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拉斐尔那撕心裂肺的嘶吼一滞,那双血红的眼中,狂暴的火焰竟有了一瞬间的凝固。
尽管他的身体依旧在磁力镣铐的束缚下剧烈扭曲挣扎,但那股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暴戾气息,却被马库斯的源能之力,硬生生撕开。
就连负责押送他的两名圣血卫士,都察觉到拉斐尔那狂暴力量的诡异迟滞,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安静。”
马库斯的声音不大,但其中蕴含的意志却穿透了拉斐尔那被无尽狂怒与万年悲伤层层包裹、扭曲的灵魂核心。
他感知到拉斐尔灵魂深处,那是圣吉列斯陨落时极致的悲恸与不甘——黑色狂怒的阴影,是从引领自己成长的战团牧师死在面前的伤痛,共同灼烧着他的理智。
在拉斐尔的基因种子中,来自基因原体圣吉列斯的馈赠被扭曲,化作了名为血色饥渴的嗜血锁链。
“吼……呃……呃啊……”
拉斐尔那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嘶吼声戛然而止。
他那双充斥着血色的眸子中,闪现出茫然与困惑。
瞳孔深处,那被无尽黑暗与血色幻象(荷鲁斯狰狞的笑脸、泰拉燃烧的城墙、天使之主坠落的身影、战团牧师的消逝)彻底掩埋的、属于拉斐尔自身的意识短暂苏醒,但旋即又被更深沉、更狂暴的黑暗幻象所吞噬。
“不!杀!荷鲁斯!为了圣吉列斯!为了帝皇!”
他的灵能再次暴走,但在磁力镣铐的束缚下无法撼动马库斯分毫。
“灵魂在无尽的悲鸣中沉沦,基因在扭曲的嘶吼中崩溃。你所见的,并非真实,拉斐尔。”
马库斯轻声细语,像甘露滴入拉斐尔干涸狂暴的灵魂。
心念微动,“灵魂低语”那源自灵族圣物、足以抚慰一切灵魂创伤的特性,在马库斯的源能催动下发挥到了极致。
掌心的蓝色幽光更加深邃柔和,缓缓扩展,将拉斐尔笼罩。
“源能净化!”
随着一声低喝,更为精纯磅礴的源能自他体内涌出,与“灵魂低语”的安抚之力完美融合。
马库斯的眉头微微蹙起,神情专注。
他“看”到,拉斐尔的灵魂像一个破碎的战场,充斥着圣吉列斯陨落时产生的、纠缠万年的负面精神烙印——那些漆黑如墨、带着倒刺的荆棘缠绕着拉斐尔的灵魂核心。
而他变异的基因链条,则像一团被胡乱揉捏的乱麻,其中正常的序列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却被无数代表诅咒的暗红色斑点所侵蚀、扭曲。
蓝色的源能之力化作亿万细微的灵性触手,一部分轻柔地梳理、包裹那些灵魂荆棘,以纯净的源能净化、消解其中蕴含的悲恸与狂怒;
另一部分则更为霸道,它们精准地渗透进拉斐尔的基因链条深处,开始解析那些扭曲的序列,以源能净化和物质重构,一点点清除那些诅咒斑点,并引导正常的基因序列进行修复与重构。
马库斯仔细调控着源能净化的输出与力度,既要确保足以净化那深入骨髓的灵魂侵蚀、修复那固化万年的基因缺陷,又要避免因能量过猛而导致拉斐尔的机体被误伤。
这无疑是一场比“卢比孔”更为精密的手术。
“我听到了你的痛苦,拉斐尔,我感受到了你灵魂深处那份不应由你独自承受的悲恸与不甘。”
马库斯的声音,带着巴尔母星的苍凉与温和,直接在拉斐尔混乱不堪的灵魂最深处温和地响起,如同慈父的呼唤,又似圣吉列斯穿越时空的低语。
“那不是你的罪,亦非你的宿命。归来吧,圣吉列斯的血脉子嗣,看看这片星空,看看巴尔,它依然需要你的守护,你的兄弟们,在等你。”
拉斐尔的身躯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那野兽般的嘶吼渐渐转变为痛苦至极的呜咽。
在他的灵魂深处,那片被血色与黑暗充斥的战场上,马库斯那蓝色的源能之力化作一片温暖的海洋,正在一点点剥离那些凝固的血痂与癫狂的执念。
那些恐怖幻象,在蓝光的照耀下开始淡化、消散。
同时,拉斐尔的基因链条中那些被修复的序列,开始焕发出健康的光泽,久违的、源自生命本源的舒适感,在他体内苏醒。
拉斐尔就像一个在黑暗的怒海中挣扎了万年的溺水之人,在即将被吞噬的绝望刹那,终于看到一束温暖而圣洁的救赎光柱。
那光束充满希望,驱散寒冷,让他那被禁锢的本能,不受控制地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那线生机。
“谁……你是谁?这光……这股力量……好温暖……好熟悉……我……我好像……沉睡了……好久……好久……荷鲁斯……不……圣吉列斯……吾主……痛……好痛……但也……好……轻松……”
他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带着初醒的茫然与极度的疲惫,却已不再是之前那种野兽嘶吼。
清明的光芒,正在他血红的眼眸中凝聚。
“我承载巴尔的意志,回应圣吉列斯的悲愿,来唤醒他在迷途中沉沦的孩子。”
马库斯持续不断地向拉斐尔的灵魂与基因深处输送着“灵魂低语”与“源能净化”双重加持的源能。
拉斐尔的灵魂正在从狂暴中逐渐平息,基因序列上的恶性缺陷也正在被逐一修复,舰桥内的所有圣血天使,都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死死地盯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他们看到,拉斐尔那痛苦而狰狞扭曲的面容,正在渐渐舒缓下来。
他眼中的血色,一点点褪去,露出了原本属于人类的巩膜。
皮肤上那些因黑怒而暴起的狰狞青筋,也随之缓缓平复,恢复了正常的色泽。
甚至拉斐尔的面容,也因基因序列的修正,竟隐隐有返祖之相。
拉斐尔发出一声悠长叹息,积压了万年的噩梦与悲愤,在这一刻彻底吐出。
随后,一种属于人类的、带着初生的茫然、无尽的哀思以及真正的清醒,在他的眼眸中浮现。
“吾……吾主……”拉斐尔的嘴唇微微翕动,无比清晰、却又带着无尽悲伤、孺慕与劫后余生的词语,从他口中缓缓吐出。
他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那上面曾敌人的鲜血,然后,缓缓抬起头,望向马库斯,那眼神,如同一个迷失方向、在无尽噩梦中饱受折磨的孩子,再次见到了慈爱的、足以托付一生的亲人。
泪水,不受控制地从他恢复清明的眼角悄然滑落,滚烫地滴落在他那残破不堪、沾满血迹的动力甲上,溅起点点尘埃。
“我……我看到了……那无尽的黑暗……那场席卷泰拉的背叛……火焰……兄弟们的哀嚎……圣吉列斯……吾主……好痛……真的……好痛啊……”
他的身体不再挣扎,像失去了所有力气般,瘫软在磁力镣铐的束缚之中,积压了太久太久的泪水,此刻无声地奔涌而出,冲刷着他脸上的尘土与血污。
“轰!”
当听到那声清晰无比,饱含复杂情感的“吾主”时,但丁的身躯再次一震。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位统领圣血天使军团无数千年、见证了无数生死荣辱、意志坚如钢铁的传奇指挥官,此刻双肩剧烈耸动,苍老的脸上涕泪横流,泣不成声。
先前那位质疑的副官阿米特,此刻更是张大了嘴巴,眼神呆滞地看着拉斐尔,又看看马库斯,仿佛见了鬼。
“圣吉列斯在上!帝皇在上啊!”
短暂死寂之后,周围的圣血天使们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哗然与哭喊之声。
有的年轻战士不敢相信地用力揉着自己的眼睛,以为自己陷入了某种幻觉;
有的老兵军官则激动到无以复加,更多的圣血天使,则是被这奇迹所征服,不由自主地双膝跪倒在地,向着马库斯那伟岸的身影,行以最崇敬、最狂热的叩拜大礼。
真的成功了!
那纠缠了他们血脉万年之久、被认为是永恒诅咒、是圣吉列斯子嗣宿命的血渴与黑怒……真的……真的能被根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