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裂痕与枪阵
晨雾像块湿冷的裹尸布裹在洞口，我哈出的白气刚飘到眼前就散了。水珠顺着洞顶往下滴，砸在石板上的声音比昨晚更密，像有数不尽的蚂蚁在啃骨头。潮湿空气钻进甲胄缝隙，贴着皮肤凉飕飕的，跟背上没好透的伤处一唱一和，疼得人牙关发紧。
\"都打起精神！\"我用脚尖踢了踢挡在最前面的枪兵甲胄，金属碰撞声在雾气里传出不远就被吞了，\"记住阵型要领，前排稳住下盘，后排注意补位。谁要是被单个改造体突破防线，我撤了他建制！\"
十个二阶枪兵齐声应答，声音撞在岩壁上又弹回来，震得我耳膜嗡嗡响。银亮的盔甲在朦胧光线里泛着冷光，枪尖斜指地面，整整齐齐一列线，倒比庙里的泥塑金刚还像样。可我看着这些崭新的战力，鼻子就泛酸——王虎他们三个到死都没穿上这么好的甲胄。
\"队长，左翼布置好了。\"小张扶着断墙站起来，绷带在右臂上缠了三圈还有血渗出来，\"就是弹药不多了，老李说最多撑两轮齐射。\"
我点点头没说话，目光越过他肩膀望向洞口上方。苏沐瑶蜷缩在岩缝里，迷彩服跟岩石颜色融为一体，只有狙击枪瞄准镜偶尔闪过一点冷光。从刚才部署防线到现在，她没跟我说过一句话，连必要的战术手势都省了，活脱脱把自己变成了块会开枪的石头。
昨晚她背对着我的模样总在眼前晃。发抖的肩膀绷得跟弓弦似的，明明难过的不行，却非要装成不在意的样子。我知道她恨我，恨我拿兄弟们的命当筹码。可在那种时候...换成她是队长，又能怎么办？
\"吼——\"
雾里头突然炸开声嘶吼，像有头野兽把肺给吼破了。紧接着，四面八方都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无数只爪子在抓挠地面。那些散落在雾气里的绿色光点开始移动，忽明忽暗，越来越近。
我握紧腰间军刀，刀柄被手心冷汗浸得发滑：\"枪阵准备！\"
十杆长枪同时顿地，枪尖\"唰\"地抬成四十五度角。甲叶碰撞声连成一片，在这死寂的晨雾里像道惊雷。小张带着几个老兄弟挪到侧翼，把仅剩的三支能量枪架在石头缝里，枪管还在往下滴水。
\"砰！\"
头顶突然传来枪响，震得碎石渣簌簌往下掉。雾里某个绿光猛地熄灭，紧接着是改造体短促的哀嚎。我抬头望去，苏沐瑶已经换了位置，狙击枪稳稳架在另一块岩石上，动作利落得像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谢了。\"我朝着她方向低声说，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她没任何反应，连头都没回。瞄准镜反射着微光，像只冰冷的昆虫复眼。
更多改造体从雾里钻出来，佝偻着背，四肢着地跑得飞快。这些杂碎最麻烦的就是速度，绿油油的眼睛在浓雾里时隐时现，根本分不清具体位置。
\"稳住！别乱开枪！\"我压着嗓子吼，\"等它们进二十米！\"
改造体的嘶吼越来越近，甚至能听见它们爪子刮擦岩石的刺耳声响。小张握着能量枪的手抖得厉害，指节发白。几个新兵蛋子脸色发青，枪杆都快捏出水来了。
\"十五米！\"我拔出军刀往前一指，刀锋划破雾气，\"枪阵，自由射击！\"
十道能量束同时从枪尖爆发，在晨雾里划出亮蓝色轨迹。冲在最前面的几只改造体应声倒下，绿色血液喷溅在岩石上，瞬间冒起白烟。小张他们也扣动扳机，能量枪响在山洞里回荡。
雾气被能量束撕开一个个口子，又很快合拢。倒下的改造体成了后续部队的踏脚石，更多绿色光点踩着同伴尸体往前冲，密密麻麻像群搬家的蚂蚁。
\"保持节奏！左边三个！\"我挥刀指向左侧空档，枪阵立刻调整角度，三道能量束精准命中目标。
战况胶着的时候，地面突然开始发抖。不是零星改造体跑动的震颤，而是那种沉重、缓慢、带着韵律的晃动，像是有台打桩机在地下作业。
苏沐瑶突然吹了声尖锐的口哨——这是我们约定的紧急信号。我心里咯噔一下，顺着她枪口方向望去。
雾幕突然被一只巨爪撕开，腥臭的恶风扑面而来。三个庞然大物出现在二十米外，足有三米高，覆盖着暗紫色甲壳，两只前肢进化成了镰刀状的利爪，在晨光里闪着寒光。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它们胸口，那里嵌着块跳动的绿色晶体，幽光透过甲壳缝隙往外渗。
\"精英级改造体！\"小张失声叫出来，手里的能量枪\"哐当\"掉在地上。
枪阵士兵明显慌了，阵型出现松动。我一脚踹在 nearest 枪兵的腿弯处，大吼道：\"慌什么！变防御阵！\"
枪兵们如梦初醒，迅速收缩阵线，十杆长枪交错成网，枪尖对外形成密集的防御面。可这防御在精英改造体面前像纸糊的一样。中间那只突然加速，粗壮的后腿蹬在地上，整座山都跟着晃了晃。
\"挡住它！\"我挥刀砍向枪兵的枪杆，强迫他们压低重心。
\"铛！\"
利爪撞上枪阵的瞬间，我感觉耳朵像是被重锤砸中。三支长枪同时弯成弓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前排两个枪兵闷哼着后退半步，脸色煞白。
\"补位！\"我扑过去抓住其中一根枪杆，冰凉的金属杆硌得手心生疼。
精英改造体的力量大得离谱，绿莹莹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口水顺着獠牙往下滴，腥臭气熏得人头晕。就在这时，它突然张开嘴，一股墨绿色粘液喷了过来。
\"散开！\"
我拽着两个枪兵往旁边滚，粘液擦着他们的甲胄飞过，在岩石上腐蚀出滋滋声响。还没等我们站稳，左侧又传来惨叫——另一只精英改造体绕到了侧翼，利爪正插在一个新兵的胸口。
银亮盔甲像纸一样被撕开，士兵身体化作点点金光消散。我目眦欲裂，抓起掉在地上的长枪冲过去：\"畜生！\"
枪尖刺穿它膝盖关节的甲壳，墨绿色血液喷了我一身。改造体吃痛嘶吼，回身一爪扫来。我勉强躲开，肩膀还是被擦到，甲胄瞬间变形，骨头像是碎了一样疼。
\"林霄！后面！\"
苏沐瑶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带着我从没听过的急促。我下意识回头，第三只精英改造体不知何时爬上了岩壁，正朝着她的狙击位扑去，利爪在晨雾里划出残影。
根本来不及思考。我把长枪往地上一插，借着反作用力纵身跃起，在空中抓住块凸起的岩石，硬生生改变了落地方向。落地瞬间膝盖剧痛，可能是刚才的旧伤崩开了，但现在管不了这么多。
\"躲开！\"我朝着苏沐瑶嘶吼，同时把腰间的军刀甩了过去。
军刀没击中要害，只擦破了改造体的皮肤。但这足以让它的动作迟滞半秒——就是这半秒，苏沐瑶翻滚着躲开了致命一击，狙击枪却掉在了地上。
改造体转过身，绿莹莹的眼睛锁定了我。它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胸口晶体亮得刺眼。我握紧仅剩的半截长枪，摆出防御姿势。
\"跑啊！\"苏沐瑶在我身后尖叫。
太迟了。改造体猛地扑过来，带着腥风的利爪在我视野里不断放大。我能看见它爪子上黏着的血肉，听见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甚至闻到它嘴里腐烂的恶臭味。
剧痛在后背炸开的瞬间，我反而冷静下来了。像是有人拿烧红的烙铁在背上犁了一遍，皮肤、肌肉、甚至骨头都在哀鸣。温热的液体顺着脊椎往下淌，很快浸透了衣服，在地上积成一滩。
\"林霄！\"
这是我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声音。苏沐瑶的叫声里带着哭腔，跟她平时清冷的调子判若两人。挺好笑的，都这时候了，我居然还在想这个。
黑暗涌过来的时候，我好像听见了系统提示音。不是冷冰冰的机械音，而是带着点温度：【检测到宿主为重要伙伴承受致命伤...激活隐藏属性\"军团情义\"...当前等级1级...】
谁是重要伙伴？王虎吗？还是...正抱着我的这个哭唧唧的笨蛋？
她的手在发抖，眼泪砸在我脸上，滚烫滚烫的，跟背上的伤口一样灼人。我想抬手帮她擦把脸，胳膊却重得像灌了铅。
\"别死...\"她把脸贴在我胸口，声音闷在衣服里，\"求你...别死啊...\"
原来冰块哭起来是这个样子。还挺...让人心里发软的。早知道她会这么难过，昨天就不该跟她顶嘴。等我好了...一定请她吃基地最好的压缩饼干。
改造体的嘶吼越来越近，地面又开始震动。隐约听见小张在喊什么\"守住防线\"，还有枪兵整齐的踏步声。真吵啊...就不能让我睡会儿吗？
苏沐瑶突然抬起头，眼泪还挂在睫毛上，眼神却亮得吓人。她掏出绷带胡乱缠在我背上，动作又笨又急，好几次扯到伤口，疼得我直抽气。
\"撑住。\"她咬着牙说，嘴角全是血——不知道是我的还是她的，\"我不准你死在这里，听到没有！\"
然后她把我往岩石缝里拖，动作粗鲁得要命。我能感觉到她的手掌烫得吓人，抓着我的胳膊不肯放，像是怕我跑了一样。
雾好像散了些，阳光刺得人眼睛疼。我看见远处绿色的光点密密麻麻涌过来，像涨潮的海水。精英改造体站在最前面，胸口的晶体闪烁着凶光。
\"要...枪阵...\"我想说什么，嘴里却只能冒出血沫。
苏沐瑶突然俯下身，在我耳边飞快地说：\"对不起。之前...对不起。\"她说话的时候嘴唇碰到我的耳廓，软乎乎的，带着点血腥味。
说完她猛地站起来，捡起地上的狙击枪，转身走向战场。阳光照在她身上，把影子拉得老长。我看着那道背影，突然觉得后背不那么疼了。
原来这就是\"军团情义\"啊...好像...还挺管用的。
意识彻底沉下去之前，我看见苏沐瑶举起狙击枪，瞄准了远处最大的那个绿色光点。她的动作坚定，再没有一丝犹豫。
真好。我想。
至少...不是一个人了。
\\[本章完\\]