,瞎说。
“没有,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可能我刚醒,实在是还糊涂着,错把你认成了旁人,我该向你道歉。”
魂尊露出遗憾的表情,“哦,我还以为能听到什么有趣的事呢?”
“魂尊笑话了,哪有什么趣事?等等,你说我在梦里也提过他的名字?那我有没有说什么别的奇怪的话?”
“想知道?”
南宫耀点点头。
魂尊指指碗,“把药喝了我就告诉你。”
南宫耀毫不犹豫地捧过,一饮而尽。
他期待地等着魂尊开口,却看到他十分欠打地说了两个字:“没有。”
南宫耀后知后觉地感到恶心,鼓了嘴要吐,却被他上手捂住了,“药不能吐,含着都不能吐,情绪也不要太激动,对治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