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具冰冷的尸体齐声“歌唱”着诡异的婚礼唢呐曲,这荒诞而恐怖的交响乐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们的理智。停尸房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尸臭和一种不祥的“喜庆”气息,每一具微微颤动、张口“歌唱”的尸体,都像是地狱里的请柬,邀请我们共赴一场死亡的婚宴。
就连一直追杀我们的画皮鬼,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动了,它凝聚成的黑影在半空中微微凝滞,发出不安的嘶嘶声,暂时停止了对我们的攻击。
“走!快离开这里!”陈锋最先反应过来,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另一只手拉着同样脸色煞白的白小七,朝着来时的方向,也就是冷藏区的出口猛冲!我们跌跌撞撞地从那些“唱歌”的尸体中间穿过,冰冷的尸气擦身而过,让人感觉像是被无数双鬼手抚摸。
刚冲出冷藏区那道沉重的铅门,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威严、更加令人窒息的阴冷气息,如同乌云压顶般笼罩了整个走廊!
温度再次骤降,走廊两侧的白炽灯开始以一种固定的、缓慢的频率明灭闪烁,发出“滋滋”的电流声。浓重的、仿佛有实质的白雾凭空出现,从走廊深处翻涌而来,瞬间吞没了我们周围的一切。雾气中,传来了整齐划一、沉重如山的脚步声,以及金属锁链拖曳在地上的“哗啦、哗啦”声。
这不是鬼魂作祟,这是一种……秩序!一种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不好……这是……”白小七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阴兵借道!”
话音未落,几个高大魁梧的身影从浓雾中缓缓走出。他们穿着统一的、样式古老的黑色甲胄,甲胄上覆盖着冰霜,面容模糊不清,或者说根本没有人类的面容,只有空洞的眼眶和紧闭的嘴巴。他们手持泛着幽光的长戟或缠绕着黑气的铁索,每走一步,都散发出令人灵魂颤栗的阴寒与威压。
这是……鬼差?!真正的地府鬼差?!
在这些鬼差的押送下,一个被粗重黑色锁链(拘魂锁)捆缚着的、半透明的身影,踉踉跄跄地走在中间。
那身影,赫然就是红衣新娘!
她的魂魄,终于被地府的鬼差找到了!
此刻的她,作为魂体,依然穿着那身鲜红的嫁衣,但魂体本身显得有些虚幻和不稳定,充满了狂暴的怨气。她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脸上是化不开的怨毒和……一丝茫然?
“等等!”白小七忽然死死盯着红衣新娘的魂魄,“她的魂魄不对劲!三魂不全……她的天魂不见了!”
天魂主神智、灵性,连接天地。缺失了天魂的魂魄,往往会变得浑浑噩噩,只剩下本能的执念和怨恨,更容易被利用或操控!难怪她之前会被往生教轻易地用符咒引动煞气!
这队鬼差显然是在执行公务,押送红衣新娘的残魂返回地府。他们目不斜视,对我们这几个闯入的生人,甚至对不远处虎视眈眈的画皮鬼,都似乎视而不见,仿佛我们只是路边的尘埃。他们身上那种来自地府的森严秩序,让周围的阴气都为之退避。
然而,就在这队鬼差经过我们身边的时候,异变陡生!
我怀里那枚一直很“安静”的渡魂铃,突然像遇到了某种强烈的刺激,疯狂地震动起来!发出的嗡鸣声不再是之前的清脆或低沉,而是一种充满了渴望、或者说是敌意的尖锐高频!
与此同时,捆缚着红衣新娘魂魄的那几条拘魂锁,也仿佛受到了感应,锁链表面的黑色符文猛地亮起,发出“哗啦啦”的激烈碰撞声,似乎在与渡魂铃产生某种强烈的共鸣!
这突如其来的共鸣立刻引起了鬼差的注意!
为首的那名鬼差猛地停下脚步,他那空洞的眼眶转向我,虽然没有眼睛,但我却感觉到一股冰冷刺骨的视线落在了我身上,准确地说是落在我怀里的渡魂铃上!
“渡魂铃?”一个不带丝毫感情、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声音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此乃地府遗失重器,为何在你这区区生人手中?你身上……还有那东西的气息……”他似乎感应到了我体内残留的青铜碎屑或是别的什么。
强大的威压如同实质般向我碾来,我几乎要跪倒在地。
“头儿!”旁边一个手持长戟的鬼差也开口了,声音同样冰冷,“时辰紧迫,勿要节外生枝!判官大人还在等我们复命!必须尽快将此残魂押回地府!青铜棺那边……最近越来越不安分,眼看又要醒了,万万不能再出任何乱子!”
青铜棺……又要醒了?!
为首的鬼差显然对渡魂铃更感兴趣,他那无形的目光在我身上扫视,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将我和铃铛一同拿下。地府的威压让我动弹不得,白小七想上前,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开。
眼看局面就要失控,一直沉默的陈锋猛地向前一步,挡在了我的身前!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没有任何惧色,伸手从衬衫里掏出了那个他一直贴身佩戴的、看起来很普通的玉佩。他将玉佩高高举起!
那玉佩在接触到浓郁的阴气和鬼差的威压后,突然绽放出一种稳定而柔和的白光!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某种更高层级秩序的权威!
为首的鬼差看到那发光的玉佩,空洞的眼眶似乎都收缩了一下,脑海中那冰冷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惊讶:“这是……阴司巡使令?!阁下是……阳间巡使?”
阳间巡使?!陈锋竟然是地府安插在阳间的官方人员?!
陈锋没有说话,只是面色沉静地点了点头,举着玉佩的手丝毫没有动摇。
“原来是巡使大人当面,失敬了。”为首的鬼差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冰冷,“我等奉命押送要犯,职责在身。此地阴气混乱,尚有邪祟(指画皮鬼)未除,还请巡使大人约束好您的‘助手’,勿要妨碍公务。”他的目光扫过我和白小七,显然对我们,尤其是我这个持有渡魂铃的生人,依然充满警惕。
陈锋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他知道,以他目前的身份和权限,能让这些正在执行紧急任务的鬼差暂时不追究,已经是极限了。
鬼差们不再理会我们,重新启动押送队伍,锁链“哗啦啦”作响,带着不甘嘶吼的红衣新娘残魂,继续朝着走廊深处走去,他们的身影渐渐融入翻滚的浓雾,仿佛要踏入另一个空间。
红衣新娘的残魂在经过我身边时,那双充满怨毒和茫然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我,嘴巴无声地开合着,像是在对我诉说着什么,又像是在诅咒着什么。
就在我以为危机暂时解除的时候——
“吼——!”
红衣新娘的残魂猛地爆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尖啸!那啸声充满了无尽的怨恨和不甘,竟然将她身上那些闪烁着符文的拘魂锁震得寸寸断裂!
变故突生!
“不好!拦住她!”为首的鬼差惊怒交加,立刻指挥手下上前重新锁拿。
但已经晚了!
挣脱了束缚的红衣新娘残魂,如同离弦之箭,无视了鬼差的阻拦,无视了旁边同样震惊的陈锋和白小七,甚至无视了那蠢蠢欲动的画皮鬼,她的眼中只有我!她带着滔天的怨气和疯狂的执念,化作一道血色的影子,径直扑向了我!
那张因怨恨而扭曲的脸在我眼前急速放大,冰冷的鬼爪带着浓烈的阴煞之气,直取我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