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善宝的到来带来了最新的消息。在发生血案的大宅里,不仅发现了被拐卖的孩子,还在后花园中找到了更多孩子的尸骨,经过仵作鉴定都是这两年死去的孩子,最新的一堆尸骸看腐烂的程度死亡时间应该还不足一个月。之所以是一堆尸骸,是因为所有的尸骨都被砍成多块,没有头颅,里面还掺杂了牛羊猪的骨头。
“陈公子,此事事关重大,实在是不宜闹得沸沸扬扬,圣上担心从寺里请高僧来超度亡灵会引起城内恐慌,所以想让陈公子前去为这些可怜的孩子超度一场,然后先埋在原地,封闭宅院,等到魏军退去后再为这些孩子讨回公道。”
高善宝此时也很气愤,御史台的消息传到宫里时,梁元帝正在和一众武将商议城外布防,看完消息后梁元帝暂停了商议,转到后殿为逝者念了一段《涅盘经》,交代高善宝来找陈平凡去做此事。
“可是我既没有出家,也没有法器,做法事不合规矩。再说只有我一个人也不成一场法事啊。”陈平凡学佛多年,也是知道法事该怎么做的,但他一个人是做不来的。
“陈公子,您今天就简单做些什么,哪怕只是念念佛经也好。尸骨已经见了光,若是什么也不做就埋了他们,那些御史台的御史还有动手的差役怕是要睡不着觉的。”高善宝此言是提醒陈平凡,这做法事主要是让活人安心,毕竟逝者已逝,活人更重要。
高善宝此话一出,陈平凡也就不好推脱,毕竟他也是佛门传法弟子,出了这般恶事自己也应该尽些绵薄之力。
此事也不宜过分张扬,人不用去太多,陈平凡就只带了大牛,在厨房拿了一根擀面杖和一袋子黄米,忠叔和其他人则留在府里。陈平凡还特意交代了忠叔告诉大家下午的哪吒讲不成了,晚上让庞厨子加些肉菜表示歉意。
忠叔让陈平凡安心前去,还找出了一件宝蓝缎子的袈裟,让少爷戴着,有降魔驱鬼的作用。这件袈裟是江州一所古刹的方丈所赠,据说袈裟上的金线都是赤金所制,价值不菲。
陈平凡和大牛随着高善宝来到了合光坊,此时把守坊门的已经换成了禁军,坊内禁止人员走动,一队队禁军在坊间道路上来回巡视。
踏入发生血案的凶宅,陈平凡瞬间感觉温度都下降了几度,有种前世进入太平间的感觉。
“大牛,把袈裟给我。”穿上宝蓝袈裟,陈平凡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这件袈裟确实有些门道,那种阴冷的感觉竟然真的消退不少。
陈平凡不是来调查命案的,就直接来到后花园,后花园里此时已经没有几个站着的人了。御史台的御史和挖掘的差人分作两团,都远远离开那个被挖开的大坑,只有仵作和两个帮手在坑里分拣尸骨。
陈平凡靠近大坑张望,先是一股腐烂的气味直冲天灵,然后眼前就是一片杂乱的白骨。
陈平凡赶忙回头,跑到一边作呕。也幸亏是肚子里没有什么东西,干呕两下也就缓解过来。大牛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巾,往上面倒了些水,递给陈平凡。
“少爷,捂住口鼻,一会就好。”
陈平凡接过手巾一闻,是酒的味道。捂在口鼻上,那种上头的味道确实有所缓解。
“高舍人,让仵作先停一停,叫大家聚拢一下,我有话说。”陈平凡实在不想在此处多待,早些完事,他也可以早点离开。
高善宝将后花园里的所有聚在一起,示意陈平凡可以说了。
“各位,一会我要为坑里枉死之人超度一番,我这里有一些黄米,大家每人取上一点,在我念经时紧握黄米,为死者祈福,说些什么都可以,有心而发即可。然后大家稍作等待,我为逝者打开地狱之门后,诸位将手中黄米撒入坑内,送一送这些可怜之人,他们会感谢诸位今日相送恩情,阴差也会记住大家的善举,可累积福报。”
陈平凡将自己要做的事和众人讲述清楚,作为一个现代人,他是不信鬼神的,但是只要能够安抚人心,也就不在乎说些什么了。
众人连忙点头配合,大牛将黄米分发下去,每人手中不过十余粒,都被紧紧握在手心。
陈平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袈裟,走到正西方向,面朝西方双手合十,开始诵经。身后众人嘴里也是念念有词,虽然听不见说的什么,但是面色上都舒缓了不少。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陈平凡转过身来,向左移动两步,将怀中的擀面杖拿出来,做开门状。意为借手持锡杖,法力无边的“目连菩萨”打开地狱之门,让已故亡人上三代宗亲以及孤魂恶鬼走出地狱,前去听法闻经。
随后又念诵了一段经文,向右两步移回原位,将手中的擀面杖插在脚下泥土之中,这时陈平凡身上的宝蓝袈裟无风自动,一抹光晕出现在陈平凡身上。
“诸位过往居士,请施善念,助恶念消散,亡者顺遂,行路无忧,莫扰凡尘。”
随着陈平凡说完话,大牛第一个将手中黄米洒入坑中,鞠躬行礼。众人有样学样,也都恭敬的将手中黄米洒下,虔诚送别。每当有一人走过,都有一丝闪光照耀的此人身上,旁边看着的众人更加信服这位年轻的法师。
最后一个是高善宝,他从怀中取出了一卷佛经,放入大坑之中,开口言道:“此经乃圣上亲书,愿亡者暂息此地,待得良辰吉日,定为诸位移棺厚葬。大梁天子萧绎金口玉言,以此经伴随亡者,天地为证,此诺必践。”
陈平凡也没有和高善宝沟通过,向前迈出一步,福至心灵的接话道:“亡者感念陛下厚德,愿陛下福运绵长,恩泽天下。”
此时众人都看到一缕金光照在大坑内的佛经上,佛经本就是用明黄锦缎包裹,此时坑内被光闪的发亮。
陈平凡俯身拔出擀面杖,坑内的光亮也随之消失。
“法事已闭,诸位居士都填上一把土,暂避三光,待来日厚葬亡者之时,还望诸位居士再来相送一程,以全因果。”陈平凡伸手取了一把泥土撒入大坑,剩下的就交给御史台的人了。
很快大坑就被重新填好,高善宝下了封口令,今日之事一个字也不准泄露出去,违者天人共弃。刚才陈平凡的几抹神光已经镇住了众人,加上还有皇命,众人发自肺腑的保证绝不泄露一字。
就在陈平凡三人要离开之时,御史台一个小官赶上前来拦住了几人去路。
“高舍人,这位法师,医馆那里还有很多孩子,现在都是口不能言,能不能请法师也去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医治之法,下官求法师辛苦一趟。”小官说完,便要下跪。
陈平凡赶忙拦住他,开口道:“你这是干嘛,我也不通医理,治不了病啊。”
“下官刚刚入朝为官时,老家也有一子走失,寻找了几年也未找到。发妻也因为此事郁郁而终,此时看到这园中尸骨,下官深知走失孩子的父母是如何心力交瘁。如果能让这些孩子开口,就有可能找到孩子的父母。刚才下官见法师法力高深,还望法师可怜天下父母心,就去试一试吧!”那小官躬身再拜,头上的帽子掉了下来,年纪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的小官却是满头白发。
陈平凡看着这满头白发也不禁动容,将小官扶起,又将掉在地上的帽子为他戴好,轻叹一声,“哎,你带路吧,我尽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