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霄真人那一声带着悲怆与哀求的“恳请前辈救救劣徒!”,如同投入死寂深潭的石子,在凝固的会场上空孤零零地回荡。他跪伏在地,道袍沾尘,花白的头发在微风中颤抖,再无一丝元婴大修士的威严,只剩下一个为门下弟子舍下老脸、卑微祈求的师长。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空旷擂台上呼啸而过的冷风,吹散了金刚巨猿与石破天最后的尘埃,卷起林默留下的几片染血的碎布。
神秘邋遢老头,连同他肩上的林默和手里那块沾血的板砖,如同人间蒸发,再无一丝痕迹。那轻描淡写湮灭狂化金刚的恐怖手段,那视五大宗门宗主如无物的漠然,还有那最后弥漫开来的、令天地法则都为之颤栗的“意”…这一切,都昭示着一个他们根本无法理解、更无法企及的存在已然离去。
“救?”万兽宗宗主熊霸天终于从极致的恐惧中挣脱出来,那恐惧瞬间被无边的丧徒之痛和滔天怒火吞噬!他双目赤红,猛地转向跪地的青霄真人,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刻骨的怨毒:“青霄老儿!你还有脸求情?!若非你青云门包庇纵容,教出此等无法无天、手段龌龊的孽障,我徒破天何至于尸骨无存?!我那金刚灵兽,乃宗门百年心血所系,竟也化为飞灰!血仇滔天,今日,你青云门必须给我万兽宗一个交代!否则,不死不休!”
“不错!”神行宗长老风无影如同鬼魅般闪身而至,阴冷的目光死死盯着青霄真人,手中还捏着那枚记录林默罪证的留影石,“林默此獠,偷学我宗不传之秘‘神行百变’最高心法,证据确凿!更在擂台之上,凶残杀害我宗精英弟子!此等大仇,岂是你跪地一求便能揭过?交出林默同党!交出青云门与此贼勾结的罪证!否则,休怪我神行宗辣手无情!”
“还有我玄丹宗!”丹辰子须发戟张,周身丹火熊熊,将空气灼烧得扭曲,“此贼潜入我丹房重地,盗取独门丹方,亵渎炼丹之道!此乃窃宗窃道之罪!青云门难辞其咎!”
“神机门库房机关图谱失窃,定与此贼脱不了干系!青云门若不给个说法…”墨非攻手中的机关傀儡发出危险的“咔咔”声,冰冷的金属眼珠锁定了青霄。
“亵渎圣骨,罪不容诛!林默虽被掳走,但其同党必在青云门中!当以血祭圣骨,平息冥府之怒!”阴骨上人黑袍鼓荡,森森鬼气弥漫,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带着渗人的杀意。
五大宗门(除立场微妙的天剑宗),四位宗主长老携裹着滔天怒火与威压,如同四座喷发的火山,将跪伏在地的青霄真人彻底包围!恐怖的元婴期气势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扼住了青云门所有人的咽喉!
王胖子等青云门弟子脸色惨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在这等威压之下,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眼中充满了绝望。叶倾城紧咬下唇,玉手握剑的指节已然发白,清冷的眸子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却深知此刻任何妄动,都可能给宗门带来灭顶之灾!
“交代?”青霄真人缓缓抬起头,老脸上沾着尘土,浑浊的老眼中却没有丝毫惧意,反而升腾起一股被逼到绝境的悲愤与决绝。他迎着熊霸天等人噬人的目光,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诸位口口声声要交代!那老夫倒要问问!”
他猛地指向擂台上那堆属于冥骨宗骷髅机关的碎骨残骸,声音陡然拔高:“这‘九曲黄泉蚀魂雾’的绝杀机关,为何会嵌在我九宗共同布设的擂台防护阵基之中?!若非此歹毒机关触发,林默早已安然离场!这又是谁给的交代?!是想要借机杀人灭口吗?!”
阴骨上人鬼火般的瞳孔骤然一缩,沙哑道:“擂台阵法玄奥,触发隐藏机关,只能怪他气运不济…”
“气运不济?!”青霄真人厉声打断,怒极反笑,又指向神行宗风无影,“风长老!你手中留影石,记录得倒是详实!可老夫敢问一句,若非你神行宗早有预谋,在各宗重地布下此等隐秘的监控留影,又如何能恰好捕捉到林默所有行踪?!窥探他宗禁地,此等行径,又当如何交代?!”
风无影脸色一僵,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强辩道:“此乃我宗防范宵小之手段!若非如此,岂能揭露此贼真面目?!”
“好一个防范宵小!”青霄真人环视五大宗门长老,目光如刀,“擂台暗设绝杀机关!各宗重地遍布窥探留影!今日是林默,明日又是谁?!这九宗会武,究竟是切磋交流,还是尔等设下的杀局陷阱?!尔等如此处心积虑,针对一个初入修真界的小辈,究竟是何居心?!莫非是欺我青云门式微,欲除之而后快?!”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五大宗门长老的心头!青霄真人字字泣血,句句诛心!将这场看似因林默而起的冲突,直接拔高到了宗门倾轧、阴谋算计的层面!
熊霸天等人脸色变幻不定,眼中杀机更盛!青霄这番话,已然撕破了脸皮!
“一派胡言!强词夺理!”熊霸天怒吼,狂暴的气势再次攀升,“林默罪证如山,手段卑劣,残杀同门!此乃不争事实!你青云门管教无方,纵徒行凶,更兼包庇之罪!今日若不交出所有与此贼相关之人,并自封山门百年谢罪,休怪我万兽宗踏平你青云山门!”
“踏平青云山门!”万兽宗弟子群情激愤,齐声怒吼,凶煞之气冲天而起!
神行宗、玄丹宗、神机门、冥骨宗弟子也纷纷响应,杀气腾腾!五大宗门的队伍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隐隐将青云门众人彻底孤立、合围!
会场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大战一触即发!
天剑宗宗主剑无尘眉头紧锁,看着场中剑拔弩张的局势,又看了看擂台上那诡异的湮灭痕迹和依旧残留的血腥气息,心中念头急转。那神秘邋遢老头的出现和手段,太过惊世骇俗,其身份深不可测。林默被其带走,生死难料。此刻若放任五大宗门围攻青云门,不仅九宗盟约彻底破裂,更可能引来那神秘存在的迁怒…代价太大!
“够了!”剑无尘终于开口,声音蕴含元婴大圆满的威严灵力,如同惊雷炸响,瞬间压下了全场的喧嚣与杀气!
他一步踏出,身形已至双方之间,目光如电,扫过杀气腾腾的熊霸天等人:“熊宗主,风长老,诸位!林默已被神秘前辈带走,生死未卜。其罪责如何,当由那位前辈定夺,非我等可妄加论断!至于擂台机关、留影之事,其中确有蹊跷,待会武之后,九宗当共同详查,给所有人一个交代!而非在此刻,自相残杀,徒惹人笑!”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跪地的青霄真人,语气稍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青霄道兄爱徒心切,其情可悯,然当众下跪,亦有失体统。此事,到此为止!九宗会武,继续!”
“剑宗主!”熊霸天不甘怒吼,“我徒之仇…”
“熊霸天!”剑无尘目光陡然锐利如剑,一股凌驾于在场所有人的磅礴剑意轰然爆发,整个会场仿佛瞬间被无形的利剑笼罩,空气都变得刺痛!“莫要忘了,石破天与金刚巨猿,是死在擂台之上!生死自负,乃九宗会武铁则!你欲何为?是想挑战九宗共同立下的规矩,还是想挑战本座的裁决?!”
元婴大圆满的恐怖威压,混合着无坚不摧的剑意,如同万仞高山轰然压下!熊霸天如遭重击,闷哼一声,连退数步,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眼中充满了惊骇与不甘,却终究不敢再言。
风无影、丹辰子等人亦是脸色难看至极,但在剑无尘那绝对的实力和九宗盟主的威严面前,只得强压怒火,不敢造次。阴骨上人黑袍下的鬼火剧烈跳动了几下,最终归于沉寂,只留下一声冰冷的哼声。
“哼!此事,没完!”熊霸天死死瞪了青霄真人和青云门众人一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猛地转身,带着满腔怒火和一众悲愤的弟子拂袖而去。其他几宗见状,也只得暂时压下杀意,阴沉着脸退开。
一场迫在眉睫的灭门之祸,在剑无尘的强势干预下,暂时消弭。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宁静。五大宗门与青云门之间的裂痕,已然深如鸿沟!血仇的种子,已然埋下!
青霄真人缓缓站起身,掸了掸道袍上的尘土,对着剑无尘深深一揖,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沙哑:“多谢剑宗主主持公道。”他抬起头,目光扫过退去的五大宗门,最后落在自己身后惊魂未定的弟子们身上,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与决然。
“青云门弟子听令!”青霄真人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即刻起,封闭山门!所有在外弟子速归!开启护山大阵最高警戒!没有本座手谕,任何人不得擅离宗门半步!”
“谨遵宗主令!”王胖子、叶倾城等弟子齐声应诺,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同仇敌忾的悲愤。他们知道,宗门已至生死存亡之秋!
青云门众人迅速集结,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带着沉重与肃杀的气氛,匆匆撤离了这片是非之地。来时意气风发,归时风雨飘摇。
会场一片狼藉,血腥与恶臭的气息尚未散尽。九宗会武被迫中断,人心惶惶。剑无尘望着青云门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那空荡荡的擂台,眉头深锁,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多事之秋…那神秘前辈…还有林默…变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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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远离九宗会武喧嚣的不知名之地。
这里并非鸟语花香的洞天福地,而是一片光怪陆离、空间扭曲的奇异所在。脚下是流淌着七彩光晕的虚空之河,头顶是倒悬的破碎山脉,无数奇异的符文如同游鱼般在虚空中明灭闪烁,散发着混乱而古老的气息。时间与空间的法则在这里变得模糊不清。
那邋遢老头扛着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林默,如同闲庭信步般行走在这片混乱的虚空之中。他脚下那双破草鞋每一步落下,虚空中便自动生成一片稳定的、散发着微光的符文落脚点,托住他的身形。他嘴里叼着那根黄铜烟杆,吞云吐雾,似乎对周遭足以绞杀元婴修士的空间乱流毫不在意。
“啧啧…真惨…”老头抽了口烟,侧头瞥了一眼肩膀上软绵绵、血糊糊的林默,嫌弃地皱了皱鼻子,“经脉断了七七八八,五脏六腑移位,骨头碎了不少,丹田枯竭,还中了点小毒…嗯,脑子好像也震得不轻…没死透,算你小子命硬。”
他一边嘟囔着,一边随手把另一只手里拎着的那块黝黑板砖拿到眼前,用脏兮兮的袖子胡乱擦了擦上面沾着的血污和脑浆。
“这破玩意儿…”老头浑浊的眼睛眯了眯,屈指对着板砖轻轻一弹。
铛!
一声悠扬的、带着奇异韵律的金石之音响起,远比之前拍碎骷髅头时更加清越、深邃!音波扩散开,竟让周围混乱的空间涟漪都出现了短暂的平息!
“咦?”老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来了点兴趣。他伸出枯瘦的手指,在板砖表面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裂纹”上缓缓摩挲。随着他的摩挲,那些“裂纹”竟隐隐亮起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暗金色毫光,一股极其隐晦、却沉重到仿佛能压塌诸天万界的古老气息,如同沉睡的巨龙,在砖体深处一闪而逝!
“呵…有点意思…”老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浑浊的眼底深处仿佛有无数星辰轨迹在推演,“不是凡铁…这纹路…有点眼熟啊…像是…某个老混蛋的手笔?啧,不对,又不太像…被改过?还是…封印?”
他摩挲着板砖,陷入短暂的沉思,连烟都忘了抽。
就在这时,他肩膀上昏迷的林默,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本就微弱的生命气息如同风中残烛,骤然黯淡下去!一缕暗黑色的毒血从他嘴角溢出,散发着腥甜腐朽的气息——冥骨宗的九曲黄泉蚀魂雾之毒,在失去灵力压制后,开始疯狂侵蚀他最后的心脉!
【警告!警告!宿主生命体征急速衰竭!死亡倒计时:10…9…8…】
【紧急预案启动!检测到唯一可依附能量源——神秘板砖!】
【尝试建立临时能量通道…】
【通道建立成功!开始强制汲取板砖内残余未知高阶能量…】
【能量转化中…启动‘乞丐版’紧急维生程序:断骨续接(草率版),经脉粘连(粗糙版),脏器归位(大概齐版),毒素压制(暂时性)…】
【能量不足!警告!宿主脑部受损严重!急需补充灵魂能量…检测到环境存在高浓度游离灵魂碎片(空间乱流绞杀残留物)…开始强制吸附…】
嗡…!
林默手中的板砖,毫无征兆地微微震动了一下!表面那些被老头摩挲过的暗纹,极其微弱地亮了一瞬!一股微弱却精纯无比的奇异能量,顺着林默的手掌,如同涓涓细流般涌入他濒临崩溃的身体。同时,周围虚空中,无数肉眼不可见的、细微的、带着各种不甘怨念的破碎光点,如同受到无形漩涡的牵引,疯狂地朝着林默的眉心汇聚!
“嗯?”邋遢老头猛地从沉思中惊醒,烟杆都差点掉了。他惊讶地看向林默,又看看那块在他手中微微震动的板砖,浑浊的老眼瞪得溜圆。
“卧槽?!诈尸了?!”老头怪叫一声,随即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惊奇、探究和幸灾乐祸的古怪表情,“有意思!真有意思!这小叫花子…还有这破砖头…竟然能引动虚空残魂和…那砖头里藏的玩意儿?”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林默的身体在板砖能量和虚空残魂的强行“修补”下,虽然依旧惨不忍睹,但生命气息奇迹般地停止了下跌,甚至极其微弱地…稳定了一丝丝?
“啧啧啧…命不该绝?还是…麻烦缠身?”老头摸了摸乱糟糟的胡子,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管他呢!老头子我正愁没乐子!小子,算你运气好,摊上我这么个心善又无聊的老家伙!”
他嘿嘿一笑,不再停留,扛着林默,拎着板砖,一步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