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她者……死!”
江屿沙哑的声音,裹挟着地狱般的森寒,在狭窄、充满血腥味的设备间里回荡。他扶着门框,身体因为剧痛和失血而剧烈摇晃,如同风中残烛,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但那握枪的手,却稳如磐石,枪口硝烟未散,指向地上哀嚎的杀手,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窒息的压迫感瞬间消失。我蜷缩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贪婪地呼吸着带着硝烟和铁锈味的空气,肺部火辣辣地疼。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混合着巨大的震惊和无法言喻的心痛,让我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他来了……他拖着刚被死神拽回半条命的躯体,拔掉维系生命的管子,从IcU爬出来……只为在我被掐断呼吸的前一秒,扣下扳机。
“江……江屿……”我挣扎着想爬起来,声音破碎不堪。
“别动……”他嘶哑地开口,目光艰难地从地上的杀手身上移开,落在我脸上。那眼神里的杀意冰雪般消融,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担忧和一种……近乎脆弱的疲惫。“你……没事?”
“我……没事……”我哽咽着,手脚并用地向他爬去。每挪动一寸,右腿的伤口都像被钢锯拉扯。但此刻,身体的疼痛远不及看到他这副模样的万分之一。
他看着我靠近,似乎想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嘴角刚动,却猛地弓起腰,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鲜血如同失控的水龙头,从他捂嘴的指缝间汹涌溢出,瞬间染红了苍白的指节和他身上那件单薄的蓝色无菌衣!
“江屿!”我惊恐地扑到他脚边,徒劳地想用手去堵那汹涌的血,“医生!医生在哪?!”我绝望地嘶喊,声音在警报声和混乱的人声中显得如此微弱。
“没……时间了……”他咳得浑身痉挛,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顺着门框缓缓滑倒在地,靠在我怀里。滚烫的鲜血浸透了我胸前的衣服,带着浓重的铁锈味。他的体温在迅速流失,脸色灰败得像一张被揉皱的纸,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死死地、充满某种执念地望着我。
“晚晚……”他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耳语,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最后的力气挤出来的,“证据……密钥……发出去了吗?”
我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证据!那用无数鲜血换来的证据!我猛地想起那个圆脸护士!她拿着物理密钥跑掉了!现在在哪?成功了吗?
“我……我把密钥告诉了一个护士……她带着物理密钥去……去找人上传了……”我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我不知道……不知道她……”
江屿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一下,随即又燃起一丝微弱的光。“信……她……”他艰难地喘息着,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陈默……安排的……人……”
陈默?那个圆脸护士是陈默安排的?陈默……他还活着?还在暗中行动?一股微弱的希望如同寒夜里的火星,在我心底闪烁。
“听着……晚晚……”江屿的声音更低了,几乎淹没在刺耳的警报声里。他冰凉的手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抚上我的脸颊,拭去我滚烫的泪水。那触感冰凉而粗糙,带着血渍,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温柔。
“五年前……推开你……”他每说一个字,都伴随着剧烈的喘息和涌出的鲜血,“是……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蠢……最痛……的事……”他的眼神充满了巨大的悔恨和痛苦,如同深不见底的漩涡,“我以为……推开你……就能……护住你……让你……远离……这个……地狱……”
滚烫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砸在他冰凉的手背上。我用力摇头,泣不成声:“别说了……江屿……别说了……保存体力……医生马上……”
“不……让我……说完……”他固执地打断我,眼神里带着一种回光返照般的清明和急迫,“我……知道……你恨我……应该恨……我……就是个……混蛋……”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却牵动了伤口,引发更剧烈的咳嗽,更多的血沫涌出。
“可是……晚晚……”他死死抓住我的手,那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要将我揉碎进他的骨血里,眼神灼热得如同燃烧的星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孤注一掷的告白,“这五年……每一天……每一秒……我都在……地狱里……看着你……在城中村……摆摊……受伤……被欺负……我的心……就像……被……凌迟……”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气若游丝,却字字泣血,狠狠凿进我的灵魂深处!原来,他从未真正离开!他一直像一个绝望的幽灵,在黑暗中注视着我,承受着比我多千百倍的煎熬!
“重逢……羞辱你……是……任务……也是……保护……”他喘息着,眼神痛苦而复杂,“赵荣……在试探……我必须……让他相信……我恨你……才能……让你……暂时……安全……”
“我知道……我都知道了……陈默告诉我了……”我紧紧回握着他冰凉的手,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他飞速流逝的生命,“对不起……江屿……对不起……我误会了你那么久……”
“不……别说……对不起……”他艰难地摇头,目光变得无比温柔,如同穿透层层阴霾的月光,专注地、贪婪地描摹着我的眉眼,仿佛要将这张脸刻进永恒,“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把你……卷进来……让你……吃了……那么多……苦……”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胸膛的起伏越来越微弱。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声似乎还在耳边幻听般回响,但我知道,他生命真正的警报,正在疯狂拉响!
“晚晚……”他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眼神开始涣散,焦距艰难地凝聚在我脸上,带着一种深沉的、近乎绝望的不舍和……释然?“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早早……找到你……好好……护着你……开……开个……大大的……烧烤店……只给你……烤……你爱吃的……鱿鱼须……多放……孜然……和……辣椒……”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模糊,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那只抚着我脸颊的手,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缓缓滑落……
“江屿!江屿!不要睡!看着我!看着我!”我惊恐地抱住他,用力拍打他冰凉的脸颊,声音嘶哑绝望,“医生!救命啊!救命——!”
就在我几乎要彻底崩溃的瞬间!
“嗡——嗡——”
我口袋里,那部从安全屋带出来的、属于陈默的备用手机,突然疯狂地震动起来!
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我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只有一张图片和一个链接!
我颤抖着点开图片——是电脑屏幕截图!上面清晰地显示着:
**【云端文件“证据链-终极备份”上传状态:发送中…… 97%……】**
下面是一个加密网络新闻发布平台的链接!
成功了!那个圆脸护士!她成功了!证据正在发送!马上就要公之于众!
“江屿!你看!你看啊!”我如同抓住了救命符,将手机屏幕拼命凑到江屿涣散的眼前,声音带着哭腔和狂喜,“证据!证据发出去了!马上!马上就能扳倒他了!你坚持住!你看到了吗?!”
江屿涣散的目光,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聚焦在手机屏幕上。当看清那跳动的“97%”和新闻链接时,他那灰败如死的脸上,骤然焕发出一种奇异的光彩!那是一种混合着巨大欣慰、如释重负和……心愿已了的极致光芒!
他的嘴角,极其艰难地、极其微弱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是一个真正的、释然的笑容。虽然短暂,虽然虚弱,却如同穿透厚重乌云的阳光,瞬间照亮了他苍白的面容,也狠狠刺痛了我的心脏。
“好……好……”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发出两个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音节,眼神温柔地锁住我,充满了无尽的眷恋和……告别。
然后,那抹微弱的光芒,如同燃尽的烛芯,在他眼底倏然熄灭。
他眼中的神采彻底涣散,如同星辰陨落,沉入永恒的黑暗。
紧握着我的手,失去了所有力道,软软地垂落下去。
身体最后一丝支撑也消失了,他彻底倒在我的臂弯里,头无力地靠在我的肩膀上,呼吸……停止了。
“不——!!!”
一声撕心裂肺、足以刺破苍穹的悲鸣,从我喉咙深处爆发出来!如同濒死孤狼的绝唱,带着毁天灭地的绝望和剧痛,在充斥着血腥、硝烟和警报声的狭小空间里疯狂回荡!
世界在眼前轰然崩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所有的色彩都褪去了,只剩下怀中这具迅速冰冷下去的躯体,和手机屏幕上那依旧在跳动、却永远失去了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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