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低于百万分之一人口比例的3S级精神力者,卢雁希很小就得到家族的重视,高中没毕业就被军校盯上了,他收到的第一份大学入学通知书,便是第四军校的,第二份是第三军校的。
可他不想轻易遂了父亲的心愿,不想看他在人前炫耀的轻浮样子,于是自己报名去了第六农学院,出门报名那天,看到刚得知消息的父亲,五十多岁了还像个小孩儿一样跳脚,他就心里觉得舒服多了。
——跳吧,别在我母亲跟前跳,去你那狐狸精一样的外室那儿跳去,让她给你也生个如此优秀的儿子出来啊!
卢雁希驾驶飞舟去报名,他注意还到有个女孩也是独自来的,她驾驶的还是最新款的耀眼的炫紫色小型飞舟。
第六农学院的体检队伍很长,烈日下,那些畏手畏脚的异能者们离得非常近,他们体质虽然特殊,但脑子很简单,没有精神力,似乎对谁都不设防。
他自小就比同级精神力者的精神力更强大一些,他几乎可以完整读出任何他想读到的心声,所以,他总是深陷各种复杂的念头之中,不胜烦扰。那些表面衣冠楚楚的格列斯星人,内心其实大多阴暗冷酷,他们只想怎么利己,怎么赚钱,那一道道自私罪恶的念头,像刀子一样刮着他敏感的识海,让他想大吼,让他生出戾气,索性他就常常封闭自己的感知,和其他人一样做个麻木的人。
但今天,他对来自废星地球的这些同学产生了兴趣,他放开了感知,乐滋滋地捕捉着有趣的信息。
忽然,他觉察身后有一道很清晰明朗的念头,接受到这个念头让他不明原因的通身舒畅,那是个女生,像个小狗子一样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为的居然是躲避阳光的照射,丝毫不怕自己的精神世界被人窥探。
他居然没有厌恶她的靠近,任凭她尾随着自己,心里还有一点甜丝丝的愉悦是怎么回事?
接下来,他就被身后这道异常强烈异常活跃的思绪所震撼,她想的似乎是地球上的一段鲜为人知的历史,什么核酸检测,什么社区志愿者。她还想起永乐大典和被篡改的明史,一会儿欣喜,一会儿愤怒的,那强烈的情绪冲得他的精神力都有些混乱了,既紧张又兴奋的。
卢雁希没忍住,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第一眼有点失望,那是个有些瘦弱的女生,十几岁的样子,长得并不是格列斯星的标准相貌,但气质有点特别,眼睛也很亮。
就在他回头对上她的视线的刹那,那眼睛里迸发出耀眼的光芒,一股子从未体验过的超强的携带着猛烈赞美和惊艳的情绪迎面扑来,他的心神几乎失守,剧烈颤抖。
她心声说:怎么会有如此完美的脸,难道是女娲娘娘亲手精修的!
他心脏狂跳,甚至怀疑这就是一见钟情,而且是双向的!
可下一秒就见她歉意地一笑,收回了目光。
——啥意思啊?为什么要道歉?喜欢和爱慕需要道歉吗?需要吗?
***
迎新会,异兽系导员大力动员大家参加新生表演,四班的众人个个都耷拉着眼皮,谁也不愿意出这个风头,他自然也不愿意。
可观看老生表演的时候,他无意中又看到了那个女生,她坐在异植系的队伍里,跟着大家一会儿欢呼,一会儿激动的,听到《歌唱祖国》还流下了眼泪。
他又捕捉到了她的情绪,忽然就想上台表演了。
他找到导员,“你要是能给我准备一下道具我就代表新生上台表演。”
导员乐得要疯,屁颠屁颠去安排道具了。
其实所谓道具也无非就是些纸箱和蚂蚁,很简单的探测生命迹象,就让底下没见识的异能者们兴奋得不行,他放开心神,接收到一大波崇拜和赞美,觉得像吃了补药一样舒服。
他邀请了十位新生上台,配合自己做读心表演,并把手指指向了那个亮眼睛女生。
对,他其实就是想找她一个人的,他就是那种为了能与她握手,而甘愿与所有人都握一遍手的人!
有点被自己感动怎么办。
他让十人在纸上写几个字,然后他根据他们的心声来读出。
前边都很顺利,他甚至还有闲暇秀一下自己的诗词功底,因为亮眼睛女生似乎很关注古代文化。
终于走到排在第十位的她跟前,卢雁希志得意满说,“你写的文字是......”
他低头看她亮晶晶的眼睛,里面有璀璨的星空,浩瀚无边,他有点沉迷,更有点心慌,因为,找不到,读不懂。
他惊了,原来她的精神力居然这么强!
他实在不想输,尤其是输给她!
足足凝视了十几秒那亮亮的眼睛,他依然一无所获,最后只能不确定地虚张声势地大声说,“你是画的画!”
她眨了一下眼睛。
他这次读懂了:帅哥你错了。
他更慌了,“不对,你是写的字!”
台下已经骚动起来,他长这么大从未这么没底气过,懊恼地说,“不好意思,我猜不......”
话音未落,就见那女生哈地一声笑了,“你猜对了!”然后哗啦一下展开那张白纸,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字:抱一丝。
他不懂啥是“抱一丝”,但读懂了她笑容里的戏谑,他想发怒,但又被这种奇妙的情绪激荡得神魂颠倒,不知所措,就那么呆呆地被人拉下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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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玉盘山集训,异兽系四班的营地挨着异植系不远,他已经打听到那个亮眼睛女生名叫丁至微,并且调查到她是校长丁云卿的小女儿,并且还是和外室生的。
这一点让他有些厌恶,但一旦和她见面,他又总会短暂忘记那种厌恶,被她迷惑和操控,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觉得警惕,更觉得新奇。
越是读不到她的心声,就越想读,一旦读到,发现又读不懂,就更加好奇深入地想读下去,极其偶然地捕捉到一丝她强烈得让人沉醉的情绪,都会如获至宝,反复咀嚼回忆上好几天。
他知道这种好奇是极端危险的,但他没想到这种好奇会一直持续百年之久还不减弱。
当她转学去了第四军校,他忽然觉得偌大农学院都空了。于是义无反顾地跟去了军校,父亲知道后,高兴得不行,满脑子想的都是儿子终于能替他光宗耀祖了,将来能给他找个全格列斯星最好的世家媳妇了巴拉巴拉,他真是懒得跟这个全宇宙最市侩的父亲交流。
母亲知道他的想法,非常震惊,“雁希,你为了一个女孩,就这么改变了人生轨迹?”
他坚定地点点头。
母亲神情复杂,不再说话。他读懂了:她想哭,因为心爱的儿子为了别的女人义无反顾的改变而想哭。
——母亲不知道,以后的岁月中,她想哭的时候还有很多。
卢雁希加入了丁至微的全是异能者的实验小组,这让高阶异能者们很是议论了一番,后来,他放着父亲打点好的政府部门不去,非要跟着丁至微去地球实习,又让学校论坛热闹了一番。
不过,他和丁至微都很忙,根本没空儿去看那些劳什子东西。
有时候偶然午夜梦回,他也会心疼一下自己,她不过是在自己身后亦步亦趋躲了几分钟阳光,自己就像鱼儿上钩了一般,在她身后跟了大半辈子,就为了捕捉那零星散落的情绪碎片,到底值不值得?
答案是未知的,但他可以肯定的是,那璀璨的无与伦比的情绪爆发,再无其他人可以给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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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听说丁至微“要向世家最优秀子弟征集精子”的消息时,他震惊了,震怒了,她怎么可以这样不负责任?怎么能将婚姻和后代当作儿戏?
可看到父亲把自己的资料报上有关部门,检验和丁至微是否有亲近关系时,他又特别特别紧张,生怕自己不合格被刷下来。
——人就是这样,手里的罐子一旦摔了,那也就摔了。
卢雁希看到自己“入围”了,还有些欣喜,看到父亲的臭手气抽到个第三名,还有些生气。
当他守在培育舱门口,看着丁至微亲手将孩子的脐带剪断,又是捋又是打结的忙活一通,终于抱出他的儿子时,他竟然流泪了。
这是他生命的延续,就像是给光脑资料做了一份安全备份一样,他对于离开这个世界的未知恐惧,平白就少了一半。
这也是她生命的延续。
他很乐意为她做任何让她高兴的事情,无条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