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凡一边穿着大衣,一边问两个丫头:“我要离开江陵城了,你俩收拾一下,然后去找吕姑娘,你们坐一辆车走。”
盼夏低头称是,望春服侍着少爷穿衣,似是欲言又止。
她仔细的检查着大衣的边边角角,看看还有哪里不合少爷的身形。
“挺合身的,辛苦你们了,今夜可能还要在城外扎营,你们多穿一点。”陈平凡不再多说,穿着大衣离开了两个丫头的房间。
“望春姐姐,咱们是要走了吗?”盼夏抬起头,询问望春。
望春倚门相望,看着离去的少爷,“妹妹,若是以后要亡命天涯,你能吃苦吗?”
“苦?还能有宫里苦吗?妹妹是个被卖到宫里的孤女,在宫里受的欺负姐姐应该懂啊,跟着这位陈少爷,最起码能活的像个人。姐姐呢?派你来的人能让你走吗?”盼夏不傻,只是胆子很小,在宫里胆子大的女人活不了太久。
“我还以为妹妹会一直装傻呢,高舍人能挑咱俩来伺候陈公子,我还以为你是高舍人的人,看来是我误会妹妹了。妹妹也不用多想,我也不是谁派来的,可能咱们两个真的是否极泰来,老天爷也不忍心咱们继续在宫里受苦,搭救咱们呢。”望春也不看盼夏,继续望着门外。
“姐姐如果骗了我,就别露出破绽,我会医术,也能下毒。我想跟着少爷好好活着,姐姐如果也想好好活着,那就把刚才说的话记在心里。”盼夏声音里有些颤抖,她摆出一副狠厉的样子,瞪着门口的望春。
盼夏是个乖巧的丫头,她一直对望春这位姐姐十分恭敬。但她不相信的望春的话,她从不相信宫里任何人的话,那个地方充满了谎言和背叛,她想好好活着。
“哈哈,你个小丫头还威胁我?宫里谁不会下毒?别放狠话了,你要是个清白人,我怎么就不能也是个清白人呢?赶快收拾东西吧,我也想好好活着,比你还想。”望春转过身来看着故作狠毒的盼夏,哈哈大笑,伸出食指一点小丫头额头,就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盼夏揉揉自己被点了的额头,偷眼观瞧望春,也忙活着收拾起来。
一个时辰的时间转眼就到,陈府的所有人都准备完毕。陈平凡一直待在主院的密室内,听着各个听筒里传出的轻微响动,直到忠叔来禀报有人来访。
“少爷,莫先生在门口,还带来了一口箱子。”
陈平凡来到前院,看到了等在门房的莫先生。
“莫先生消息真是灵通,这是来给我送行的吗?”陈平凡没有客气,这位莫先生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引自己去临江楼的事还没搞清楚。
“陈公子,本来今晚有一场好戏想请您去看的,看来是赶不上了。听说城外有祥瑞降世,陈公子要出城去寻,我特地送来些用的着的东西,出城以后肯定能帮上您。”莫先生将身后上了锁的大樟木箱子让出来,示意自己是来送礼的。
“莫先生,我有好些事情没弄明白,比如您为什么这么爱给人送上锁的箱子。您要是有时间,能为我解惑吗?”陈平凡走近莫先生,用脚踢了踢那箱子,怎么又是当初装了宇文招和谢贞的樟木大箱子,这姓莫的又要送给自己活人吗?
“这箱子到了城外会有人送来钥匙,陈公子放心,绝对是好东西。陈公子今日出城怕是要过几天才能回江陵城。等陈公子回到江陵城,我请陈公子到临江楼喝酒,到时候陈公子心中的疑惑就都清楚了。老朽就不耽误陈公子出发了,愿陈公子一路平安。”莫先生说完就走了,留下了带来的箱子。
“少爷,这箱子带着吗?”忠叔问道。
“带着吧,莫先生送的都是好东西。”陈平凡脑海中浮现出了宇文招的身影,他不知道自己的离开会不会害了这个冒险给自己暗示的魏国人。
日头已经偏西,早就有一队禁军等在陈府门口,为首之人陈平凡见过,是今早在宫门口给自己递话的内侍。
“陈公子,高舍人命我等为陈公子开路,送陈公子出城。这是高舍人送给陈公子的一套甲胄,望陈公子一路平安。”内侍见陈平凡出了府门,迎上前去,恭敬行礼后将一套甲胄奉上。
“替我谢谢高舍人,今日辛苦你了。”陈平凡与来人客气两句,点头示意,忠叔接过了甲胄,一起登上了大牛驾驶的马车。
随着禁军在前开路,后面跟着的是四辆马车,三辆马车是陈平凡入江陵时带来的,第四辆是吕佩瑶和望春、盼夏坐的。后面跟着典虎率领的二百部曲,最后是几辆大车装着辎重。陈府所有人都离开了,陈府的大门第一次落了地锁。
陈平凡在车厢里看着高舍人送来的甲胄,忠叔讲述这是一套白银狮子连环铠,狮首盔的两只狮目上镶嵌了两颗猫眼宝石,内甲金丝闪烁,竟然还是一件金丝内甲,可档飞针暗器。护臂镶金丝蝙蝠云纹,两侧腿甲下坠铜鱼二十四条,不是战甲,更像是一套珠宝首饰。
陈平凡觉得这是梁元帝对自己所赠宝蓝袈裟的回礼,都是价值不菲却不实用的东西。
此时的江陵城内行人匆匆,午时的张榜安民很有效果,昨日血案带来的人心惶惶只几个时辰便烟消云散了。现在城里最热门的话题变成了这些魏国的细作究竟藏在哪里,是某个高门大户的别院,还是鱼龙混杂的贫民坊市,总之是不会明目张胆的出现在大街上。
御史台的官员和江陵府的差役在城中搜捕魏国细作,凡是三人以上同行上街都要被查问户籍,有车厢的马车也要上车检查一番。各个坊市之间都设了岗哨,从东到西,每一坊都要挨家挨户的盘查,这样地毯式的盘查,只要三日,就能将整个江陵城查问一遍。
陈平凡一行人在主道上很是显眼,前方有开路的禁军,跟着四辆马车,后面是数百披甲执锐的精锐,这是一般大族也没有的出行派头。每过一坊,坊间巡查的禁卫都是见令放行,没有谁非要上前去检查。如果有哪个不开眼的想要阻拦,恐怕同僚就会打他一顿,让他别去找死。四辆厚重的皂轮马车没有徽记,全副武装的甲士也不打任何旗号,守卫岗哨纷纷避在两旁,等回过头再悄悄讨论这是谁家的人马能得禁军开路。
“少爷,前面就是东门了。”大牛提醒道。
“少爷,出了江陵城,咱们还是回庐山吧。”七日前,一行人就是由东门进入江陵城,短短七日又从东门出城,车内的忠叔有些唏嘘。
“忠叔,江陵城像是一座泥潭,我们能侥幸离开已经是不易,可只要踏入过泥潭,再出来就会带着一身的泥泞,边走边看吧。能不能回庐山,就要靠佛祖保佑了。”陈平凡也想一走了之,可脑子里有声音告诉他,他还会从这座城门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