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狸——”
岁桓跑到沟壑处已经不见季狸的身影，趴在地上向下看去可以依稀看到一片红色，红的艳丽，红的可怕。
岁桓喊了好几声，依旧不见回应，当即用刚刚绊马的藤条绑住一旁的枯树，另一端绑住腰身，双手拽了拽藤条，感觉能撑住他的体重，顺着崖壁一点点放长手里死死攥紧的藤条。
岁桓从来不是个急性子，但是在下降的途中好几次踩脱用来垫脚的岩石，身体在重力的作用下快速坠落。
藤条很快见底，岁桉距离沟壑还有两三米的距离，整个人像一只扫晴妇一般被挂在那里飘荡。
岁桓向后看去，只见季狸在白雾之中若隐若现，好像一不留神就被雾气吃掉一般，好像那个人曾经悄无声息地来又要悄悄溜走一样。
岁桓指尖泛白地用力撕扯着腰间的绳结，最后直接用牙给咬断才狠狠摔在地上。
“小狸——”
岁桓的嘶吼声猛然传到季狸的耳中。
季狸原本虚无的心脏突然狂跳不止，仿佛突然活过来一般，那如同死人般苍白的脸色难以掩饰，被脸上飞溅的红梅映衬的尤其突出。
“咣当——”
染血的弯刀掉落在地上。
季狸缓缓转过头来，脸上没有什么神色但是双手是止不住地颤抖。
他杀人了——
岁桓坡着脚飞快把这个平日里调皮捣蛋的弟弟拥进怀里，血肉模糊的手掌不停抚摸季狸的后脑。
岁桓在拥抱季狸的时候彻底看清他背后的场景，也终于看清那一片刺目的红色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皮球”落在圆柱体旁边，眼睛还在心有不甘地瞪大眼睛看着季狸。
圆柱体上的血已经停下了，只剩下断面上的余血还在滴答作响。
岁桓咬紧舌头，抑制住自己的害怕和颤抖的语调，“小狸，乖，不怕、不怕……”好像在说给季狸听，也是在说给自己听。
季狸双目无神地盯着前方的虚无，任凭岁桓的搂抱。
岁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婉凝那边并不着急，那边都是杀手的尸体证明萧靖的人就在那附近，只要他们机灵些躲到萧靖过去就行。
但是他和季狸不一样，他们距离刚才的位置太远了，何况这雾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散去，这么大的血腥味，若是再把杀手或者食肉动物引过来那他和季狸都不是对手，得绕过这层沟壑去找婉凝他们汇合。
岁桓捧起季狸冰凉的脸，双眼紧盯着季狸的双眼试图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一些波动，“小狸啊，跟着三哥走，三哥带你去找二姐他们。”
季狸没有说话，好像傻了似的。
岁桓用手背笨拙地擦去上面的血迹，但是却越擦越糊，他捡起地上的弯刀，尽量忽视那道瘆人的视线，随后牵起季狸的手往一个方向走去。
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攀爬那段悬崖了，况且上面并没有有力的支撑点足以让狸奴当跳点。
季狸很顺从地跟在岁桓身后，双眼低垂视线里只有岁桓紧紧牵着他的手。
婉凝这边纵使很担心突然跑远的季狸和岁桓也得强迫冷静下来。
他们得留在附近，一方面是要等季狸和岁桓归来，另一方面是要等阿勒泰。
他们既没有季狸灵敏的嗅觉也不会阿勒泰那种听马蹄声辨人的能力，只能无力地守在周围。
“放心二姐，我哥他没事，我能感觉到。”岁桉看着婉凝频频看向季狸他们离去的方向，出声安慰到。
其实岁桉也并不会感知，但是总比瞎想要强的多，小幺乖乖握紧岁桉和婉凝的衣角，抿着嘴没有说话，眼睛却时不时看向地上的人。
刚刚小狸哥哥就是因为看到他们才匆匆回去的，到底是为什么？
小幺没有开口询问，他知道眼下的状况很糟，自己不能再添任何麻烦。
婉凝把外套脱掉用季狸当初送她的簪子挑出棉线，她的外袍是浅色的，在这白雾中最好隐藏的颜色，把线头绑在旁边的树干底端带着两个弟弟逐渐远离这片血腥之地。
婉凝的想法和岁桓相同，血腥味太多不能长时间在此逗留，得躲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既能听到这边的动静又不会暴露，以免季狸他们和阿勒泰折返回来寻不见人。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依旧没有听到阿勒泰回来的动静，也没有看见季狸身上的那一抹红色。
“踏、踏踏——”
静谧的树林里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让婉凝他们都是心下一紧。
是来救他们的，还是来索命的？
但是很快带头的声音给了他们答案。
“这里脚步杂乱，人应该就在这附近，给我搜！”萧靖冷着眼仔细打量着周围，试图找到那抹橘黄色的身影，他没有看地上的尸体，不过是垃圾罢了。
身边的侍卫低头称是，立马从周围进行排查。
“窸窸窣窣——”
“谁在那里？”雪玉京的脸色很是难看，因为这里的血腥气格外浓重让他失去了追踪季狸的气味，常年玩味的眼神此时也带上了肃杀的气势。
“萧阁主，雪阁主是我们！”岁桉大声回话，三个人顺着婉凝留下的棉线跑过去。
萧靖看清来人立刻皱眉道，“小狸他们人呢？”
“小狸和岁桓朝那个方向去了，之前有杀手要杀我们，被我们绊倒在那边的悬崖底了，阿勒泰朝为了吸引杀手的注意，骑着马往这个方向去了。”婉凝用手指了指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
雪玉京刚想夹紧马腹往季狸消失的方向追去就被萧靖给按住了。
下一刻，远处又传来两道马蹄声，萧靖冲侍卫招手，对方给萧靖递了弓箭。
“吁——”
知屹停下马，他旁边的马匹上有一道身穿橘黄色斗篷的身影，却并不是季狸而是阿勒泰。
“阁主，周围已经清扫完毕，我以为骑马的是小少爷……属下甘愿领罚！”知屹知道本次目标是为了送阿勒泰回去，但是如果目标和季狸发生冲突，势必要保全季狸，孰轻孰重知屹还是知道的。
萧靖接了弓箭二话没说立马和雪玉京向着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而季狸和岁桓这边走的极为艰难，这座树林常年没有活人走动，根本没有路可言，岁桓只能用弯刀不断挥砍眼前比人还要高比荆棘还要密的枯枝才能有落脚的地方。
这时候应当是正午时分，因为岁桓看见天上有一个发光的圆点，前方的雾也有了光的形态。
然而就在这时，岁桓隐约看见前方的雾气中有一个黑色的人影在向他们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