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胡说!”
明城市公安局询问室里,灯光洒在每一个角落。
于衫月双眼怒瞪,盯着对面一脸严肃的周游跟何锵,还有桌子上那张模糊的照片,愤怒的情绪瞬间将她淹没,她双手猛地拍在桌子上,身体与桌面碰撞发出刺耳且清脆的声响,整个询问室都回荡着这突兀的动静。
“段惠她简直是血口喷人,我跟冯总根本不是情人关系,我甚至跟冯总都不熟悉!”
于衫月扯着嗓子大声喊道,身体前倾,想要用身上那股歇斯底里的气势压下两人对自己的怀疑,可她微微颤抖的双肩却暴露了内心的紧张。
“那你说的不认识死者又该怎么解释呢?” 何锵身子往前一探,目光如炬,盯着于衫月的眼睛,仿佛要透过她的眼眸看穿她的内心,这目光像是一道无形的压力,在于衫月身上不断施压。
于衫月与何锵对视了短短几秒,便败下阵去,如同被强光刺痛般的移开视线,身上那股愤怒的气焰也似被泼了冷水般渐渐熄灭。
她咬了咬下唇,身子缓缓往后靠,重新坐了下去,似乎全身的力气都在这一瞬间被抽走。
“我只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于衫月重重地舒了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着,平复着自己翻涌的情绪。
“是我最先发现冯总被杀,如果再跟你们说我认识死者的话你们会怎么想?我自己都不信有这么巧合的事,你们警察会相信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着周游和何锵的表情,试图从他们脸上捕捉到一丝信任的迹象,然而,周游和何锵依旧面无表情,这让她的心愈发不安。
“那这张照片怎么解释?” 周游伸出手指,缓缓点了点桌子上的照片,动作沉稳有力,“虽然照片很模糊,但我们经过先进技术手段的清晰复原,确定照片上的人就是你跟冯家伟。如果像你说的你跟冯家伟并不熟悉的话,怎么会有如此亲密的举动?”
周游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颗重磅炸弹砸在于衫月的心坎上。
于衫月的目光缓缓移到那张照片上,照片里的画面虽然经过处理,但依旧带着一种朦胧感,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强装镇定,嘴唇微微颤抖着,却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
“说说吧。”
何锵跟周游一唱一和,配合默契,宛如一张无形却坚韧的蜘蛛网,将她紧紧包裹,让于衫月插翅难逃。
“冯总…… 冯总……” 于衫月的嘴唇毫无血色,微微颤抖着,似乎在鼓足勇气,下定某种破釜沉舟的决心,“冯家伟他就是个混蛋,彻头彻尾的渣男,根本不是人!”
她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怨恨,恨不得想要将冯家伟千刀万剐。
于衫月这突如其来的激动情绪与言辞,让何锵跟周游都为之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看来,这个于衫月与冯家伟之间的关系,远比他们想象中复杂,既不像她自己所说的那般陌生,也不像段惠描述的是纠缠不休的情人,倒更像是有着深仇大恨的宿敌。
“我确实跟冯家伟很熟,甚至还发生过关系。” 于衫月不安地绞动着自己的两根手指,原本巴掌大的小脸,此刻愈发苍白,像是一张一戳就破的白纸,“但我绝非他的情人,跟他发生关系,也是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我从未纠缠过他,让他离婚跟我在一起。我恨他,恨冯家伟这个畜生!”
于衫月的眼泪夺眶而出,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落下,原本精致的妆容,在泪水的冲刷与情绪的崩溃下,变得一塌糊涂,恰似她支离破碎的人生。
“你被冯家伟迷奸过?” 周游的眼神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只是紧紧锁住于衫月,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想要看穿她心底所有秘密。
于衫月先是一怔,像是被人揭开了最不堪的伤疤,随后缓缓点头,哭得愈发伤心,肩膀剧烈颤抖,整个人仿若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那是两个月前,我们公司因一个产业园的土地项目建设,需要与土建局的审计部门对接,我便是那时认识的冯家伟。起初认识他时,他表现得极为正人君子,不仅没刻意刁难我们,还耐心指导我们修改项目中不合格的地方,最终助力我们顺利完成了项目的审计工作。那是我入职后的首个项目,若没有冯家伟的帮助,恐怕很难顺利的完成,所以我满心感激,便想请他吃饭以示谢意。”
“他答应得极为痛快,不过提出一个条件,希望私下见面时,我别打扮得像工作对接时那般一本正经,说看着就让人想起工作的压力。我当时并未多想,只当他是想在工作之余放松心情,不想再被工作氛围萦绕,所以就打扮得…… 有些出格。就那一次,没想到竟被段惠拍了照片。”
于衫月目光急切地移到桌子上的照片,语速不自觉加快,像是急于撇清某些误会:“警察同志,我发誓,我真没跟冯家伟单独出去过几次,绝不是段惠说的那样,被她多次撞见。”
“这个我们自会核实。” 何锵轻声安抚,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试图缓解审讯室里紧绷的气氛。“你接着讲讲你跟冯家伟后续的事。”
“冯家伟……” 于衫月提及这个名字,像是触发了一道悲伤与愤怒交织的闸口,汹涌的情绪瞬间将她淹没。她微微颤抖着,声音里满是难以抑制的悲伤,缓缓诉说起来那段自己不愿提起的经历
“那晚,我与冯家伟一同吃饭,他不停地劝我喝酒,我推脱了好几次,见我态度坚决,他便不再强求,给我点了一杯饮料。那时,我对他毫无防备,心想他帮了我们这么多,为人也正直公正,也没有多想就喝下了他给的饮料。可我没想到的是,那杯饮料下肚后,我的意识竟渐渐模糊不清,之后发生的一切,全然没了印象…… 等我醒了的时候,已经是在酒店的房间,而冯家伟,就躺在我的身旁。”
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话语破碎哽咽,声音中挟着无尽的痛苦,每一个字都承载着那段不堪回首的噩梦。
周游眼神中带着审视,声音冷峻低沉地说道:“为何当时没有选择报警?”
于衫月缓缓抬起头,双眼布满血丝,眼神中满是绝望与无助,像是一只被困在绝境、孤立无援的羔羊。
“他拍下了我的裸照,以此威胁我。他恶狠狠地说,如果我报警,就会将那些照片寄给我的家人、朋友,还有我的工作单位。他要毁了我的职业生涯,毁了我的整个人生,让我在这座城市里身败名裂,再无立足之地,彻底沦为社会唾弃的对象。我那时刚毕业不久,孤身一人在这偌大的城市打拼,无依无靠,没有任何背景。我很害怕他会真的那么做…… 而且,我也担心我的父母,他们身体本就不好,若是知道此事,一定会气得病情加重,我实在不敢想象那样的后果……”她的声音越来越弱,像是被绝望的潮水一点点淹没,直至消失在黑暗的深渊。
周游与何锵迅速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目光中,皆看到了深深的震惊与凝重。
倘若于衫月所言属实,那么冯家伟在段惠与于衫月口中,简直判若两人。
一个是在段惠描述中孝顺顾家,虽偶有小错却瑕不掩瑜的好男人;另一个则是在于衫月讲述里知法犯法、犯下迷奸恶行的变态恶魔。
究竟哪一个,才是冯家伟的真实面目?
“你口中的冯家伟,与段惠形容的截然不同。” 何锵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于衫月那哭得红肿的双眼,“你有什么证据,能够证实你所说的这一切?”
“我有。” 于衫月这次没有丝毫犹豫,双手微微颤抖着,迅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向何锵。
“冯家伟那个混蛋发给我的所有消息,我都留着。有他警告我的,有他威胁我的,还有那些不堪入目的,想要让我陪他的……”
何锵和周游俯身紧盯着手机屏幕,随着一行行文字映入眼帘,他们的脸色愈发阴沉,像是被一层乌云笼罩。
那些污言秽语、充满威胁与侮辱的聊天记录,像是一把把寒光凛冽的利刃,无情地剥开冯家伟平日里道貌岸然的伪装,将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丑恶灵魂暴露无遗。
“这些信息,足以坐实冯家伟的罪行。” 周游看着于衫月,声音低沉得如同从牙缝中挤出,“于女士,你既然保留着这些证据,为何之前不拿出来?即便不报警,凭借这些,也足以威慑冯家伟,让他不敢再肆意纠缠你。”
周游目光犀利如鹰,紧紧地盯着于衫月,试图从她的神情中探寻出答案。
于衫月咬着嘴唇,下唇已被咬得微微泛白,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我…… 我尝试过,我曾警告他,若是再敢骚扰我,我就将这些聊天记录告诉他的家人。可冯家伟却满脸不屑,根本不当回事,他还嚣张的告诉我就算他家里人知道我也无所谓,那两个娘们根本不敢拿他怎么样,就算我把事情闹得再大,到最后,倒霉遭殃的依旧是我。” 她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诉说着一个无法挣脱的黑暗诅咒。
“那现在冯家伟死了……”
“不是我杀的。”还未等何锵说完,于衫月就抢着回答道。
“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敢承认与冯家伟认识的原因,你们一定会怀疑我的。但冯家伟真的不是我杀的,我在厕所里看到的那个羊头人身的怪物是真的,我真的没有骗你们。”于衫月的语气急促,脸色也更苍白了几分。
“她确实没有作案时间。”
回答她的不是周游跟何锵,而是推门而入的洛丹阳。
洛丹阳手中拿着一份文件,神色平静却又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凝重,“尸检报告显示,冯家伟死亡时间是凌晨 1 点 10 分到 1 点 20 分左右。”
洛丹阳抬起头,目光扫了于衫月一眼,接着说道:“刚刚禹哲已经联系过宏海集团财务部,今天他们集团抽检,整个部门从昨天一直加班到今天凌晨 2 点半,十几号人都能证明那个时间段她在公司加班。”
听着洛丹阳的话,于衫月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身上背负的千斤重担终于在此刻落地。
或许对于这个女孩来说,今天一天经历的事情已然糟糕透顶,倘若再加上一条杀人嫌疑,她的人生或许真的就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于女士,感谢您的配合。” 周游清了清嗓子,声音恢复了几分温和,“今天的询问先到这里,我会派人送您回去休息,但请务必保持手机畅通,短期内也不要离开明城,我们可能还会随时联系您。”
于衫月点了点头,缓缓站起身,脚步却有些踉跄,仿佛随时都会摔倒。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眼神中满是疲惫与还未消散的恐惧。
洛丹阳走上前,轻轻扶住她的手臂。
刚刚一直在监控室观察着这个女孩,洛丹阳不免对她的遭遇心生同情:“我送您出去吧。” 洛丹阳低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温柔,于衫月没有拒绝,任由洛丹阳搀扶着,脚步虚浮地离开了审讯室。
“你怎么看?”
何锵低声问道,目光依旧盯着门口的方向,似乎要穿透墙壁,看穿于衫月离去的背影。
周游摇了摇头,眉头紧锁,神色凝重:“她说的话,关于冯家伟的那部分,我觉得可信度颇高。但如果于衫月所言属实,那么段惠是故意撒谎,还是冯家伟伪装得太过成功,连自己的妻子和母亲都被蒙在鼓里?
“或许两者皆有。” 何锵沉吟道,目光深邃而锐利,“你留意到刚刚于衫月话里提到的‘那两个娘们’吗?若冯家伟真如段惠所说那般孝顺、顾家,他又怎会用如此贬低的字眼去形容身边最亲近的人?哪怕他善于伪装,久而久之,言语意识也会有所体现。”
周游点了点头,目光重新落在那张模糊的照片上。
照片中的于衫月和冯家伟站在一起,笑容灿烂,仿若一对甜蜜的情侣。
可现实却远比照片中的画面更加黑暗、扭曲,真相仿若隐匿在层层迷雾之中,愈发扑朔迷离,让人难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