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晓那一句看似平静却又暗藏机锋、直指程序核心的反问,如同在州府推官宋岩那张阴沉的脸上,不轻不重却又精准无比地扇了一记耳光!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出身农家的女子,不仅身怀“奇术”,心思竟然也如此缜密,言辞更是犀利得如同淬了毒的匕首,句句都扎在他此次行动最为薄弱、也最不愿被人提及的程序软肋之上!
“放肆!”宋岩身后的刁师爷,也就是刁师爷,再次尖声叫了起来,如同被踩了尾巴的毒蛇,试图用虚张的声势来掩盖内心的慌乱与理亏。
“区区一介民女,竟敢在此质疑朝廷命官,曲解大夏律法!”
“宋大人手持州府总捕头和御史台的联名密令,乃是奉旨查办叛逆重案,干系何其重大!此等钦案,自有特事特办之权!何须那一小小永宁县令的勘合文书来置喙?!”
他这话,分明是在强词夺理,试图用更高级别的“密令”和所谓的“特权”,来压制苏晓晓提出的程序正当性问题。
宋岩的脸色也稍微缓和了一些,似乎也觉得刁师爷这番话勉强能给自己找回些许颜面。
他冷哼一声,目光如刀般再次射向苏晓晓,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压:“苏县主,本官劝你还是莫要在此混淆视听,以图拖延时间,负隅顽抗。”
“御史台专案,有先斩后奏之权!永宁县令赵明远若是在此,自然要全力配合本官办案;他若不在,本官奉旨行事,也由不得他来多言置喙!”
好一个霸道蛮横!
好一个“先斩后奏”!
苏晓晓心中冷笑连连,她知道跟这些铁了心要找茬、欲加之罪的人讲道理,无异于对牛弹琴。
但她依旧不慌不忙,正准备再次开口,将自己“慧农县主”的身份以及“朝廷册封不容轻辱”的道理抬出来,暗示即便是御史台的密参,也需经过仔细核实,不能仅凭一面之词便可随意拿捏构陷一位受过皇恩的县主。
就在这剑拔弩张,庭院中的空气仿佛都凝滞到了极点,一场更大的冲突眼看就要爆发的危急时刻!
村口方向,突然又传来一阵比之前刘大全带人前来时更加急促、也更加响亮整齐的马蹄声!
那马蹄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如同战鼓擂动,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威势!
紧接着,一声中气十足、带着不容置疑官威的清朗断喝,如同平地炸开的一道惊雷,骤然响彻苏家作坊门前这片小小的空地!
“都给我住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永宁县令赵明远一身崭新的七品宝蓝色官服,头戴乌纱帽,腰束玉带,帽正带齐,脸色铁青地策马疾驰而来!
在他身后,还浩浩荡荡地跟着十数名手持水火棍和雪亮制式腰刀的精干县衙捕快!
那匹平日里只作为代步之用的青骢马,此刻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胸中那股压抑不住的怒火与焦急,四蹄翻飞,烟尘滚滚,竟也跑出了几分沙场健儿冲锋陷阵的凛然气势!
镜头紧随着赵明远,只见他奔至近前,动作干净利落地翻身下马,将马缰一把甩给身后的随从,稳稳落地。
然后,他看也不看那些早已被这突如其来变故惊得目瞪口呆的州府差役,而是大步流星地径直冲到了剑拔弩张的人群最中央!
那些原本还气势汹汹、正准备再次听从宋岩号令、要对苏晓晓和林默等人下手的州府差役,一看到本县的父母官、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赵明远,而且是这般怒气冲冲、煞气腾腾的模样,那股子刚刚被刁师爷和宋岩挑起来的凶悍气焰,瞬间便如同被数九寒冬的冰水当头浇下,彻底蔫了大半!
他们下意识地停住了手中举起的兵器,纷纷垂手侍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一不小心触了这位年轻气盛、却又极有手段的本地父母官的霉头。
州府推官宋岩和那个尖嘴猴腮的冯师爷(人称刁师爷),也是心中猛地一沉,暗道一声:不好!
他们万万没想到,这永宁县令赵明远竟然会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及时!
仿佛……他早就料到会有今日之事,一直在此地守株待兔一般!
“下官永宁县令赵明远,见过宋推官!”
赵明远先是依足了官场上的礼数,对着脸色铁青的宋岩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但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温和笑意的眼眸之中,此刻却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冷冽寒光!
“不知宋推官今日大驾光临我永宁县大山村,如此兴师动众,甚至不惜惊动阖村百姓,剑拔弩张,意欲何为啊?!”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质问意味!
宋岩的脸色瞬间变得如同猪肝一般难看!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惊疑和被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当众质问的怒火,从怀中再次掏出那纸盖着州府和御史台印信的公文,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赵大人来得正好!本官奉平阳州知州张大人与州府总捕头联名搜检令,并持御史台专案密令,前来查办苏家作坊及其东家苏晓晓,涉嫌妖言惑众,囤积居奇,欺君罔上,私藏逆书,图谋不轨三大罪状!此乃奉旨查办的钦案!还请赵大人……行个方便,莫要……妨碍公务才是!”
他这话,依旧是想用上级州府和更高级别御史台的命令,来压制赵明远这个地方官。
赵明远闻言,眉头微微一挑,却并未立刻接过那纸在他看来更像是一张“催命符”的公文。
他转过头,目光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看向旁边神色虽然略显苍白、但眼神依旧平静坚定的苏晓晓,以及她身后那位从始至终都神色冰冷、渊渟岳峙的林默,朗声问道:“苏家大强!苏姑娘!本官且问你们,宋推官方才所言的这三大罪状,可都属实啊?!”
苏大强性子耿直,正要再次上前辩解,却又一次被苏晓晓不动声色地用眼神和微不可察的动作制止了。
苏晓晓上前一步,先是对着赵明远深施一礼,表示了对这位及时赶来的父母官的敬意与感激。
随即,她又转向脸色铁青的宋岩和眼神闪烁的冯师爷,声音清脆而坚定地说道:“回禀两位大人!民女苏晓晓再次以苏家上下的性命,以及陛下亲封的‘慧农县主’的清誉起誓!自我苏家作坊开办以来,一向奉公守法,诚信经营!所有税款皆按时足额上缴县衙,从未有过半分拖欠!”
“所用黄豆、菜籽等原料,皆是采买的上等货色,从不敢有半点掺假!所出豆腐、豆干、菜籽油、以及那供给京城苏杭‘清丝坊’的凝玉皂、清丝露,更是品质上乘,有口皆碑!深受乡邻、县城百姓乃至京城贵人们的喜爱与信赖!”
“民女实在不知,这所谓的‘妖言惑众,蛊惑乡民,牟取暴利’,从何谈起?!”
“这‘以劣质原料充当上等贡品,欺君罔上’,更是无稽之谈!我‘清丝坊’的贡品名录与品质,宫中采办司自有备案可查,岂容尔等在此肆意污蔑?!”
“至于那更为严重的‘暗中勾结不明势力,私藏违禁军械及逆书,意图煽动民变,图谋不轨’……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我苏晓晓一介弱女子,苏家也不过是刚刚才勉强脱贫的农户之家,何德何能,敢行此等通天大罪?!这分明是某些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是想将我苏家满门抄斩,而后快吗?!”
“若说真有什么‘不明势力’,那也该是某些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只会躲在背后使阴招、泼脏水的宵小之辈吧?!”
她这番话说得义正词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不仅将那些莫须有的滔天罪名一一驳斥得体无完肤,更是巧妙地将矛头直指那些隐藏在幕后的真正黑手!
也暗示了自己并非全无反击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