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残影扑面而来,红衣新娘那因怨恨而扭曲的脸庞在我眼前急速放大!冰冷刺骨的鬼爪直取我的心脏,那股凝若实质的阴煞之气几乎要将我的灵魂都撕裂!
“小心!”
“陆九!”
陈锋和白小七的惊呼声同时响起!陈锋下意识地侧身挡在我身前,同时再次举枪射击,但子弹穿过魂体,只带起一阵涟漪。白小七反应更快,手中哭丧棒瞬间挥出,棒头白幡急舞,试图阻挡,口中急念:“无常有令,阻!”一层薄薄的屏障在她身前形成,但红衣新娘残魂的冲击力实在太强,又是含恨而来,那屏障仅仅支撑了半秒就“咔嚓”一声碎裂!
眼看鬼爪就要触及我的胸膛,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巨大的恐惧刺激着我的神经,也激发了某种潜藏在血脉深处的本能!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将一直紧握在手中的渡魂铃猛地举起,挡在了身前!
嗡——!
渡魂铃似乎被这直接的挑衅彻底激怒,又或者说是感应到了我强烈的求生欲,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震动!铃声不再是之前的单一频率,而是开始以一种极其玄妙、仿佛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的节奏,连续不断地响了起来!
“叮铃!”第一响,清越如龙吟,红衣新娘扑来的身影猛地一滞,鬼爪停在离我胸口不到一寸的地方,魂体剧烈波动!
“叮铃!”第二响,沉稳如山岳,她身上的怨气被震散了一部分,那疯狂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松动!
“叮铃!”第三响,肃穆如法旨,她眼中的怨毒似乎被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闪而过的迷茫!
我握着铃铛的手臂如同不属于自己一般,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引导着,以一种特定的韵律和力道,接连不断地摇响!脑海中仿佛有无数模糊的片段闪过,那是属于久远年代的记忆碎片,关于如何安抚亡魂,如何引渡轮回……
“叮铃!”“叮铃!”“叮铃!”
第四、第五、第六响接连响起!铃声如同温暖的潮水,一遍遍冲刷着红衣新娘狂暴的残魂。她痛苦地嘶吼着,魂体忽明忽暗,那些被怨恨掩盖的、属于她生前的悲伤、不甘、甚至是一丝对婚礼的憧憬,如同破碎的琉璃般在她脸上交替闪现。
“渡魂七响……他竟然会用完整的渡魂七响?!”远处的鬼差首领失声惊呼,他那空洞的眼眶中充满了难以置信。连白小七也瞪大了眼睛,显然没料到我这个“菜鸟”竟然能使出这种传说中的渡魂秘术!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惊讶,所有的心神都沉浸在与铃铛的共鸣中,感受着那股引导亡魂走向安宁的慈悲与威严。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摇响了第七声!
“叮铃——!”
这最后一响,悠远、平和、充满了包容一切的力量。铃声过后,红衣新娘残魂彻底停止了挣扎。她身上的怨气如同潮水般退去,虽然魂体依旧残缺不全(天魂不在),但那股疯狂暴戾的气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碎的悲伤和迷茫。她静静地悬浮在我面前,空洞的眼神望着我,又像是在透过我看着别的什么人。
持续了不知多久的唢呐“合唱”也在这第七声铃响后戛然而止,停尸房重新恢复了死寂。
被暂时镇压住怨气的红衣新娘残魂,似乎恢复了一丝微弱的神智。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手中的渡魂铃,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她缓缓张开嘴,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量,一颗小小的、闪烁着暗淡青铜光泽的东西,从她虚幻的魂体中“吐”了出来,“啪嗒”一声掉在了冰冷的地砖上。
那是一枚造型古朴、样式奇特的青铜钥匙!
白小七眼疾手快,上前一步将其捡起。钥匙入手冰凉,上面刻满了极其复杂细密的纹路,散发着一股久远而神秘的气息。
我凑过去细看,只觉得钥匙顶端那个如同花纹般的图案异常眼熟……我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后颈那个已经不再冰冷、但触感依旧清晰的印记。
——形状完全吻合!
这枚从红衣新娘残魂中吐出的青铜钥匙上的纹路,竟然和我后颈上那个传承仪式留下的印记,一模一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王掌柜的传承仪式,不仅仅是开启阴阳眼和给予力量,还与这把钥匙,与红衣新娘有着直接的关联?
就在我们被这把钥匙的来历和含义震惊时,一直蛰伏在旁边的画皮鬼动了!它显然不甘心失败,趁着我们注意力都在钥匙上,化作一道黑影,绕过呆立的鬼差,再次向我袭来!
“还敢捣乱!”白小七反应极快,这次她有了准备。她不再一味防守,手中哭丧棒顶端的“一见生财”四个字突然亮起诡异的光芒。“阴阳有界,画皮显形!”她娇叱一声,哭丧棒带着破风声扫向黑影。
黑影被棒风扫中,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原本变幻不定的形态猛地凝固,然后如同被剥去伪装般,露出了它的本体!
那根本不是什么厉鬼,而是一个约莫一人高、用纸张精心扎制而成的……纸人!
这纸人穿着破烂的、模仿红衣新娘嫁衣的红色彩纸,脸上画着诡异的笑容,眼珠是用黑色墨点画上去的,空洞而邪异。它的纸质身躯上布满了褶皱和破损,显然年代久远,却被一股强大的怨气支撑着活动。
“果然是陪葬纸人成了精!”白小七了然,“看这怨气浓度和纸张的腐朽程度,恐怕是跟了那红衣新娘很久了,甚至……它才是最初在古墓里的东西!”
被显出原形的纸人似乎更加愤怒,张牙舞爪地扑向白小七。陈锋的子弹打在它身上,只能留下一个个小洞,却无法阻止它的行动。
就在纸人和白小七缠斗之际,我握着渡魂铃,感受着刚才“渡魂七响”残余的力量,尝试着再次摇响铃铛。这次不再是镇压,而是一种……净化。
清越的铃声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洗涤污秽、安抚躁动的力量。纸人身上的怨气在这铃声中如同遇到了克星,开始快速消散,它动作变得迟缓,身上燃烧起青黑色的火焰。
“不……不可能……主人的嫁衣……还我……”纸人发出断断续续、如同漏风般的声音,最终在铃声中彻底失去了支撑,瘫软在地,化作一堆飞灰。
但在它彻底消散前,几片被怨气熏得发黄的纸片从它破碎的身体里飘落出来。白小七眼疾手快地接住,只见上面用毛笔写着几个名字和对应的生辰八字!
“张文山,丙午年……”
“李国栋,戊申年……”
白小七脸色一变:“这是……二十年前那支考古队队员的生辰八字!这纸人果然和他们有关!它被封存在队员的八字,是用来陪葬的,还是……用来施展某种诅咒的?!”
现场终于彻底安静下来。鬼差们面无表情地走上前,为首的鬼差看了一眼地上的纸人灰烬,又看了看我手中的渡魂铃和白小七手中的青铜钥匙,最终将目光锁定在陈锋身上。
“阳间巡使,此事涉及地府遗失重器及重要案犯(指红衣新娘残魂),我等必须将其带回阴司审问,追查其丢失的天魂下落,以及……与青铜棺的相关事宜。”他的语气不容置疑,但对陈锋还是保持了程序上的尊重。
陈锋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那枚青铜钥匙,沉声道:“这枚钥匙,关联本官正在追查的一系列阳间案件,并且与这位……助手(指我)有特殊联系,暂由本官保管作为证物。”他巧妙地将钥匙留了下来。
鬼差首领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没再多说什么,挥了挥手,两名鬼差上前,重新用特制的锁链锁住了安静下来的红衣新娘残魂。她最后望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充满了悲伤和一丝……解脱?然后,整个鬼差队伍连同红衣新娘的残魂,缓缓没入重新弥漫的浓雾之中,消失不见。
我们三人筋疲力尽地离开了这令人窒息的殡仪馆。陈锋收走了那几张写有考古队员生辰八字的纸片,表示会立刻去核查身份和当年的案件记录,并叮嘱我们注意安全,尤其是往生教那边,可能会有进一步的动作。
回到八方斋,天色已经蒙蒙亮。王掌柜早已等候多时,他看着我们疲惫的神情,又看了看白小七递给他的那枚青铜钥匙,眼神闪烁,最终只是点了点头,道:“回来就好,先去休息吧。”
我将钥匙的事情,以及它和我后颈印记吻合的事告诉了他。王掌柜沉默了很久,才含糊地说道:“那印记……算是钥匙孔吧。这钥匙牵扯太大,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动用。”他依旧没有正面回答我的疑问。
就在这时,我无意中瞥见之前摆放五行冥器镇压我体内寒气的那个角落。地上残留着一层薄薄的、如同顶级香烛燃烧后才有的灰白色细末。而王掌柜,正趁我们不注意,用一个小巧的毛刷,极其小心地将那些香灰一点点收集起来,装进了一个古朴的黑瓷小瓶里。
他在收集什么?那香灰是超度亡魂或者镇压阴气后产生的精华?他要用来做什么?
我心中疑窦丛生,但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袭来,强撑着回到小屋,倒头就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再次被噩梦惊醒时,窗外已是下一个午夜。我心神不宁,起身想到外面透透气。经过存放青铜鼎的那个房间(王掌柜不知何时又把它搬回了原来的位置,并用更复杂的符箓封印着)时,我脚步猛地顿住了。
房间里一片漆黑,但借着从门缝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我清晰地看见——
那口巨大的、被符箓镇压着的青铜鼎,鼎口那张原本应该被彻底封死的符箓下方,正缓缓地、一滴一滴地渗出某种液体。
那液体粘稠、漆黑,如同最浓的墨汁,又带着一丝血腥气。它顺着冰冷的青铜鼎壁缓缓滑落,在鼎身上留下一道清晰的、如同黑色血泪般的痕迹。
青铜鼎……在哭泣?还是……里面的东西,快要压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