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此黄昏时分,朝歌王宫大殿之内,商王帝辛凭栏远眺,目光落在殿外苍茫的暮色上,心思却并未沉浸于这景致之中。他此刻所忧,乃是帝师哪吒的境况。然帝辛深谙为君之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已将重任托付于帝师哪吒,便选择全然信任其能成事。
恰在此时,一道青年身影自远处徐步而来。沿途侍卫竟似视若无物,任由其从容穿过重重护卫,直至悄无声息地立于帝辛身侧。
“来者何人?”帝辛眼角余光瞥见身后人影,未见丝毫慌乱,语气沉静地发问。
“在下仅是帝师哪吒的一道分身,特来向大王请辞。”青年含笑作答,其面容温润,气度雍容,言语间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
帝辛并未质疑眼前青年所言。盖因他身为人王,周遭护卫森严,此人能安然抵近,本身已是其实力的明证。况且,帝师哪吒素来以分身行事,其分身之多,无人知晓确切数目。帝辛遂直切主题:“帝师遣你前来,所为何事?可有要务禀报?”
“大王容禀,在下此行确有多事相告。”青年笑容未减。他深知本体此刻已欣喜启程返回陈塘关,将诸多后续事务尽数交付于他这具分身处理。
“其一,今日清晨,本体趁妖族数十万大军集结于大商边境、防备松懈之机,骤然发难,一举歼灭其核心高层,致使妖族陷入群龙无首之境。旋即,本体复以数百分身轮番袭扰妖族大军,令其疲于奔命。及至妖族大军不顾混乱,执意欲侵入大商疆土之际,我大商灭妖军及时驰援,于边境城墙处与之展开决战。此役,我大商已获全胜。现下,太乙真人正统领灭妖军对妖族残部进行清剿,料想战事即将彻底终结。”
“伺机而动,直击要害,果是帝师一贯的制胜之道。”帝辛闻听哪吒战报,面露赞许,颔首言道。
“其二,决战之际,天庭之主天帝骤然降临,勒令两族止戈。本体无畏上前,断然拒绝其令。其后,本体与天帝立下一赌约:若天帝能一击诛杀本体,灭妖军便遵其号令;若一击未能奏效,则天帝及天庭不得再干预人族与妖族之争。本体承受天帝一击,虽侥幸未死,然已身负致命重创,濒临绝境。天帝依约,遂离场而去。”
“帝师现今何处?!孤必倾尽大商之力,务必将其救治!”帝辛骤闻哪吒重伤濒死,急切之情溢于言表,深恐痛失国之柱石。
“其三,本体所受之伤,非静心调养与漫长时日不可复原。本体此刻已在返回陈塘关途中,故特遣在下前来,恳请大王恩准其辞去帝师之位,归乡养伤。天帝神通莫测,本体亦难预估痊愈之期。此外,本体尚有几事托付在下转告大王。”言及此处,青年向帝辛郑重行礼,表明本体因伤势过重,已无力亲至辞行,故由分身代劳。
“帝师伤势既已沉重至此,辛岂忍再令其以残躯操劳国事?自今日始,大商国祚存续一日,帝师之位便虚悬一日以待哪吒。此位,唯哪吒可居,纵有他人功勋盖世,亦不得觊觎。辛与大商,当于朝歌静候帝师哪吒痊愈归来。”帝辛肃然宣告,其意决绝。哪吒能为大商之胜不惜与天帝相抗,他身为人王,自当竭尽所能,赋予帝师哪吒至高的尊荣与承诺。自今而后,无论大商王位由谁继承,大商帝师之位,唯属哪吒一人,位极人臣,仅在君王一人之下。此为帝辛对哪吒的郑重承诺。
“其四,当下灭妖军由太乙真人统率。本体在启程前,已授意太乙真人在肃清妖族残军后,即刻率军前往各诸侯国,推行人族之彻底整合。自今而后,人族唯尊大商,诸侯国制将不复存在。”青年陈述道,同时观察着帝辛愈发凝重的神色。他心知,若大王洞悉本体真正的长远意图——包括对帝辛凡人之躯终将逝去、难以久待其“回归”的认知——恐怕会震怒不已。然而,他仍需将本体之命传达完毕。
“太乙真人此人,可堪信任否?”帝辛沉声问道。灭妖军乃大商立国之根基,不容丝毫闪失。闻听哪吒竟将此重兵交予一名不甚熟识之人执掌,帝辛自然关切其底细与可信度。
“太乙真人乃师承玉清元始天尊之准圣,修为深湛。其虽性情偶有疏放不羁之处,然确为灭妖军中实力至强者。仅凭扫荡残余妖族、整编诸侯国之事,于他而言,断无困难。”青年解释道,继而继续传达:“其五,本体言道,人族归一于大商,非谓从此便可高枕无忧。四海龙族、火山凤凰族,乃至天庭天帝,未来皆有可能成为人族之敌。故本体恳请大王,待灭妖军班师回朝后,即刻将改良之粮种与‘气血武道’修炼法门广布于大商全境,以提升举族之实力,备不测之需。”
“帝师深谋远虑,所嘱之言,辛必铭刻于心,不敢或忘。”帝辛听闻哪吒重伤之下仍为大商未来安危殚精竭虑,心中感佩,郑重承诺。
“其六,本体建言,对于境内残存妖族,大王可遣精锐武者清剿:凡已启灵智、通晓修炼之妖物,一律格杀勿论;至于未启灵智之寻常兽类,则允其生存。若此令能严格执行数十载,妖族之传承根基必将断绝,终将沦为不足为患之兽群,再无威胁人族之力。”青年道出最后一项策略。
“辛,明了!帝师此计果决深远,旨在根除妖族之患,功在千秋。辛定当力行不懈,确保此策贯彻始终。”帝辛瞬间领悟此计之精妙——持之以恒数百年,妖族终将彻底退化为人族可轻易掌控的兽类,境内妖患自消。他再次郑重表态。
“大王,本体托付之言已尽数传达。唯愿大商在大王治下,黎民百姓皆能安居乐业,丰衣足食。”青年含笑言道。使命既毕,他便打算离去,继续其于尘世间的逍遥游历,体悟众生百态。
“今日帝师所嘱诸事,辛必谨记于心,一件不敢懈怠。万望帝师于陈塘关安心静养,以贵体康健为重。”帝辛恳切嘱托。虽憾于朝堂之上将长久难见帝师身影,然他深知绝不可令重伤之躯的哪吒再为国事操劳。未来大商之兴衰,唯赖他与群臣之力了。
“消息既已传达,在下便告辞了。恭请大王善保龙体。”青年向眼前的帝辛躬身一礼,笑容温煦。言毕,他转身飘然而去,身形于十数息间便消隐于帝辛视野之外。
“帝师意欲归返陈塘关,寡人自当遵从。‘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人族亦当如是。大商基业,断不会倾颓。至于龙族、凤凰族之旧怨,待大商强盛之日,自当一一清算。” 帝辛望着青年分身消逝的方向,心中默念。他转身凝视着沉沉的夜色,心绪翻涌。他已然明了,帝师哪吒此去陈塘关,恐难再回朝歌。然只要他与哪吒,以及所有志士倾注毕生心血的大商,能够真正强盛起来,传承万代,便足矣。若待自己年迈之时,或可亲赴陈塘关寻访哪吒。思及此,帝辛毅然转身,步入大殿深处。
大商边境战场,夜幕早已降临。然而在皎洁月华的映照下,四周景物依然依稀可辨。此刻,激烈的厮杀早已停歇,整片战场陷入一种沉重的寂静。唯余灭妖军将士们粗重的喘息声、历经血战击败妖族大军后那劫后余生的疲惫与隐忍的喜悦,以及间或传来的、撕心裂肺的悲泣——那是幸存的武者们终于寻获了亲人、挚友冰冷的遗体。
“此役,终究是我大商胜了!”太乙真人悬于半空,运足法力,洪亮的声音响彻战场,驱散着弥漫的悲凉。“这一战,足可保我人族数百年内,免遭妖族如此规模之侵扰!我等之亲人、挚友、子孙后代,将得以安享太平!”
“大商!大商!大商!”幸存的灭妖军将士闻此言,无不热血沸腾,齐声高呼。为了守护族人、为了后世安宁,他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当下,我等首要之务,”太乙真人环视下方一双双饱含血泪却依旧坚毅的眼眸,强压下初次统帅如此场面带来的些许紧张,朗声道,“便是收敛、辨认我阵亡袍泽之遗体!于此地,筑起一座丰碑!让后世子孙永世铭记,曾有无数英烈,为护佑我族存续、为铸就人族兴盛之基业,于此地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其后,”他目光扫过肃立的军阵,继续道,“便由我,太乙真人,奉帝师之命暂领灭妖军统帅之责,率领尔等,开赴各诸侯国境内,肃清妖邪余孽,推行人族一统!”
清点战损的结果,令太乙真人心头沉重如铅。出征时十七万灭妖军,如今仅余九万余人。近八万忠魂,长眠于此。此情此景,使他过往一心向道、只求长生逍遥的信念产生了深深的动摇。正如那位老者(指哪吒)曾言:欲求长生,首要者,乃有足以守护这份长生的实力。若无此力,纵有万载寿元,遇强敌亦终为齑粉。
翌日正午,太乙真人率仅存的九万余将士,将战场草草清理。阵亡的灭妖军将士遗体被郑重收殓,统一安葬于战场中央。一座高达百米的巨大石碑巍然矗立,铭刻英魂。而堆积如山的妖族尸骸,为防滋生瘟疫阴秽瘴疠,则尽数付之一炬。
太乙真人肃立于巨碑之前,眼前仿佛重现那近八万张鲜活的面孔。此役若无帝师哪吒上位后,广传“气血武道”修炼之法,极大增强了大商底蕴与人族战力,恐仍难逃任妖宰割之命运。他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向身后静默而坚韧的灭妖军将士,再无犹豫,平静地下达了开拔的命令,率军直指诸侯国境。
经此血战洗礼,太乙真人心中信念已然重塑。往昔所持“以和为贵”之念,终让位于“大局为重”的清醒认知。大商国力之强盛变化,有目共睹。人族唯有彻底统一,方能凝聚无匹之力。否则,终将如同此前妖族般,各自为战,一盘散沙。此战之中,龙族、凤凰族竟皆作壁上观,更令他深切领悟:统一,方是铸就真正强大的不二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