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周游与何锵越来越深入地探究,段惠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那情绪中既有回忆,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
随即段惠低下头,轻声说:“我和家伟是工作时认识的,他对我特别好,也特别在意我。恋爱的时候,他特别粘人,一会儿见不到我就着急。结婚后,他看我身子弱,工作辛苦,就让我辞了工作,专心在家调养身体。” 她的话语如同潺潺流水,表面平静,可听在二人耳朵里却觉得隐藏着暗流涌动。
“是吗?” 何锵捕捉到了段惠的细微反应,直视着她的眼睛追问道,“既然这么恩爱,那您为什么会对他有怨恨呢?”他的目光如同犀利的抓手,试图穿透段惠的内心。
而这个问题也像是一颗重磅炸弹,打破了屋内原本看似平静的氛围。
“你胡说什么?我没有!” 段惠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动作急促而慌乱,像是被触碰到了内心最深处的秘密,“我怎么会对家伟有怨恨呢?” 她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辩解与愤怒。
何锵紧紧盯着段惠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真的没有吗?
“您刚刚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可不像是在回忆甜蜜过往。您说冯家伟看您身子弱,让您辞了工作专心调养,可这会不会是一种变相的掌控?”
“这么多年待在家里,您的社交圈子想必越来越小,生活重心全围着他转,没有了自己的朋友与意识。恋爱时的粘人,在婚后长时间的相处中,或许就变成了一种束缚。您看似被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实则失去了许多自由。那些旁人眼中的恩爱模范形象,在您心里,会不会渐渐积攒成了深深的怨恨,只是您一直不愿承认罢了。”
何锵的话如同连珠炮,每一个字都击中了段惠内心深处的痛点。
周游不禁为何锵这大胆的推测咋舌,他看向何锵,眼中既有惊讶,又带着欣赏。
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杜枫将何锵安排到诡案组的深意,何锵敏锐的洞察力和大胆的推理能力是自己一直欠缺的。
就在这时,里屋的门突然被打开,冯家老母拄着拐杖走了出来。
她眼神不善地看着周游和何锵,那眼神形式能将他们看穿:“你们这两个警察,不赶紧去抓杀害我儿子的凶手,怎么又来逼问小惠?她啥都不知道,你们何苦要为难她!”
她的声音虽然苍老,却充满了力量,为段惠筑起一道坚实的保护墙。
“我们没有逼问段女士的意思,只是有些关键问题需要核实。” 周游的声音沉稳温和,试图缓和冯家老母的敌意。
然而,冯家老母却不为所动,她蹒跚着脚步,走到段惠身边,将她护在身后,像是一只护崽的母兽。
何锵注意到,冯家老母的手在微微颤抖,那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好似沉闷的鼓点,是她跟段惠的保护色。
“阿姨,您先别激动。我们也是为了尽快找出杀害您儿子的凶手,还他一个公道。” 何锵语气诚恳,安抚着冯家老母的情绪。
冯家老母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看到冯家老母情绪的平稳,周游再次把话题转到了段惠身上:“段女士,昨天凌晨您出去过吗?”
“没有。”未等段惠回答, 冯家老母斩钉截铁地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小惠在昨天晚上根本就没出去过,我可以作证。”
“阿姨,您确定吗?昨晚的情况您都清楚?” 周游追问道,目光紧紧盯着冯家老母,试图从她的回答中找出破绽。
冯家老母皱了皱眉头,不善的说道:“我当然确定,我是老了,不是糊涂了。年纪大了,入睡困难睡眠浅,昨天晚上到了凌晨三四点才入睡,要是小惠出去了,我肯定知道。” 她的回答无懈可击,让人找不到一丝漏洞。
何锵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冯家老母的表情和动作,他发现,冯家老母在回答问题时,眼神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他们的目光,而且她的右手一直在不停地揉搓着衣角,这是一个明显的紧张表现。
何锵和周游对视了一眼,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疑惑。从冯家老母的表现来看,她似乎在刻意隐瞒着什么。而段惠,自始至终都低着头,一言不发,她的沉默,像是一道无形的屏障,将自己与外界隔绝开来。
“段女士,您对案发当晚的事情,还有要补充的吗?” 周游微微侧身,看向段惠,目光再次牢牢锁定段惠。
“没有了。” 段惠深吸一口气,微微挺直脊背。
身旁冯母那微微颤抖却又无比坚定的身影,恰似一道无形的护盾,给了她些许勇气与底气,令她原本紊乱的情绪稍稍安定了些。
她抬起头,目光径直迎上周游:“警察同志,我希望你们能尽早揪出杀害我丈夫的凶手,还他一个公正。要是没有其他要紧事,还望你们别再来打扰我们这苦命的婆媳俩了。”
说到这儿,段惠的眼神不自觉地飘向何锵,那一瞬间,目光交汇,空气都变得凝结了起来。
“如果你们还无端怀疑我,那就拿出实打实的证据来。” 段惠的声音不大,却清晰有力。
此刻的她,脊背挺得笔直,眼神中透着从未有过的坚毅与果敢,全然没了初见时那副传统、逆来顺受的家庭妇女模样,仿佛在这一刻,她心底深处潜藏已久的自我意识觉醒,呈现出来的才是最真实的自己。
“我们会再联系你的。” 何锵毫不退缩,目光紧紧回视段惠,四目相对间,他心中暗自笃定,自己之前的猜测没错,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果然远远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随着那扇老旧的门缓缓合上,“吱呀” 一声,为这场短暂却充满张力的会面画上了一个沉重的句号。
段惠望着紧闭的屋门,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筋骨,浑身的力气瞬间消散,双腿一软,跌坐瘫倒在沙发上,那原本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也有些凌乱地散落在脸颊旁,衬出她的疲惫与无助。
冯家老母迈着蹒跚的步子,缓缓走到段惠身旁,她那布满老茧、青筋凸起的手,轻轻搭在段惠同样冰冷的手上:“孩子,你得打起精神来啊。他走了,可咱们娘俩还活着呢,咱们活着,比什么都强……”
“妈……” 段惠嘴唇颤抖,刚吐出一个字,泪水便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她紧紧抱住冯家老母,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这两个柔弱的女人,像是狂风暴雨中飘摇的两片浮萍,彼此依偎、相互慰藉。渐渐升起的太阳光线透过客厅的玻璃将两人的身影越拉越长,就像他们的人生,演绎着一幅无声诉说的悲伤与挣扎的剪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