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许仙望着神情庄重的法海,语带调侃地说道:
“佛门的清规戒律自是森严。我此番离去,未必再临此界。望大师谨记,莫要在未来的某日,以诡辩之术应对寻上门的菩萨,以致沦为佛门之耻。”
法海回应道:
“许医师可愿在金山寺多盘桓几日?容小僧略尽地主之谊。”他虽感念白衣许仙相助且性情洒脱,但仍欲尝试点化于他——随意非议菩萨与罗汉,终究不妥。
白衣许仙婉拒道:
“不必了。我此来是为任务,非为交游享乐。主次之分,许某尚能把握。”
话音方落,原本沉寂的夜空骤然电闪雷鸣。遥远天际,一道高达数千米的巨浪赫然显现,同时,一道冰冷的声音响彻云霄:
“法海!速速归还我相公!否则今日我便水淹金山寺,令方圆百里生灵尽绝!”
白衣许仙抬头望向天际的骇浪,略带讶异地说道:
“看来大师尚有尘缘未了?尊夫人寻上门来讨说法了?出家人素以慈悲为怀,大师此举,恐有失身份吧?”
法海面露无奈:
“许医师莫要取笑。此乃那人妖相恋的蛇妖白素贞。前几日小僧将其夫婿带回金山寺,未料她今日竟真敢行此玉石俱焚之举。”言毕,浩瀚佛光自法海体内奔涌而出,于金山寺上空凝聚成一尊高达千米的佛陀虚影。
白衣许仙提议道:
“大师,此妖心绪激荡,恐难冷静。不如先行令其清醒?仅凭三阶修为便敢在大师面前如此放肆,实非明智之举。”语毕,一道凌厉无匹的剑光冲天而起,瞬间将已迫近金山寺的数千米巨浪从中斩断,一分为二。
法海随即朗声道:
“阿弥陀佛。白素贞施主,请下来说话。施主的相公,小僧承诺自会释放。此乃你我之间恩怨,何必动辄打杀,殃及无辜生灵?”他目睹白衣许仙仅凭一道剑气便破去白素贞的搏命手段,此刻语气更显从容。其温和话语,清晰传遍云霄。
法海话音刚落,一道白衣身影便自天际飞落,正是救夫心切的白素贞。她眼见高人出手,轻易破去自己凝聚的滔天海水,已知此行败局已定。但听闻法海承诺放人,便决意降落,看其还有何说辞。
白衣许仙淡然道:
“水利万物而不争,岂可用于毁灭一方生灵?”言罢,金山寺上空被斩断的巨浪化作漫天细雨,均匀洒落方圆百里之地。
白素贞落地后,立于法海面前,厉声质问:
“法海!你方才所言当真?果真会放了我相公?”她目光急扫,瞬间发现自家相公安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面带笑意,空气中还弥漫着浓郁的酒香与肉香。此情此景令白素贞一时愕然,不明所以。但她无暇细究,身影一闪便已至相公身旁,急切问道:“啊!相公!你无事吧?法海可曾加害于你?”
白衣许仙注视着眼前不施粉黛却风华绝代的蛇妖,平静地说道:
“这位姑娘,你认错人了。在下未曾婚配,何来你这位娘子?若我感知无误,你的相公正在那座大殿内听讲佛经,此刻已昏沉欲睡。”他靠在椅中,姿态慵懒,目光如炬,早已看穿眼前白衣女子的本体——一条千年白蛇。
法海适时解释道:
“不错,白素贞施主。这位林医师虽与许仙施主容貌神似,却非你的相公。”他面带笑意,望着惊疑不定的白素贞。
白素贞凝视着眼前之人,其面容与相公毫无二致,但言行举止、神态气质却判若云泥。她骤然醒悟,先前那破开巨浪的锋锐剑气,必是此人所发。再瞥见石桌上的两坛酒与空气中残留的肉香,她后退一步,厉声质问法海:
“世间怎会有如此相像之人?!法海!你果然不是真正的佛门高僧!先前竟在此饮酒食肉!我要上禀菩萨,让她知晓你这拆散姻缘的‘高僧’的真面目!”
白衣许仙闻言,笑着附和道:
“对,这位姑娘所言极是。法海确是个酒肉和尚,方才还同我说什么‘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你速去找菩萨告状,且看菩萨是否肯信你一条蛇妖之言,将这佛门年轻天骄逐出门墙。”他乐见其成,笃信菩萨断不会因这等小事严惩法海。
法海无奈苦笑:
“好了,林医师莫再幸灾乐祸。小僧甘拜下风。”他见白衣许仙微露醉意,心中不免感慨其洒脱不羁。随后,法海转向白素贞,神情肃然:
“白素贞施主,小僧知你一心向善,亦曾有心成全你与许仙姻缘。然降妖伏魔,乃小僧分内之责。”
“今日,小僧愿与施主立一赌约。人妖相恋,天地难容。你若坚信与许仙之情可至海枯石烂,至死不渝……”
“那么,便请施主以本体之姿,与许仙施主于山林中共处一月。若一月之后,你二人情比金坚,初心不改,小僧即刻放许仙离去,从此不再干涉人妖相恋之事。”
“但若白施主或许仙施主心生退意,意欲逃离,则证明许仙所恋,不过是你这副人类皮囊。届时,小僧亦不会为难于你。”
“小僧仅有一个要求。”
“半妖之身,不容于天地。若施主诞下子嗣,务必将此半妖托付于小僧。小僧必将其带在身边,言传身教,护佑其一生周全。”
白素贞听罢法海之言,目光投向远处大殿——她的相公正在其中。她暗自权衡自身修为与法海的差距,再思及身旁这位一道剑气便破去她滔天巨浪、实力深不可测的白衣许仙,神色凝重地陷入沉思。她坚信自己与相公的爱情至死不渝,无论发生何事,相公都深爱着她。
白素贞凝视着法海含笑的双眼,郑重应允:
“好,这个赌约,我应下了。”
白衣许仙目睹千年蛇妖应下赌约,带着几分醉意笑道:
“唉,又是一个被情爱冲昏头脑的千年白蛇。千年修行,莫非心智竟无半分长进?仍是这般天真执拗,着实可笑。”他并未刻意压制仙酒的醉意,此刻思绪处于一种既异常清晰又带着朦胧的状态。
法海温和地替白衣许仙解释道:
“白施主不必介怀,许医师只是仙酒醉意未消罢了。”他心中时常羡慕白衣许仙这份无拘无束的洒脱与惬意,但身为金山寺主持、立志降妖伏魔的佛门高僧,他深知自己无法效仿。
白素贞的目光未曾离开法海,眼前这位带着温和笑容的僧人,与她往日所见那个冷峻威严、行事决绝的法海判若两人。那笑容仿佛蕴含着抚慰人心的力量,令她躁动的心绪瞬间平静,负面情绪如潮水般退去。虽不明其中缘由,白素贞仍对法海承诺的真实性心存疑虑:
“法海,你真能说到做到?”
法海神色坦然,朗声道:
“小僧所言所行,但求问心无愧。若有虚妄,甘愿心魔缠身,堕入魔道!”他以心魔立誓,此举彻底打消了白素贞的疑虑。
“小僧既已立下心魔誓言,便请白施主显化本体,履行赌约。金山寺上下,无人会阻拦施主前去寻你的相公。”法海言罢,后退一步坐回椅中。此赌约,他自认胜券在握——倘若许仙真能与一条千年巨蟒共处一月而初衷不改、至死不渝,他法海也绝无理由再阻挠这段人妖之恋。
“好!我相信我相公深爱于我!”白素贞语气坚定。话音未落,一道耀眼白光闪过,原地赫然出现一条长达数百米的白色巨蛇。巨蛇向着法海与白衣许仙方向微微颔首,随即腾空而起,朝着远处大殿疾飞而去。
法海目送白蛇远去,心念微动,暗中传令大殿内的僧人悉数撤离,为这一人一妖留出独处的空间。
白衣许仙望着白蛇自信飞离的身影,带着醉意断言:
“大师,我敢断言,不出一个时辰,这白蛇便会伤心欲绝地逃出来。至于什么共处一月?不过是痴人说梦。”他实在难以理解此界“自己”的审美究竟偏差到了何等地步,竟能接受跨越种族的爱情,这着实令他感到匪夷所思。
法海无奈叹息:
“诚如许医师先前所言,皆是那些文人墨客的荒诞画本害人不浅。狐妖只会吸食男子精气以增修为,何曾有过相伴一生的情意?”他深恨这些杜撰的故事误导世人,那些所谓的浪子与狐妖的缠绵悱恻,每每使得狐妖现世便能轻易诱骗众多书生,不知害了多少无辜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