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窈装扮好,跟着姜林快步赶到前厅时,姜家大房的众人已经齐整地候在院中。
只见常德禄带着几个小内官和一个年近五十的老嬷嬷立在那儿,见姜窈来了,常德禄笑道:“姜小姐到了,来吧,接旨吧。”
闻言,姜家众人齐齐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乾坤定序,阴阳和合,乃成天道。姜家嫡女姜窈,温良敦厚、秉性柔嘉,抚远将军、靖北侯谢灼,忠勇冠世,勋绩彪炳。二人良缘天作,佳偶地成,实乃天意所属,朕心甚悦,特旨赐婚,令尔等择良辰吉日、于年后缔结良缘,着礼部依制操持,内务府协办。今赐姜家嫡女姜窈黄金千两、锦缎百匹、金玉首饰十匣,以彰皇恩浩荡。”
常德禄顿了几秒,姜林连忙拽了拽姜窈的袖子,用极低的声音道:“接旨。”
姜窈正欲开口时,常德禄又清清嗓子继续说道,姜窈见状只好乖巧地退回原位。
“另,尊舒太妃口谕,念姜家嫡女姜窈大病初愈,特赐千年老参十柄、和田玉炖血燕十盅。贺姜家嫡女姜窈得圣上赐婚,赏点翠嵌宝头面一套,翡翠雕花镯一件,御赐珍珠璎珞霞帔一件,青玉缠枝莲纹枕一对,犀角雕百子千孙匣一对,加赏良田百亩、田庄地契十套,京郊温泉庄子一座……”
任由常德禄念着舒太妃赏赐的礼单,几个宫人抬着方才提到的物品鱼贯而入,这一箱箱的赏赐之物,竟占满了半个院子。
“母亲,这舒太妃和我们姜家有何关系吗?”姜嘉儿往韩氏身边挪了挪,耳边还是常德禄不停念叨着舒太妃赏赐姜窈的礼单。
韩氏也纳闷呢,这舒太妃赏赐的物件,竟比圣上还多出许多。
“望尔等琴瑟和鸣、敦睦家室,上承先祖之德,下启后世之昌。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常德禄将圣旨整理好,看向姜窈:“姜小姐,接旨吧。”
姜窈闻言,恭敬道:“臣女谢圣上隆恩,谢舒太妃赏赐。”
接过圣旨,姜家众人起身,姜嘉儿看着姜窈的背影忍不住同韩氏嘟喃:“母亲,她的品行如何配得上谢侯?恐她丢人、连累了我!”
韩氏瞪她一眼,不等开口,常德禄清清嗓子道:“不日便是春闱考核,考核后便要举办婚礼,圣上特命宫中的玲若姑姑教习姜小姐礼仪,另每日会有先生上门辅导姜小姐的女红女学。三日一小考,五日一大考,姜小姐切莫辜负了圣上的良苦用心!”
姜窈怔了几秒:是觉得我配不上谢灼、会给他丢人是吗?倒不如直接退婚呗!
姜嘉儿闻言,掩嘴偷笑:“母亲,你看吧,就连圣上都嫌弃她粗笨无礼,”
韩氏没空理会姜嘉儿,只使了个眼色给身边的嬷嬷,嬷嬷领会,匆匆去了屋里拿了一荷包银子出来。
“常公公辛苦,特意为小女跑一趟,不若留在府上,用了早膳再回去?”姜林上前问道,姜培安也跟上前道:“是啊常公公,我这就命人去准备早膳,您且留着休息一阵。”
常德禄摆摆手:“不劳二位大人费心,年关将近,宫中诸事繁杂,我还得回去盯着呢。”
说罢,常德禄同姜家二位弓了弓身子:“二位大人不必送了。”
韩氏就是这时上前的,“常公公,我送您出去。”
常德禄颔首,由着韩氏送他出府,直至走到车驾前,韩氏走上前低声道:“公公跟在圣上身边,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韩氏将一荷包银子塞给常德禄,常德禄假意推诿:“夫人这是何意?”
韩氏又压低了些声音,笑道:“太子选妃一事,传了许久,可如今没有一点动静……还望公公指点。”
常德禄思忖了片刻,想来不是什么大事,眯着眼笑道,“夫人放心,这事圣上自有定夺,定是要寻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好生办了。”
韩氏闻言,脸上的笑倒是真切了几分:“如此便谢过公公了。”
常德禄将荷包不经意间塞入怀中,朝着韩氏颔首,韩氏也规矩地行了礼,看着宫人走远,韩氏身边的嬷嬷上前问道:“夫人可得了消息?”
韩氏满脸欢喜,“说是春暖花开的日子便要办了,这不就是年后的事嘛!”
“那真是太好了,咱们小姐如今在京中可谓风头无两、举世无双,这太子妃……”嬷嬷谄媚地看向韩氏,韩氏难掩激动之情,嘴上到底嗔了一句:“你个老货,惯会哄我开心!”
而彼时的院中,姜培安扫了一圈院中的礼箱,面上有些不屑,开口的语气也有些古怪:“二弟真是为自家女儿寻了一门好婚事啊!”
姜林摆手,“哪有大哥福气好,家中儿女齐全,个个样貌出众、品行优渥,日后定是个顶个的出息!”
姜嘉儿走至姜窈身边,没好气地推了她一把:“今日你可风光了,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那个命,做不做得成这个谢侯夫人。”
姜窈没有理会她,夏枝见状有些恼怒,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姜窈按下。
“你去问问爹,这些物件要如何处置。”夏枝领命走开,姜嘉儿闻言竟觉得姜窈在她面前炫耀。
“别以为得了赐婚又得了舒太妃的赏,就搞得自己多稀罕一样!你方才也听到了,圣上给你安排了教习嬷嬷,还请了女学先生,你还不知道是何意思吗?”
“定是圣上觉得以你的家世教养,不堪匹配谢侯那样的人物!怕你丢人,丢了天家赐婚的恩赐,这才找人来教你礼仪!你还真觉得自己风光啊?哼!”
姜窈打开手中的圣旨对了一遍礼单:舒太妃确实赏得太多了,我与她不过是一面之缘,就算投缘也不至于这般吧。
回想起昨日种种,姜窈心里有些苦闷:退婚不成,反被逼着早日成婚!
“我跟你说话呢,你聋啦?”见姜窈不理会自己,姜嘉儿有些气恼,伸手便要再推搡一把姜窈。
“不知小姐哪里学的教养?竟一而再地出手恼人!”玲若姑姑款款走到姜窈身边,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语气却透着一股寒意。
姜嘉儿伸出的手僵在半空,面上闪过一丝局促。
姜窈有些抱歉地朝着玲若姑姑行了礼:“是我疏忽,竟忘了同姑姑问安。”
玲若笑道:“无妨,我本是舒太妃宫中的人,出宫前舒太妃特意嘱咐我、定要好好帮助小姐。”
玲若姑姑拍了拍手,两个宫人抬着一架古琴上前,“太妃娘娘说,只要把这琴送来,您会明白她的用心。”
姜窈笑得勉强,“明白,臣女明白。”
“这位小姐还未回答老奴方才的问题,不知小姐是何处学的礼仪教养?”玲若的笑意收了几分,看向姜嘉儿时,似乎有些不满。
韩氏刚进院子就看见这一幕,心中一惊:坏了!原本还想着让嘉儿也同宫中嬷嬷学些规矩,如今竟得罪了她?
姜嘉儿到底见过些场面,将手收回后,规矩地行礼,一副与方才截然不同的乖顺模样:“回禀玲若姑姑,我名唤姜嘉儿。”
见玲若听了她的名字没有反应,她的局促又闪现片刻,“我乃姜培安、姜大人的嫡女。”
玲若轻笑:“原是姜家大房的嫡女,可老奴怎么觉得小姐失了嫡女风度呢?”
姜嘉儿本想辩驳,就见韩氏一边朝她走来,一边使了使眼色、示意她莫再多言。
玲若转身看向姜窈:“姑娘方才明知她人有意冒犯,何故不阻止?”
姜窈眨眼,看了看一旁有些不悦的姜嘉儿,“因着是一屋子姐妹,我不愿计较。”
玲若叹出一口气,“小姐确实如太妃所说,内心良善。只是如今由我教导小姐礼仪,有些话,我得说在前头。”
姜窈福了福身子,“请姑姑赐教。”
“良善虽好,但如若少了锋芒,只会使良善成为刺向自身的一把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