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拉机手是柳林农场生产大队的主任,叫孟栓狗。
他戴着一顶半新的解放帽,身上穿着老式的对襟粗布上衣,裤腿挽到膝盖处,一双布鞋破破烂烂,大拇哥从洞里钻出来东张西望。
将烟锅别在后裤腰上,孟栓狗很是殷勤与热情上前搬东西。
“宋同志,欢迎你们一家远赴千里来开垦与建设我们农场,一路上辛苦了!”
林菀君有些愕然。
孟栓狗有两把刷子哦,这话说得有水平,看来文化程度不低。
但下一秒,孟栓狗自己就露馅了。
“嗐,这话听着都文绉绉酸溜溜,可我闺女非得让我这么说,啧,别扭,真别扭!”
把最后一件行李搬上拖拉机的车斗里,孟栓狗擦了擦汗,看了一眼宋战津。
“我女儿今年十九,与小宋同志曾有一面之缘呢,得知你们要来,她一直眼巴巴盼着呢!”
听到这话,林菀君在宋战津腰间狠狠掐了一把。
“你是到处撒尿圈地盘的公狗吗?怎么哪里都有你的风流债!”
宋战津被媳妇儿掐得龇牙咧嘴。
“我没有!我又没来过这地方,怎么可能认识他女儿?”
老婆大人,我冤枉!
林菀君嘴上嚷嚷着宋战津到处欠风流债,其实心里已经有了数。
原剧情里,有个叫孟永莉的女配,是当地公社主任的女儿,曾被宋战津无意间救过一次,自此便惦念不忘。
然而官配女主是董莹盈,孟永莉求爱不得黑化暴走,在宋家下放改造的过程中,制造了很多麻烦与困难。
林菀君在心里又默默问候了原作者。
为了给男女主的感情增温,什么离谱剧情都能搞出来,两个相隔千里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能被硬生生搞出交集。
狗作者!
咒你吃泡面没料包,咒你吃榴梿全是核,咒你喝奶茶没吸管,咒你上厕所没带纸……
咒完了,林菀君只能接受现实,心里一边回忆原剧情思索该如何应对,一边在宋战津的搀扶下爬上了拖拉机车斗。
孟栓狗待时楷的态度就冷淡多了,只是确认了对方身份,就拿着摇把发动拖拉机,在突突突的声音里缓缓驶向目的地。
癫,很癫,相当癫。
三个多小时的车程,林菀君被癫得七晕八素眼冒金星。
起初她还能自己扶着车栏杆站住,后来被癫得不行索性坐在了装被子的行李上,再后来……
嗯,她整个人几乎是躺在宋战津怀里的,浑身软得像是烂面条。
孟永莉兴冲冲赶来迎接时,就看到自己一见钟情的男人被其他女人霸占了。
那女人像个狐狸精,没羞没臊躺在宋战津怀里哼哼唧唧。
而宋战津这样正派的人物,非但没推开,还搂着狐狸精的腰,又是给她擦汗又是给她喂水。
“君君,到了,咱们下车吧!”
宋战津眼里只有晕车的林菀君,他声音温柔,搂着她的后颈将她扶起来坐直。
“头晕!想吐!”
林菀君用眼角余光扫了孟永莉一眼,看到小姑娘泫泪欲滴的模样,她露出恶毒女配的坏笑,哼唧唧娇滴滴扑进宋战津怀里。
“老公,我难受走不动,你抱我!”
一旁的时楷见状,关心说道:“我包里有清凉油,或许能缓解你的难受。”
宋战津阴阳怪气拒绝时楷的好意,跳下车轻松抱起林菀君。
趁机和我老婆套近乎?休想!
林菀君双手攀着宋战津的脖子,柔弱无骨被他抱着,脸颊贴着男人的胸膛,斜眼扫过已经哭出声的孟永莉。
她明知故问,娇滴滴说道:“呀,这位妹妹是怎么了?被人欺负了吗?怎么哭得如此伤心?”
“有什么困难就告诉姐姐,就算我帮不了你,我勇猛能干的丈夫也会想办法的,对不对啊,老公!”
宋战津一眼就看穿林菀君那点小九九,但他没戳破,心里反而有点高兴。
“有困难就找公安,我老婆晕车难受,我还得照顾她呢!”
原本只是低声啜泣的孟永莉这下哭得更大声了。
跺脚捂脸,孟永莉指着林菀君的鼻子颤声骂道:“你……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我不会放过你的!”
孟小妹哭哭啼啼跑了,林菀君默默翻了个白眼。
这什么逻辑不通的破烂剧情?
我一个受法律保护的堂堂原配,都没追究女配惦记我老公呢,女配还敢当着我的面骂我狐狸精?这合理吗?
好好好,谁让我也是恶毒女配?谁让我没主角光环?配咬配一嘴毛呗!
孟栓狗看到自己的女儿哭着跑了,他没吭声,但眼底原本的笑意淡了,望向林菀君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戾气。
凡是女儿想要的,他这个当爹的就算豁出命也得给她抢到手!
林菀君装作没看到孟栓狗的表情,哼哼唧唧作妖成精,俨然就是孟永莉口中不要脸的狐狸精。
要脸干什么?能吃吗?
颜面这玩意儿,于林菀君而言就是身外之物。
很快,一名姓伍的中年男人赶来迎接,自称是干校的一名排长,受上级命令来接宋明城等人。
是的,哪怕干校生活是劳动改造,也是实行军事化管理,团级编制,下设七个连,每个连细分到班。
伍排长全名叫伍仁义,是上过前线杀过敌的战斗英雄,因为性格耿直脾气暴躁说了不该说的话,才被下放到这里。
他看到宋明城时,眼底满是崇拜与激动。
林菀君心里琢磨着事儿,时不时望向走在后面的婆婆大人。
原剧情里,宋家一到柳林农场就惹了麻烦。
李月棠碰到有人在路边殴打孩子老人,她挺身而出仗义执言,因此得罪了人,以至被分配到最苦最累的拉粪班,从而染病去世。
“妈,咱们初来乍到,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您都不要插手!”
林菀君还赖在宋战津怀里,她低声对李月棠叮嘱。
“咱们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不管发生什么,咱们都得冷静克制,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您说呢?”
李月棠一向信任儿媳,自然点头答应。
“是,你说得对,咱们自己都落到这个囫囵地了,还操心别人干什么?”
她坚定说道:“你放心,我记住你的话了,就一个字,忍!”
林菀君笑眯眯点头,又在宋战津胸膛戳了戳。
“对,咱们全家都得忍,人家勾践都能忍辱负重尝大粪呢,咱们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如果在尝大粪与惹麻烦之间选择,我宁可惹麻烦!”
宋战津的眉头皱得死紧,几乎能夹死苍蝇。
让他去吃屎?算了,他还是去死!
宋家人正说说笑笑往前走,忽然,前面传来小孩撕心裂肺的哭声,隐约还有老人家嘶哑虚弱的求饶声。
“福根,求别打孩子了,他们快被你打死了!”
林菀君抬头看,只见在粪堆边上,一个身形矮小却一脸横肉的男人正挥舞着鞭子,朝躺在粪堆里、浑身鲜血的两个孩子狠狠抽去。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张开双臂趴在孩子们身上,用自己苍老孱弱的身躯试图替孩子们承受这些苦楚。
宋家父子攥紧了拳头,李月棠也咬着嘴唇一脸愤怒隐忍。
可他们都牢记着林菀君刚才的话,此刻即使怒火滔天,也竭力忍耐着。
但下一刻,提议让别人忍耐到底的林菀君却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