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麟一颗心沉入谷底,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如同一张拉满的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但那惨叫鸡一般气急败坏的声音,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惊骇。
“我叫章冧,不是姜麟!”
劳军对他的诡辩置若罔闻,那双藏在金丝镜片后的眼睛,仿佛穿越了时光,落在了泛黄的旧事回忆上。
“姜麟,你是姜九章的儿子吧。”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姜麟的心脏上。
“姜九章,当年‘朱雀营’最耀眼的新星,可惜英年早逝,实在令人扼腕。”
“没想到,他的血脉,竟然能承载起建木的希望。”
我父亲……
朱雀营……?
姜麟彻底放弃了抵抗,伪装的面具寸寸碎裂。
对方连他父亲的名字和所属组织都一清二楚,再狡辩下去,只是自取其辱。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没有丝毫敌意,反而有一种……同类的气息。
不,更准确地说,是一种长辈看待晚辈的温和,并不是像敌人的剑拔弩张。
“你……你到底是谁?”姜麟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惊涛骇浪,“你认识沈弈飞部长?”
劳军闻言,斯文的脸上竟露出一丝不加掩饰的嫌弃。
“沈弈飞?你说那个兜里永远揣着十块钱一包的红塔山,却偏要装深沉的小滑头?”
“算是认识吧。”
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信步走到实验台前,拿起一根滴管,慢条斯理地问:
“你身上这瓶化学喷剂,出自何人之手?”
“配方很精妙,堪称艺术品。”
“用次级血族血液提炼而成的血腥素作为基底,通过催化手段加速其老化,模拟出腐朽感,以此掩盖佩戴者自身的气息。”
“辅料里,我闻到了至少有三种植物性镇定剂,还有微量的臭氧……这是能量活跃后,与空气反应的痕迹。”
劳军每说一句,姜麟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这哪里是什么化学老师,这简直是一台行走的人形质谱仪!
特么的,鼻子比狗都灵啊,啥玩意都能闻出来?
“可惜,调制者在掩盖最核心的气味时,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劳军放下滴管,拿起一个干净的烧杯,在指尖轻轻转动,语气中带着一丝学究式的遗憾。
“他试图用血腥和腐朽的味道,去掩盖那股最纯粹的、破土而出般的生命本源气息。”
“殊不知,在如此强烈的对比下,反而让那股味道,显得更加……清晰。这不是搞笑么?”
劳军的目光,陡然锐利,如手术刀般死死钉在姜麟脸上。
“而将这些复杂成分完美融合在一起的结合剂里……”
他停顿了一下,将烧杯放在鼻尖下轻轻一嗅,随即皱起了眉。
“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廉价的、令人不悦的烟草焦油味。”
他抬起眼,目光穿透镜片,彻底撕碎了姜麟最后的侥幸。
“整个异常事务处理部,只有沈弈飞那个老烟枪,才会把那种劣质烟草,当成宝贝一样天天抽。”
“所以,我们是不是可以开诚布公地谈谈了?”
“建木灵种的宿主……姜麟。”
姜麟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他之前还为自己取的化名“章冧”(降临)而沾沾自-喜,现在跟眼前这位真正的伪装大佬一比,简直就是萤火之于皓月。
“所以,那瓶‘血腥玛丽’香水……”
“没错,这玩意其实是我早年间的小作品。”劳军坦然承认,脸上甚至有几分自得,“专门用来戏耍那些自以为嗅觉灵敏的血族蠢货。”
“没想到,沈弈飞那小子会把它用在你身上,倒也算是物尽其用。”
他走到实验室另一侧,打开一个毫不起眼的壁柜。
柜门之后,别有洞天。
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种贴着奇怪标签的瓶瓶罐罐,琳琅满目,仿佛传说中巫师的储藏室。
“事务部在江城一中,设立了不止一处秘密观察站,这里是我的地盘。”
劳军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取出几个颜色各异的玻璃瓶,以及研钵、滴管等工具,一一摆放在实验台上。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充满了奇异的韵律感。
“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
劳军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开始调配手中的药剂。
“血族对建木灵种的觊觎,远比你了解的要疯狂。你身上肩负的使命,或许比你父亲当年,还要沉重。”
姜麟默默地听着,心中百感交集。
父亲姜九章,朱雀营,建木灵种……这些词汇,如今变得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沉重。
他看着劳军在实验台前忙碌的背影,那身影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化学老师,更像是一位掌握着神秘力量的炼金术士。
“劳老师,不,劳前辈,”姜麟改口道,“那您……也是朱雀营的人?”
劳军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算是,也不是。”
“朱雀营早已不复当年,如今……不过是一群怀揣着残存信念的守望者罢了。”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可的沧桑。
他拿起玻璃棒,搅动着烧杯中正发生剧烈反应的液体,五彩斑斓的气泡不断冒出,又迅速破裂。
“小子,记住。从你承载建木灵种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站在了风口浪尖。”
“不过,你也无需过分担忧。”劳军头也不回地说道,“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至少,有我这个老家伙在,还能帮你遮挡一阵风雨。”
姜麟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失忆后的迷茫,恢复记忆后的危机感,在这一刻,似乎都因为眼前这位神秘前辈的出现,而得到了一丝缓解。
他明白,这位化学鬼才,将成为他在前行道路上一个重要的引路人和……秘密武器库。
就在这时。
实验室紧闭的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以及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劳军调配药剂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侧耳倾听了半秒。
“不好。”
“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