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五丈原的军营肃杀得如同巨大的坟茔。中军大帐内,那盏长明不熄、映照着山川地理与北伐方略的油灯,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灯油,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悄然熄灭。
“丞相…薨了!”
悲怆的呼喊如同惊雷,瞬间撕裂了蜀军大营的寂静,随即化为一片压抑到极致的、令人窒息的哀泣之海。那个羽扇纶巾、算无遗策、以一己之力支撑着蜀汉半壁江山的身影,终究没能熬过这个肃杀的秋天。北伐的大业,如同失去了主轴的巨轮,骤然停滞在渭水之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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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皇宫。昭烈皇帝庙偏殿(临时灵堂)。**
五丈原的噩耗如同最寒冷的冰风暴,席卷了整个蜀汉朝廷。素白的帷幔挂满了这临时设起的庄严殿宇,压抑的哭声时断时续。刘禅(后主)身着粗麻素服,跪坐在父亲刘备灵位旁新设的丞相灵位前,神情呆滞茫然。巨大的悲痛和更巨大的、对未来无措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他显得格外渺小无助。灵位前香烟缭绕,却驱不散那彻骨的寒意。
灵堂一侧,托孤重臣李严(尚书令)与另一位托孤大臣——此刻尚在汉中处理丞相身后事及大军撤退事宜的魏延——派来的心腹信使,正垂手侍立。空气中弥漫着悲伤,更弥漫着权力交接时特有的、令人窒息的紧张与猜忌。李严面色沉痛,眉头紧锁,眼神却锐利如鹰,扫视着殿内侍立的益州本土官员、荆州派(诸葛亮嫡系)将领代表以及神情各异的东州派(刘璋旧部)元老。他深知丞相一去,自己作为辅政大臣之首,责任如山。他需要稳定朝局,更需要…牢牢掌握住权力,至少是行政中枢与部分兵权,以应对即将到来的惊涛骇浪。他瞥了一眼魂不守舍、几乎被悲痛和恐惧压垮的刘禅,又看向代表魏延的使者腰间佩剑那冷硬的弧度,心中快速盘算着:汉中那数万疲惫却仍有战力的北伐精锐,魏延这头桀骜猛虎能否甘心受制?益州本土派是否会趁机索要更多权柄?荆州派失去主心骨后,是依附自己还是倒向魏延?东州派又作何打算?
殿内烛火摇曳,将每个人脸上或真或假的悲戚映照得明暗不定,如同这风雨飘摇的国运。
“报——!边关急报!”一名风尘仆仆、甲胄染霜的羽林卫校尉疾步闯入,沉重的脚步声踏碎了灵堂的沉寂,他单膝跪地,声音带着长途奔波的嘶哑和惊惶,“陇西细作八百里加急密报:曹魏大将军曹真,闻…闻丞相噩耗,已于洛阳誓师!起倾国之兵二十万!先锋张合,率铁骑五万,星夜兼程,已出散关,直扑祁山旧道而来!魏主曹叡下诏,宣称…宣称要‘趁蜀贼国丧新败、人心惶惶之际,犁庭扫穴,一举荡平’!”
“轰!”这消息如同又一记万钧重锤,狠狠砸在所有人心头!刘禅的身体猛地一颤,几乎瘫软下去,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个字。殿内瞬间死寂,随即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和杯盏失手落地的碎裂声!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每个人的心脏!
李严霍然起身,眼中那深沉的悲色瞬间被凌厉如刀的战意取代!果然来了!曹魏这头猛虎的獠牙,绝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一步跨到殿中,身形挺拔如松,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殿内的骚动:
“再探!传令:即刻起,成都及三辅之地,进入最高戒备!征发所有丁壮民夫,加固城防,搬运滚木礌石!八百里加急,飞骑传令汉中魏延将军!”李严目光如电,射向魏延的信使,“丞相灵柩,乃国体所系,务必稳妥移回成都!着魏将军亲率精锐断后,依秦岭天险,节节据守!传令武都、阴平、剑阁诸关隘守将,死守门户,绝不可让魏军一兵一卒踏入汉中盆地!违令者,斩!”
一连串命令如疾风骤雨般下达,暂时稳住了摇摇欲坠的朝堂。李严展现出的果决,如同定海神针。然而,在他内心深处,一个忧虑萦绕:东吴陆逊,那个可怕的对手,在得知丞相死讯后,会如何动作?还有南方那个新近崛起、正与东吴激战的庞然大物——“大夏”(蒋毅势力),其存在本身就对西南局势有着巨大影响。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忧虑,紧接着——
**“报——!八百里加急!大夏战报及东吴动向!”** 第二名信使几乎是冲入灵堂,带来了决定性的消息:
1. **“大夏攻势凌厉!** 夏王蒋毅麾下:
* **一路:张辽、黄忠!** 率精锐水陆大军自**广陵**渡江,**强攻采石矶!已破关而入,占领丹阳郡大部!** 兵锋直指建业,东吴都城根基动摇!
* **二路:赵云、高顺!** 出**零陵**,沿湘水北上,**攻破巴丘水寨,打下江陵城!** 已彻底**锁死荆州吴军与江东本土的水路联系!** 荆州吴军群龙无首,陷入混乱!
* **三路:吕建、甘宁!** 率**大夏主力舰队**(含朱崖、定海水师),已彻底**封锁东吴沿海**!自会稽至交州海路断绝,吴军补给线濒临崩溃!
2. **“东吴濒临崩溃,陆逊无力他顾!** 陆逊主力在夷州惨败后元气大伤,本人已退回建业固守,正疲于应付大夏一路(张辽、黄忠)对丹阳和建业的直接威胁!其荆州驻军因江陵失陷、水路断绝且缺乏统帅(陆逊不在),已陷入各自为战的混乱状态!**东吴举国上下,自顾不暇,根本无力、也绝无可能**对我蜀汉发动任何实质性进攻!其在夷陵等地的少量驻军,**仅为自保,绝无西进意图!**”
**这消息带来了一个在蜀汉糟糕形势下至关重要的好消息!** 李严眼中精芒一闪,紧绷的神经在涉及东线时终于可以稍稍放松!好!大夏蒋毅对东吴的打击沉重而精准,尤其是**陆逊本人已败退建业,根本不在荆州前线**!东吴不仅无力威胁蜀汉,自身已是风雨飘摇!这等于彻底**解除了蜀汉的东顾之忧**!
“天佑大汉!东吴…已不足为虑!”李严沉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难得的庆幸,“将此大夏战况及东吴困境,火速散播全军!务必让前线将士知晓,东线威胁已**彻底解除**,可全力应对北虏!命永安都督陈到,留少量部队监视江面即可,主力即刻回援成都!”
然而,就在李严和群臣刚刚因东线警报彻底解除而稍感宽慰,正欲全力部署北方防线时——
“报——!越嶲郡八百里加急!!!”第三名信使几乎是血染征袍,连滚带爬地扑入大殿,声音嘶哑欲裂,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祸…祸事了!西…西域!西域诸国联军!打着‘助魏讨逆’的旗号!由鄯善、龟兹、车师等国组成,更有…更有传闻中的大月氏贵霜骑兵!总数不下三万铁骑!由魏国使者持节引导,绕行羌地,穿越雪山垭口…突…突袭我越嶲郡北境牦牛县!守将张巍将军(越嶲郡都尉)猝不及防,血战力竭…殉国!牦牛失守!羌地亦有部落(如牦牛羌)受其蛊惑,起兵响应!贼兵势大,正沿孙水河南下,意图…意图直扑邛都(越嶲郡治所),切断南中与成都联系,并…并可能威胁**西南方向**啊——!”
“噗!”李严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踉跄后退数步,幸被左右扶住!他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手指颤抖地指向西方,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种被彻底打入深渊的绝望!
西域!万里之外的西域!那传说中黄沙漫天、驼铃悠远之地,竟然也成了刺向蜀汉后背的毒刃!还勾结了羌人!越嶲郡北大门洞开!这意味着:
1. 魏国(曹真主力)在北,正猛攻汉中门户,是**正面主敌**;
2. **西域联军**这把**淬毒的匕首**,从**西北高原直插蜀汉最脆弱的南中连接部**!
3. 一旦邛都失陷,南中(由**张翼**都督)将被隔绝,成都西南屏障尽失!
**更让李严感到彻骨寒意的是:** 西域联军沿着孙水河谷一路南下的兵锋,其最终方向,直指蜀汉的西南边境!而越过这条边境,便是那个**自刘焉、刘璋时代起就独立于益州体系之外、如今更是由大夏(蒋毅)牢牢掌控的永昌郡**!
西域联军一旦在击破蜀汉越嶲郡后继续南下,**必然侵入大夏的永昌郡领土**!这无异于**在攻击蜀汉的同时,主动对大夏宣战**!而**大夏主力正用于灭吴**(张辽黄忠攻建业、赵云高顺守江陵、吕建甘宁封锁海路),**其在西南边境(永昌)的驻军能否挡住这股西域铁骑?大夏会因此提前从东吴战场分兵回援吗?** 这一切都是巨大的未知数!
一股冰冷的绝望和更深层的忧虑,如同这深秋的寒风,瞬间灌满了李严的四肢百骸。他终于明白,曹魏这次是布下了天罗地网,要将蜀汉彻底绞杀!更可怕的是,西北方向这个致命的漏洞,不仅威胁蜀汉腹地,更可能将强大的大夏提前拖入战局,引发不可预测的连锁反应!蜀汉的命运,与西南邻邦大夏的边境安全,因这场西域入侵,被诡异地捆绑在了一起!
灵堂之内,一片死寂。刘禅早已吓晕过去,被抬走。群臣面如土色,恐惧弥漫。蜀汉的天空,在丞相星陨之后,已然被两股扑来的烽火彻底点燃:北有曹真猛虎正门强攻,西北有西域羌胡联军侧后偷袭!而西南边境之外,一场可能席卷大夏永昌郡的风暴正在酝酿!西域联军踏破牦牛关隘的铁蹄声,如同丧钟,在这国丧的灵堂上空,凄厉地回响。此刻,唯一能带来一丝渺茫希望的,或许是远在东南鏖战的大夏,在解决东吴核心威胁(建业)后,能否有余力、以及是否愿意,向西回师,扑灭这把烧向蜀汉西南和大夏边境的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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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嶲郡,牦牛县隘口,残阳如血。**
曾经扼守蜀地西南通往羌地要冲的牦牛隘口,此刻已是一片修罗屠场。断裂的汉军旗帜浸泡在粘稠的血泊中,残破的寨墙被巨石和火油熏得漆黑,守军将士(多为当地部族兵和郡兵)的尸体层层叠叠,大多残缺不全。刺鼻的血腥味混合着皮肉烧焦的恶臭,弥漫在寒冷的空气中。
一面由陌生文字和狰狞狼头图案组成的巨大军旗,在残破的隘口上方猎猎飘扬。旗帜下,一群装束奇异的士兵正在清理战场。他们有的头戴尖顶铁盔,身着鳞甲或锁子甲,高鼻深目,赫然是来自西域的胡兵;有的则披发左衽,身裹兽皮,脸上涂抹着赭石油彩,正是被煽动反叛的牦牛羌等部落战士。他们粗暴地踢开汉军的尸体,抢夺着尚算完好的兵器和甲胄,发出意义不明的呼喝。
一个身材异常高大魁梧、身着华丽金色鳞甲、头戴镶嵌宝石护鼻盔的西域将领(贵霜将领),正踩在守将张巍的无头尸身上,用弯刀挑起张巍那染血的头盔,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旁边,一个身着魏国低级军官服饰的文吏,正满脸谄媚地向他解说着什么,手指指向南方孙水河谷的方向——那里通往越嶲郡的心脏邛都,更远处,则是**蜀汉的南中**以及**与之接壤、属于大夏的永昌郡**。
远处,通往邛都方向的崎岖山道上,烟尘滚滚。西域的骑兵和羌人的步卒,如同决堤的浑浊洪流,正沿着孙水河谷,汹涌南下。铁蹄践踏着蜀地的土地,弯刀映照着血色的残阳。
在战场边缘一处稍高的土坡上,一个身着魏军制式玄甲、面容冷峻沉毅的青年将领(**邓艾**),正默默注视着这一切。他并未参与刚才的攻城血战,更像是这场联军的“监军”或“协调者”。他看着那些如狼似虎的西域胡兵和羌人叛军,看着脚下这片浸透汉军忠魂的土地,眼神深处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寒的算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驱虎吞狼,这虎…将来是否反噬其主?更重要的是,兵锋所指的西南方向,一旦越过蜀汉边境,便是**大夏的永昌郡**!那里驻守的可是**张任、马忠**等宿将,背后站着的是正在东南进行灭国之战的庞然大物——**大夏**!主公此计,究竟是驱虎吞狼,还是引火烧身?他按了按腰间的佩剑,目光投向东南方向那被群山阻隔的、岌岌可危的成都,以及更遥远的西南方向——**大夏永昌郡**。这一步险棋,将把整个西南,乃至魏国的西南边境,带向何方?棋局已开,落子无悔。
**成都皇宫,灵堂。**
李严擦去嘴角的血迹,强行站直身体,环视着陷入绝望的群臣,声音嘶哑却带着最后的决绝:
“传令!命南中都督**张翼**,不惜一切代价,集结南中诸郡兵马,驰援邛都!务必挡住西域胡虏,不得使其威胁成都平原!”
“命汉中**魏延**,务必顶住曹真主力!命永安**陈到**,留少量守军后,主力速回成都!命**姜维**速回成都,拱卫京师!我蜀汉…尚未到山穷水尽之时!”
然而,当他下达完这些命令,目光再次扫过地图上那支从西北高原直插而下、目标直指蜀汉西南边境(越嶲-南中)的西域联军箭头时,那个来自五丈原的、关于“南疆生门”的临终嘱托,在此刻这北虏压境、西毒入侵的绝境下,竟无比清晰地浮现在他的心头。丞相啊丞相,您所指的“南疆生门”,莫非…是寄望于西域胡骑的狂妄会**侵犯大夏疆土(永昌)**,从而**引燃大夏的怒火**,让那正在东南灭吴的庞然大物**被迫分兵西顾**,间接为我蜀汉分担压力,甚至带来转机?此计…何其险峻,又何其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