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钟声从中央高塔传来,在浮空岛之间回荡。程岩跟着苏沐雨穿行在铸剑阁后山的石径上,每走百步就能看到地面镶嵌的青铜剑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这些剑纹组成禁制大阵。\"苏沐雨头也不回地解释,\"没有苏家血脉的人踏入,会立刻被万剑穿心。\"
程岩下意识摸了摸胸前的古玉。自从进入后山范围,它就开始有规律地脉动,像一颗渴望回归母体的心脏。夜空中,原本皎洁的明月旁边,第二轮青月正缓缓浮现,与三日前如出一辙。
\"双月同辉每年只出现三次。\"苏沐雨在一块形如断剑的巨石前停下,\"但只有在天穹学院范围内,青月才会如此清晰。\"
她从怀中取出一把精致的小刀,划破指尖,将血滴在巨石表面的凹槽里。血液顺着刻痕流淌,渐渐勾勒出一幅星图。当最后一颗星辰被点亮时,巨石无声地裂开,露出向下的阶梯。
\"跟紧我,别碰任何发光的物体。\"苏沐雨警告道,七把玉剑已经出鞘三寸,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阶梯似乎没有尽头。随着深入,周围的温度越来越低,墙壁上凝结的冰晶反射着双月之光,形成无数细小的光晕。程岩注意到这些光晕并非杂乱无章,而是组成了一幅幅连贯的画面——有巨龙翱翔于云海,有修士大战于苍穹,最后定格在一场惊天爆炸上,九座高塔同时崩塌。
\"这是...\"
\"天穹学院的历史投影。\"苏沐雨的声音在幽暗的通道中显得格外清冷,\"由历代守护者用剑气刻录在玄冰中。\"
程岩还想细看,前方突然出现一道青铜巨门。门上雕刻着两轮满月,月面凹凸不平,似乎是某种机关。苏沐雨示意程岩上前:\"把时玉放在右侧月亮的凹槽里。\"
古玉刚接触门面,立刻与青铜门产生共鸣。整扇门亮起青色纹路,两轮月亮开始缓缓旋转。当双月重叠的瞬间,门缝中迸发出刺目的白光。
\"进去!\"苏沐雨一把拉住程岩的手腕,\"门只会开三息!\"
两人冲进光幕,身后的青铜门立即闭合。程岩的视野被一片银白占据,等适应后才发现他们站在一个半球形空间内。穹顶是透明的,可以直接看到夜空中的双月,月光如实质般汇聚在中央石台上。
石台上悬浮着一样东西——那是一个残缺的金属圆环,约莫脸盆大小,通体呈暗金色,表面刻满与古玉相似的符文。圆环缺口处参差不齐,像是被暴力折断的。
\"时空之轮的碎片。\"苏沐雨的声音带着敬畏,\"三百年前那场大战中损毁的神器,据说能操控一方天地的时间流速。\"
程岩胸前的古玉突然自行飞出,直奔圆环而去。当两者距离缩短到三尺时,圆环剧烈震颤起来,缺口处延伸出金色光丝,如同活物般伸向古玉。
\"果然...\"苏沐雨喃喃道,\"时玉就是缺失的核心部件。\"
古玉与圆环接触的刹那,整个空间剧烈震动。无数光影从圆环中迸发,在四周墙壁上投射出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表。程岩的现代记忆立刻认出那是某种高深的研究笔记,其中反复出现\"时空锚点法则稳定性跨界穿梭\"等术语。
\"这是...母亲的研究?\"程岩快步走向最近的一面墙,上面记录着:
【实验记录d-719:通过时玉稳定时空锚点已取得突破性进展。今日成功将茶杯送回十息前的位置,但物体出现微观结构损伤。推论:单纯时间回溯对非生命体存在不可逆影响...】
字迹娟秀中带着锋芒,与父亲珍藏的那封家书如出一辙。
\"苏清羽导师是近五百年来最接近破解时空奥秘的人。\"苏沐雨轻声道,\"她发现九霄大陆并非唯一存在的世界,在虚空之外还有无数平行时空。\"
程岩心跳加速。这解释了为什么古玉会带给他地球工程师的记忆——那可能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另一个\"自己\"!
正当他想继续查看其他记录时,圆环与古玉的结合体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一股浩瀚的信息流直接涌入程岩脑海:
【时空法则第一定律:观测即扰动】
【时空法则第二定律:能量守恒跨越维度】
【时空法则第三定律:锚点必须双向稳定】
剧痛如潮水般袭来,程岩跪倒在地,感觉头颅要炸裂开来。苏沐雨急忙扶住他,却被弹开三尺远——程岩周身已经形成一个金色光茧,表面流转着复杂的时空符文。
\"程岩!集中精神引导能量!\"苏沐雨焦急地喊道,\"时空之轮在认主!\"
程岩在痛苦中勉强保持清醒。他尝试用现代思维解析那些信息流,发现它们竟然能与物理学公式对应上。相对论、量子力学、弦理论...这些地球上的前沿科学,在此刻成了理解时空法则的钥匙。
光茧逐渐稳定,最终化作一件半透明的金色纱衣覆盖在程岩体表。圆环缩小成手镯大小,悬浮在他左腕上方,而古玉则嵌在正中央,如同画龙点睛。
\"成功了?\"苏沐雨小心翼翼地上前。
程岩睁开眼,瞳孔中流转着金色星河:\"不完全是。这只是三分之一的时空之轮,还有两部分散落在...\"
他突然住口,猛地将苏沐雨扑倒在地。一道乌光从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掠过,将石台削去一角。
\"精彩,真精彩。\"熟悉的甜腻嗓音在入口处响起,\"不枉我跟踪了这么久。\"
赵无极手持翡翠药鼎缓步走来,身后跟着十二名黑袍人。与之前不同,他此刻眼瞳全黑,没有一丝眼白,胸前佩戴着幽冥殿的兽口徽章。
\"赵师兄,你...\"苏沐雨惊怒交加,七把玉剑瞬间组成防御剑阵。
\"别这么见外,苏师妹。\"赵无极的笑容变得狰狞,\"你应该叫我'幽冥殿右使大人'。\"他贪婪地盯着程岩手腕上的圆环,\"时空之轮果然在铸剑阁禁地,殿主大人算无遗策。\"
程岩暗中尝试激活时空之轮,却发现刚获得的力量极不稳定。每次调动都会引发剧烈头痛,仿佛有千万根针在扎刺太阳穴。
\"别白费力气了。\"赵无极看穿了他的企图,\"时空神器需要'时空体质'才能驾驭,而你...\"他突然甩出一把毒针,\"只是个半成品的容器!\"
苏沐雨剑阵如风,挡下大部分毒针,但仍有几枚突破防御。程岩本能地抬手,时空之轮微微发亮,那些毒针在距离他三尺处突然减速,最终悬停在空中。
\"有趣。\"赵无极不怒反笑,\"看来时玉已经和你深度融合了。不过...\"他猛地将药鼎砸向地面,\"在'万毒噬心阵'中,你能保护几个人?\"
绿色烟雾瞬间充满整个空间。程岩看到苏沐雨的剑阵光芒迅速暗淡,她自己的脸色也开始发青。更可怕的是,烟雾接触到的墙壁开始腐蚀,苏清羽的研究记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不!\"程岩冲向墙壁,试图用时空之轮稳定那些文字。金色能量所到之处,腐蚀确实暂停了,但很快又继续——他的力量太微弱,无法覆盖整个空间。
\"程岩...接住!\"苏沐雨突然抛来一个物件。那是她一直戴着的青色手环,此刻正散发着与古玉同源的能量波动。
手环自动套上程岩右腕。当两只手腕的器物同时激活时,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明感冲刷过他的意识。头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对时空法则前所未有的掌控感。
\"这是...\"
\"你母亲留下的另一件遗物。\"苏沐雨嘴角溢出黑血,\"时空稳定器...能暂时抵消反噬...\"
她的话没能说完。赵无极不知何时绕到侧面,一柄漆黑短剑直接刺穿她的腹部!
\"沐雨!\"程岩目眦欲裂。时空之轮爆发出耀眼光芒,整个空间的时间流速突然变得极其缓慢。他冲过去抱住倒下的苏沐雨,看到她腹部伤口流出的血几乎变成了黑色。
\"七...七煞绝命毒...\"苏沐雨气若游丝,\"走...带着时空之轮...\"
程岩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在胸腔燃烧。他轻轻放下苏沐雨,转身面对动作缓慢如蜗牛的赵无极一行。在时空减速的领域内,只有他能自由行动。
\"你们...都该死。\"
程岩双手合十,时空之轮脱离手腕,悬浮在半空快速旋转。随着转速增加,周围开始出现诡异的现象——赵无极的动作时而正放时而倒放,墙壁上的腐蚀痕迹忽隐忽现,甚至苏沐雨伤口流出的血滴也在上升与下落之间不断切换。
\"这是...时间紊乱?\"程岩自己也被这现象震惊了。但愤怒已经压倒理智,他继续催动时空之轮,决心要将这些伤害苏沐雨的人从时间线上彻底抹除!
当能量积聚到临界点时,意外发生了。时空之轮突然投射出一段程岩从未见过的画面:
一个身穿黑袍的男子站在尸山血海中,手中完整的时空之轮散发着毁灭性的波动。当男子转身时,程岩看到了自己的脸——只是那双眼眸冰冷无情,眉心处还有一个幽冥殿的兽口标记。
\"这是...未来的我?\"
震惊之下,能量失控了。时空之轮爆发出一道环形冲击波,所过之处,一切都开始\"倒带\"——赵无极的短剑从苏沐雨体内退出,毒雾缩回药鼎,连青铜门都重新闭合。当程岩回过神时,他们竟然回到了刚进入秘境的那一刻!
\"进去!门只会开三息!\"苏沐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与记忆中分毫不差。
程岩僵在原地。时间回溯了?但为什么他还保留着记忆?而且...
他低头看向手腕,时空之轮和稳定器依然在那里,只是光芒暗淡了许多。苏沐雨则完好无损,正疑惑地看着他:\"发什么呆?快进去啊!\"
程岩一把拉住她:\"等等!里面有埋伏!\"
苏沐雨皱眉:\"怎么可能?这是苏家禁地,除了...\"
她的话被一声冷笑打断。赵无极的身影从暗处浮现,与\"未来\"一样带着十二名黑袍人。
\"看来时玉给了你预知能力?\"赵无极的黑瞳眯起,\"不过这次,你们逃不掉了。\"
程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时间没有完全回溯?还是说...这是另一个平行分支?
苏沐雨的七把玉剑已经出鞘,她压低声音问:\"怎么回事?\"
\"相信我一次。\"程岩紧握时空之轮,\"等我说'现在',你就用最强一击攻他左肋下三寸。\"
不等苏沐雨回应,赵无极已经出手。毒雾再次弥漫,但这次程岩早有准备。时空之轮光芒大盛,在毒雾中撑起一个金色气泡。
\"他在左肋藏了解药囊。\"程岩快速解释,\"那是阵法枢纽!\"
苏沐雨眼中闪过惊讶,但很快会意。当程岩喊出\"现在\"时,她的七把玉剑合而为一,化作一道流光直取赵无极左肋!
赵无极显然没料到攻击来得如此精准,仓促闪避间,一个紫色囊袋被剑气划破。奇异的是,弥漫的毒雾遇到紫色粉末后竟开始倒卷,反噬向幽冥殿众人。
\"不可能!\"赵无极惊怒交加,\"你怎么会知道...\"
程岩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时空之轮再次启动,这次他精确控制范围,只将赵无极一人笼罩。在时间减速的领域中,这位幽冥殿右使的动作变得极其缓慢,眼睁睁看着程岩的剑锋刺向自己心口却无法闪避。
\"这一剑,为沐雨。\"程岩冷冷道。
剑尖即将刺入的刹那,赵无极胸前突然浮现一个血色符文。空间扭曲了一瞬,他的身影凭空消失,只留下一句怨毒的誓言:
\"程岩!幽冥殿不会放过时空体质的!我们很快就会...\"
声音戛然而止。剩余的黑袍人见首领逃走,纷纷化作黑雾消散。程岩没有追击,而是立刻检查时空之轮的状态——使用过度后,表面已经出现细密裂纹。
\"你刚才说'为沐雨'?\"苏沐雨疑惑地问,\"我们才刚见面不久...\"
程岩不知如何解释。那个\"未来\"似乎只有他记得,这究竟是祝福还是诅咒?
\"回头再解释。\"他拉起苏沐雨的手,\"先把你母亲的研究记录拓印下来。我有预感,幽冥殿的主力很快就会到。\"
果然,他们刚抄录完最后一面墙的文字,整个空间突然剧烈震动。穹顶出现裂纹,双月之光被某种黑暗物质污染。
\"殿主亲自出手了!\"苏沐雨脸色煞白,\"我们必须立刻...\"
她的话被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打断。青铜门被暴力破开,一个笼罩在黑雾中的高大身影缓步而入。仅仅是被那人的目光扫过,程岩就感到呼吸困难,仿佛有座大山压在胸口。
\"时空之轮的继承者...\"黑影的声音如同万鬼哭嚎,\"终于找到你了。\"
程岩本能地将苏沐雨护在身后,时空之轮全力运转。但面对这个级别的敌人,他们真的有胜算吗?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光从天而降。那个曾在瀑布边出现的青衣女子凌空而立,手中长剑直指黑影:
\"幽冥老鬼,欺负小辈算什么本事?\"
黑影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苏清玥,你终于舍得现身了。\"
程岩浑身一震。苏清玥?那不就是母亲的...
青衣女子回头匆匆一瞥,程岩看到了与母亲画像上一模一样的眼睛:\"带着时空之轮和沐雨快走!记住,找到另外两部分神器前,不要回天穹学院!\"
她一挥袖,三人脚下出现传送阵的光芒。在被传送走的最后一刻,程岩看到青衣女子与黑影战作一团,而穹顶的双月,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血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